三章

黎大趕著騾車，邊走邊問，有一段走錯了路，一往返耽誤了快一天，到了嚴家村花了三日，比西坪村到府縣還遠。

可算是到了。

「勞駕問下，這裏是不是嚴家村？」黎大騾車上跳下問村民。

嚴家村的村民見黎大臉生，口音又不是本地的，不由看了眼，一瞧強壯的，便老實回說：「是，你找誰？」

「找嚴秀才，他家哪裏麻煩小兄弟給指個路。」

村民便指了路，等黎大的騾車剩了個影子，才收回目，跟著村裏其他說起，有趕著騾車拉著東西上門找嚴秀才了，不知道哪裏的，看著高高大大上了些年紀的漢子，麻袋口都紮了不知道里裝的啥的。

有便一起約著去嚴家瞧瞧。

嚴家沒院牆，四間的瓦片黃泥正屋，側屋兩間，院子敞快，自家吃的麥子拉出再曬曬。嚴家各干各的事，嚴阿『』在灶屋收拾鍋碗，嚴父則在劈柴，後院嚴母餵餵豬的拾掇，將糞攢著堆在一旁。

兒子說什麼做料，給旱田上，那就攢著吧。

黎大趕著騾車到了嚴家門口，見院子劈柴的漢子，一猜就知道是嚴父，便客氣下車在院子口喊：「可是嚴謹信的家？」

「……是、是。」嚴父放了斧在地，回都緩了幾分，看門口是個生，著手上的灰，過去說：「你是？」

黎大也不客套，直接說：「是就好。我家哥婿和嚴謹信都在府縣念書，兩是什麼同窗，關係好，之前我家哥婿答應了給嚴秀才送石，我才村裏回府縣沒久，這不趕送了，別耽誤事。」

這容的，嚴父腦子還沒捋清，鬧不明白，可也知道這是兒子的客，還是府縣的，趕熱招呼進坐，一看騾車，讓把騾子也牽進，好好歇歇。

黎大也不客氣，牽了騾子進院子。

灶屋裏的嚴阿『』，後院的嚴母這會都出了，知道是府縣的客，沖院子門口扎堆看熱鬧的相的嬸子說：「嬸子，麻煩一聲地里的謹信和小樹，我這兒忙不開。」

「欸，我現在就去。」

嚴家是倒水的倒水，準備飯食的準備飯食，遠道而，聽音是兒子在府縣認得朋友，那也是秀才，這位也是秀才爹，自然要好好招待。

黎大先把三袋石車上卸下，又摘了套騾子上的車轅架，讓騾子先歇，自然嚴父也在旁幫忙搭把手，等弄完了，也沒進堂屋，就在院子裏說。

「大兄弟什麼？」嚴父問。兩瞅著年歲差不，他大一些。

黎大：「我姓黎，是寧松鎮西坪村的……」

兩報了年歲，嚴父長了黎大六歲，黎大喚一聲嚴哥，看到院子裏曬得麥子，自然就問到家裏收，說自己也是六月收了麥子，倆莊稼漢聊起地里活，那題就自然許。

等嚴謹信和柳樹回，院子了一輛騾車，還有堆著的麻袋，一看和爹聊得熱絡的漢子，材高大，便想一定是兆弟的爹了。

「黎叔好。」嚴謹信上前拱手行禮。

一番介紹完。柳樹早去灶屋忙活了，熱水給客備好，還有吃食。黎大先是在灶屋洗一遍，換了嚴父乾淨的裳，這才去堂屋吃飯。

黎大的裳嚴母幫忙洗了，就晾在院子裏，這日明日定干。

「……我家旱地麥子一共十畝，水田十畝，以前就我和周周兩下地幹活，周周是我的哥兒。」黎大吃完飯喝著茶和嚴家說：「我天生力氣就大一些，后給我家周周招了夫婿，就是兆兒。」

原兒子/孫子口中的兆弟，和黎家竟是這樣的關係。

嚴家到沒瞧不上贅婿，這有啥的，看著黎大說，一口一個兆兒，便知道那顧秀才定是個好的，這大熱的天，黎大為了哥婿一句跑過，黎家也好。

反正黎家顧秀才都是好。

「兆兒和周周剛親時，兆兒幹不了地里活，不像小嚴子骨好朗，那時候兆兒就讀書，后琢磨出田的料，當時我們家先試，第一年旱地就有了好收。」黎大說到這兒笑了。

嚴父剛聽了一遍，可再聽還是覺得驚奇，也聽不煩。

莊稼地收翻一翻的好事，哪聽煩。黎大說的是黎家的旱田，可聽到嚴家耳朵里，那就是嚴家的田了。

因為黎家好顧秀才好，不藏著掖著，特別跑送田的料，還有法子了。

「原先咱倆村旱田都差不，一畝地的收一旦兩三斗的樣子，用了料最起碼就有三石兩斗，老莊稼漢心伺候了，往四石去也是的。」黎大說。

嚴家便驚呼，說真好。

「水田，不過定不談心，石放了，燒著苗子，兩畝三畝田一袋子……」黎大說的詳細，原原本本的。

嚴家就聽著，時不時問一聲怎麼上，黎大仔細說，說完了，又看向嚴謹信，說：「這法子府尊大已經推試，小嚴知道。」

嚴謹信點，「是，府縣抵報有寫，只是我們村偏遠，可還沒到咱家。」跟爹娘說。

「是，你們要是做了，不妨問一聲村裏，他們要做就做，不做算了。」黎大給提個醒，他家當時也沒藏掖，今在村裏名聲好，便利，他瞧嚴家在村中比他家日子還艱難。

嚴謹信雖說是秀才，可常年不在家，在府縣，家裏有啥事還是靠村裏，反正法子遲早都要傳過，不買個便宜得個。這是兆兒說的。

嚴謹信略略思考便懂了，拱手應好。

說了一下午，黎大還上手給教怎麼做料，一看嚴家後院堆著的糞，雖然不，應該是小嚴回才跟家裏說的。

怎麼做料，啥時候上旱田，啥時候上水田，黎大說的仔細。

嚴家留他一宿，第二天他在上路回村。

「……不是我客氣，不留，我家在府縣做了個小買賣，府縣酒樓眼紅，家中怕生事，這次送石，我也是要回村去拿府尊提的牌匾。」黎大實實說拒了嚴家讓他留幾日的熱。

嚴父一輩子都和地里打道，去的最遠的就是鎮上，為老實憨厚，去鎮上見了穿著打扮面的都要矮一，怕惹上事的『』格。

一家差不都是。

在村中不怎麼起眼，也沒啥地位，當初供嚴謹信讀書還村裏笑，這供讀書還是嚴謹信爺爺在世時拗下的主意，說什麼都要孫子讀。

他們嚴家一輩子窩窩囊囊瞧不起笑，一脈單傳，丁稀，在村裏沒什麼臉面，嚴爺爺年紀那麼大了，還要指著鼻子罵，說他嚴家就是誰都踩一腳的命。

這才氣得嚴爺爺賭咒發誓要送孫子讀書，給嚴家掙個面。

可惜嚴謹信還未中秀才，嚴爺爺先去了。

這樣老實的嚴家，好不容易出了個嚴秀才，雖說村裏背地裏還是說嚴謹信去府縣讀書白費錢，怕是考不中這類，這就是羨慕嚴家有，背後酸的。

柳樹不為這個生氣，男是有本事的，就算考不中又不是讓那些舌的『婦』出銀子，關們屁事。

這會嚴家聽府縣酒樓背地裏給黎家生意做壞事，嚴家父母張口結舌不知道說啥，府縣那麼大，酒樓聽著就大，這要是背地裏搞壞，可咋辦呀？

嚴父嚴母嚇得，都不敢吱聲出主意，因為沒見過。

柳樹上了氣不過憤憤罵了句：「都是些斷子絕孫短命鬼乾的勾當，正經買賣打不過了，背地裏搞這些下三濫的玩意，呸！」

嚴謹信肅著一張臉，看了過去。

剛氣憤到的柳樹頓時跟鵪鶉一樣，臉變了又變，最後小聲說：「我、我去給黎大伯添個水。」一溜煙跑去灶屋了。

黎大笑，誇說：「小嚴媳『婦』兒是個利索爽快，不像我家周周笨，利索好，不容易欺負。」

嚴母怕兒子因為小樹罵，回教訓小樹，說：「小樹就是一時急了，平日裏要是沒說咱家，也不這樣……」

那就是村裏說他們家閑時，小樹罵了回去。

嚴謹信心中默默想。

黎大都這麼說了，嚴家自然不好再挽留，當天下午飯吃了葷腥，乾飯，嚴謹信給黎叔結了石錢，黎大也沒推辭不要，一看小嚴就知道是個有骨氣的，這樣的，現今日子艱難了些，可總會有出路，過好的。

同憐憫用不上。

當夜裏，黎大同嚴父睡一屋，嚴母和婆母去睡了。

夜深靜的時候，柳樹了衫上床，天氣熱，男沒回前他其實喜歡著睡，就穿件里就，可今男回了自然不這樣，規規矩矩的穿著裏里躺炕上。

男回后一直下地幹活，忙前忙后的，今個屋裏還有客，男是肯定不可他的。柳樹給倆不同房不做事找借口，總不真了那些賤的婆娘意思，他家男嫌棄他不樂意他吧。

柳樹躺炕上臉上掛著不樂意，一聽外腳步靜聲，知道男洗完澡回了，趕兩一蹬，規矩的不閉眼睡覺。

他今個兒還罵了，不裝睡，那男得給他念叨什麼之乎也，都是他聽不懂的。趕睡趕睡。

嚴謹信一漉漉的水汽，關了門，了裳，一看炕上的哥兒，這都睡了？便蹙著眉，把想著的說辭先留著，明日再說。

也上了炕。

柳樹一個睡的時間長了，等真睡著后就開始歪七扭八的橫躺，胳膊也不規矩，一條夾著嚴謹信的腰，還不停的蹭。

嚴謹信皺著眉肅著一張臉，可一看小樹睡著香，只又把咽回去了。

明日再說。

第二日，天不亮柳樹起給黎叔做路上帶的吃食，順便把騾子餵了。嚴謹信起一看忙前忙后的柳樹，那些規勸的便又在等一等了。

等嚴家送走黎大出村，村裏問起這是誰、為而時，嚴謹信便把田料法子說了，他為嚴肅，時常黑著一張臉，即便搬出抵報和府尊已經在推試料，可村裏還是不敢問，當然大部分是不信的。

咋可真有那東西，祖祖輩輩種地的老莊稼把式也沒見過。

嚴秀才難不腦子讀書讀壞了？

柳樹把罵的是忍了回去，做不做！

不過倒也有跟著嚴家做料，都是與嚴家關係好的幾戶，在村裏沒啥聲，老老實實的，想著府縣的，路途遙遠，家還趕著騾子，可不是比他們這些家富裕，難不趕過就是為了說幾句逗著他們玩嗎？

先試試看，就試一畝水田。

啥，石一袋做兩畝田？那、那就兩畝……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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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出發后，顧兆便和周周商量，早上他去推車買下水，周周去附近買豆腐、——家裏有大鐵鍋了，鹵開。

試試滷。

黎周周想相公去西邊買下水走著累，正要說換著，顧兆便可憐的說：「其實我怕殺，老婆，你不會瞧不起我，連殺都怕，不像個男吧？」

「……自然不會！」黎周周哄相公，「我殺。」

顧兆拿腦袋蹭老婆口，一臉幸福，就是下有些順不起窩著。

唉，甜的煩惱嘛。

家裏分工合作，早上顧兆去買下水，黎周周買了豆腐豆乾，還去街面上買了一隻，回燒一鍋開水，燒水的時候放了七八個蛋進去煮，等煮了撈出一邊晾著，熱水褪了『』，爪子肝心腸都留著，相公說這個也好吃。

弄乾凈了。

先拆了，、翅、，分著開，料準備好了，就拿自家灶屋的鐵鍋鹵，一隻連著豆腐豆乾還有剛煮的八個蛋，蛋殼不用剝，敲兩下裂開就。

這一鍋就是滿滿當當的。

等黎周周把、豆腐豆乾、蛋先鹵上鍋，相公還沒回，便把院子殺退『』的狼藉收拾了，弄了乾淨利索，瞧著日，相公約莫還有兩三刻就回。

黎周周也沒停歇，一邊和面，醒著，一會把面搟出，晌午和相公的飯，后灶燒鍋開水，倒茶壺裏晾著，一會相公回喝口涼快的。

前滷的灶下了柴火，用小火慢慢的鹵，才味。

顧兆回后，兩便一起收拾兩筐子下水，自家打的推車好使，停下時前有支架支著，上兩個木框正切合推車，力道均勻，比木桶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