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檐約凌青菀出來,而不是去晉國公府,肯定有事要跟凌青菀說,還得避開景氏。
凌青菀一路上都在猜什麼事。
思前想後,最有可能是昨天讓他去查撞車的事了。
查出什麼,不能對景氏說,也是有的。故而,凌青菀開門見山,問他是不是查到了什麼。
安檐卻道:“還沒有查到。昨日你路過的那條街道,離昭池坊不過一刻鐘的路城,頗爲偏僻,沒什麼行人......”
凌青菀眉梢微斂。
只有一刻鐘的路?
可是,昨天石庭帶著他們逛了很久,大約走了半個時辰纔回到昭池坊的。
石庭那位車伕,是不認識路,還是石庭刻意讓他多繞幾個彎?
石庭不是凌家的親戚,假如他想和凌青菀說話,就需要一個機遇,而不是想安檐這樣,隨時可以登門,甚至主約凌青菀出來。
那麼,他昨天是特意想說健脾寧心丸的話,所以刻意繞遠路?還是健脾寧心丸也只是個引子,他另有目的?
那個人,真是怪異!
凌青菀的眸子裡,添了幾分有點冷冽。
“......那你我來,是有其他事嗎?”凌青菀須臾回神,問安檐。
安檐端起茶盞,喝了兩口,才放下茶盞,口吻平淡說:“沒事啊。”
凌青菀驚愕。
打量他。
安檐也回眸,同樣看著。他的眼眸明亮,眼神灼熱。凌青菀敵不過他,裝作喝茶,跌眸避開了他。
“仰嘯居的菜好。只是比較遠,你們肯定吃得。”安檐解釋道,“所以,想請你來嚐嚐......”
凌青菀勉強笑了笑。
這也太熱了。
還以爲安檐真的有什麼事呢。不想,只是請吃飯。兄弟之間出來吃飯很常見,兄妹之間就不多了,凌青菀很是意外。
“......最近有道新菜。也許你會喜歡。”安檐道。“我前日嚐了,想買回去送給你,又怕冷了。只得專門請你過來。姨母不會說什麼的,你放心。”
他知道兩家長輩不拘束他們來往。
原本就是親戚,況且景氏姊妹不得他們要好。
“多謝。”凌青菀道。
他們喝了幾口茶,店小二開始上來。把茶點和茶盞都撤下去,開始上菜。
第一道菜是柳蒸羊。
不僅僅是仰嘯居。平常人家宴席上,第一道菜也是全羊,或蒸或煮不論。
接下來,是帶花羊頭、炙羊心、馬思答吉湯、燒羊頭、養舌托胎羹、炊羊。
這些事主菜。全是羊。
除了這些,另有些配菜:橙釀蟹、清水煮蛤蜊、野狐、野鴨。
還有梅魚和兩魚。
另外有兩碟子開水燙過的青菜。
滿滿一大桌子。
凌青菀看了看,全是平常吃的。做得花繁複,香俱全。但是哪裡有什麼新菜?
不聲的,微微笑了笑。
什麼新菜啊?只怕是安檐的噱頭,故意請而已。
“我下午和晚上還要當值,不喝酒了。”菜上齊了之後,安檐對凌青菀道,“你呢?”
“我也不喝。”凌青菀道。
他們說著話兒,凌青菀陡然聞到了一陣子濃香。像是茴香味道里,又有幾分桂花香,令人垂涎滴。
店小二掀起雅間的簾子,手裡捧著個青花白地大盤子進來,濃香就是從這盤子裡散發出來的。
盤子裡是,什麼看不出來。
的澤金黃,香氣撲鼻。
店小二放下菜盤,退了出去,安檐開筷子。他親手撿了一塊最後端上來的,放到凌青菀的碟子裡。
“這是仰嘯居的新菜,你嚐嚐味道可好。”安檐道。
原來,真的有新菜。
凌青菀笑了笑,用筷子撿了半塊。口濃香,糯香,比平常吃過的都要好吃。
頓了頓,慢慢品著,片刻後瞇起眼睛笑著問安檐:“這是豬?”
安檐沒想到能猜著,微微頷首,並不賣關子,道:“是豬。”
豬是下等類,富貴之家不會吃它。
大文豪就有首打油詩,這樣寫道:“黃岡好豬,價賤等糞土;富者不肯吃,貧者不解煮......”
貴胄門第,也有“飲食不貴異味,廚上止用羊”的不文規矩。像安檐等男孩子,到跑,肯定吃過豬。
胡人做餅,就喜歡摻雜豬。
但是凌青菀是閨中千金,未必吃過。
仰嘯居素來大膽,什麼菜都敢上。這道豬菜,安檐吃過一回,驚覺味道好極了,比他吃過的任何菜都要好吃。
他當時第一件事,就想到了凌青菀。
不是什麼大事,就是這點小事,安檐的心思都能一下子就拐到凌青菀上去。
“.....這蒸煮,用的是冬天從梅花上積累下來的雪水,原本是茶館用來烹茶的,極其稀;放蔥、姜、茴香、桂花、鹽、等,小火熬製三四個時辰。”
安檐跟凌青菀解釋,“這奇特,若是冷了就很,不好吃;再煮熱,更,無法口。我想買了送上門,一怕冷了難吃,也怕姨母不喜。唯獨先定下,請你來吃剛出爐的,纔有幾分滋味。”
他這就是解釋,爲什麼今天請凌青菀。
豬雖然好吃,長輩未必能接。所以,貿然送到家裡,姨母可能不高興。
安檐只得專門請凌青菀。
凌青菀微微點頭,道:“非常好吃。”
“你不介意吃豬吧?”安檐又問了句。
“不啊。”凌青菀笑道,“從前桐兒喜歡買胡餅,裡面就有豬,我吃了之後念念不忘。也記得味道。”
安檐就放下心來。
他又撿了兩塊在凌青菀的碗裡。
凌青菀吃完,覺並不油膩,心裡還想著要吃,又夾了一塊。一擡頭,卻見安檐在吃羊,並沒有這道豬。
“你不吃?”凌青菀問。
“等你先吃好。”安檐道,“我平素常來。有得吃。你難得來一次。多吃些。”
這道菜,做起來費功夫,而且用的雪水昂貴。不可能現做,唯有預定。安檐早晨派人來定的,只有這一碗,吃完了就要下次再定。
因此。他全部留給凌青菀。
凌青菀的心湖,彷彿投了石塊。起了漣漪。安檐看上去是個人,可是他在凌青菀上,心思細膩至極。
凌青菀只得自己撿了幾塊給他,讓他也吃。
安檐仍是夾回來。給凌青菀。
他們點了滿桌子的菜,最後只有這碗豬和菜蔬吃完了,其他的都沒有。
吃好之後。凌青菀覺很撐。
很久沒這樣吃飯了。
飯菜撤下去之後,店小二上了茶。
“我今天請你來。還有件事跟你說。”吃完飯,安檐沒有打算離開,而是往凌青菀邊挪了挪。
他離凌青菀比較近。
凌青菀的手放在桌上的,安檐著那白皙的手,很想抓住,又怕驚擾,沉一瞬,才道:“去接你的那馬車,往後給你用。”
“不用啊。”凌青菀連忙道,“我娘會置辦的,這個不用安郎擔心。”
“那並不是我特意去買的。”安檐道,“那是我自己慣用的。我平時不管是出門還是上朝,都是騎馬。偶然出去做客,也是跟父兄同行,用不上,白放著可惜。”
一輛好些的馬車,也需要不銀兩,這是其次。
凌青菀覺得佔用了他的東西,好似佔了他的便宜。
“你有時候出門,都是用姨母的馬車,沒有單獨的。若是你和姨母都要出門,去不同的地方,就不太便意了。”安檐道,“這是我的,往後你要用什麼,都用我的。”
凌青菀只覺臉上一陣燥熱。
安檐說話的時候,聲音很輕。但是言語裡的熱,凌青菀能到。
微微咬了咬脣。
安檐就深過手,用結實的手掌將的小手包裹住,握在掌心。
他掌心糲,溫熱,似有激流,一下子就打中了凌青菀的心。心頭微悸,想要把手出去,卻拉不。
“菀兒,你不要和我見外。你肯用我的東西,我甚是高興。”安檐道,“我的東西,往後都是你的。”
他一張嚴肅的臉,口吻很平淡,說的卻是這些些人臉紅心跳的話。
凌青菀覺自己有點躲不開。
“好,我收下了。”凌青菀道。安檐是誠心實意的,凌青菀不忍拂了他的好意,唯獨接下來。
推來推去的,也是不識好歹。
安檐眉梢微揚,心極好。
屋子裡靜下來。安檐仍握住的手,沒有鬆開。他似乎在考慮著什麼,凌青菀好似聽到了心跳聲,不知是自己的,還是安檐的。
安檐捉住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脣邊。
他的脣有點也是溫熱的,一個輕吻落在的手上。
他表總是冰涼,可是渾上去,全是那麼炙熱。凌青菀的手,好似被燙了下,心頭微。
“......你回去吧,我該進宮了。”安檐知道時辰不早了,再不去宮裡就來不及了,只得和凌青菀辭別。
明明只是分別,心裡卻好似斷了什麼。
他在酒樓門口送凌青菀上車,著的馬車遠去,心裡很失落,久久難以迴轉。
“什麼時候才能天天見到?”安檐心想。
他的親事,不知今年肯定不了,凌青菀的大哥還沒有娶親呢。怎麼算來算去,最早也要到明年。
好漫長!
安檐心裡頗有怨念,半晌才轉,往宮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