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聽芃芃唱出那兩個字的時候,躲藏暗的埋伏者還不太明白想要干什麼。
但當小隊中年紀最小的師弟下意識哼哼出聲時,他們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
險。
九重山月宗的這個小師妹也太險了!
論道大會上大家都在拼修為拼法拼計策,怎麼有那麼多匪夷所思的盤外招呢?
但此刻他們已經顧不得這些。
宿懷玉的凜然劍攜劈山填海之勢而來,因不知對方深淺,宿懷玉這一劍灌注了七靈力,其勢若濁浪排空,迎面洶涌撲來。
好強的劍修!
帶領埋伏小隊的也是兩名元嬰期二重境的劍修,為其宗門掌門座下的四弟子,陸星瀾也算是同輩中的佼佼者,但像宿懷玉這樣厲害的劍修卻并不多見。
他當即便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神。
劍大盛,在黑夜中幻化出無數幽藍劍意,宛若游龍翩然舞,陸星瀾的劍招與宿懷玉的凌冽劍勢對沖,似溪流匯大浪,頗有以克剛之。
陸星瀾吹了個口哨:
“劍心似道心,道友看似斯文瘦弱,劍意卻如此殺氣騰騰,一往無前,真是教人害怕。”
“害怕就回去躲師尊懷里哭。”宿懷玉不為所。
“哈哈哈哈那可不行,我家師尊可容不得弟子哭哭啼啼,誒,你這劍法頗有些天樞門的髓啊,孤雪道君與你識嗎?方才那一招停云落月,和孤雪道君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可我只聽過他有一個關門弟子啊……”
宿懷玉不是不知道對方這碎是在故意激怒,但偏偏他這話剛好到了的心病。
一想到此刻孤雪道君可能也在水境外觀戰,宿懷玉那點好勝心就不由自主地冒出了頭。
當即便收斂攻勢,準備改換劍招。
陸星瀾瞄準的就是這個空隙,見有機可乘,形霎時如閃電而,直宿懷玉近——
唰!
片木藤拔地而起,瞬間變如一張嚴合的藤墻擋住陸星瀾的前路。
劍修之間的對決只在剎那,陸星瀾沒料到有人能如此準迅速地他們兩人之間,擋住他的攻勢。
待木藤被他劍斬碎,陸星瀾這才看清方才擋住自己那一擊的,竟是個翩躚的修!
“都跟你說了我不打架,下次再我一個丹修擋你前頭,今后你再找我要傷藥可就不給你打折了。”
姬殊雙手環臂,略顯不耐地回頭瞧了眼宿懷玉。
“不擋也沒關系,他不是我對手。”
宿懷玉低頭看了一眼纏繞在自己手腕上的一纖細藤蔓,藤蔓中有源源不斷的靈力輸,是木屬獨有的治愈能力。
……姬殊這人好像芃芃掛在邊的口是心非傲怪。
水鏡外的觀戰席雖不能完全看清戰對方的模樣,但雙方的一招一式卻清晰無比。
蓬萊島的元武道君更關心方才的戰局,他掌笑道:
“了不得,了不得,九重山月宗這幾個弟子真是厲害,看得出那劍修習得兩套劍招,且有融會貫通的意思,另一位丹修也毫不弱,治愈能力如何不提,但就準判斷局勢切戰局這一點,許多劍修都不及他,更別提他的控藤還爐火純青,哦,還有方才那位小師妹……”
點評到這里,蓬萊島掌門也有點卡住。
說聰明吧,也確實聰明。
但就是這個聰明,有點歪門邪道的聰明。
管用,但不太好表揚。
仙樂十二宮的頤清元君笑著補充:“機靈的,若是這機靈勁善加利用,更是給這兩位師兄師姐如虎添翼——棠芳掌門,你們九重山月宗可真是臥虎藏龍啊。”
棠芳掌門:“……見笑了。”
唯有孤雪道君看著水鏡眉頭微蹙,朝著燕歸鴻的方向問道:
“滌塵劍意?是昆侖墟的人?”
此言一出,九宗三門四圣的其他掌門長老也有些神紛呈。
他們不是沒看出來,只不過礙于燕歸鴻的面子,都不太好點明這一點。
別的宗門埋伏九重山月宗也就算了,但為四圣之首的昆侖墟,做這種鬼鬼祟祟的事,多有點跌份吧?
燕歸鴻本不在意這個。
這一隊人馬的確是他在論道大會開始前就安排好的。
燕歸鴻原本是安排他們趁機尋找靈妖巢,獵殺靈妖九重山月宗眾人出手,坐實公儀芃與幽都關系匪淺的事實。
但此一時,彼一時,現在被那套七八糟的理論一攪合……
燕歸鴻劍眉微沉。
但愿不要到他親自出手的地步。
水鏡的戰還在繼續。
除陸星瀾外,埋伏小隊還有一名元嬰期修士,且這名修士不是劍修,也不是什麼丹修符修,而是一名縱傀儡的偃師。
所以即便這只埋伏小隊只有二十人,加上數以百計的傀儡人之后,戰斗力也相當可觀。
姬殊朝下方看了一眼。
雖說那偃師能力不俗,不過鄔闕乃九重山月宗前任掌門的弟子,修為金丹三重境,還有靈妖們在旁協助,總來說還是他們占上風。
既然勝券在握,他就沒有必要去出這個風頭了,給師弟師妹們一點長機會也不錯。
然而這場景看在芃芃眼中就不一樣了,無比震撼地抖開口:
“……上面那個劍修竟然如此厲害,連師兄都對付不了,要師兄師姐兩個人一起對付才行!?”
夜祁抬頭看了看被宿懷玉單方面吊打的陸星瀾,滿臉都是“你到底會不會打架”的困。
但宿懷玉他們這種高端局,想要看懂確實沒那麼容易。
以芃芃那點可憐的筑基期修為,平日也就只能在修仙王者中叱咤風云一把,回到現實中,看宿懷玉和陸星瀾打架,除了兩團砰砰對撞的,什麼名堂也看不出來。
“話本果然說得沒錯,主角果然都是要被打劫的!師兄師姐都要一起上了,我們這次是真的要完蛋了!”
師兄師姐要聯手才能對付上面那個元嬰期修士。
但下面還有一個呢!
其他的師兄師姐修為最高只有金丹期,他們怎麼可能敵得過元嬰期修士和他的傀儡人大軍?
后的小神樹好心提醒:“怎麼會完蛋呢?你師兄師姐很強的,而且你要是求求我的話,我也不是不能出手幫幫你們……”
“不用了。”
芃芃一臉深沉,已經深深陷了自己腦補的英雄末路劇本。
“既然我們今天注定一死!你為幽都神樹就不要參與進來,否則連你也會被他們盯上的!”
小神樹為澤被萬的幽都神樹,從來都是它肩負起保護靈妖的使命,還是頭一次被別人保護。
尤其這個人,還是與他們有海深仇的人族修士。
“……可是你很弱誒,”小神樹提醒芃芃,“在場這麼多人,你沒有一個打得過的。”
芃芃扭過頭,肅然回答:
“只有面對自己打得過的敵人才敢而出,那還算什麼強者!”
小神樹不明覺厲地哇了一聲。
就連觀戰席上的眾掌門也略覺訝異。
這小姑娘年紀雖小,覺悟卻不小,總是時不時就冒出令人意料之外的話,讓人忍不住重新審視這個小孩子。
而站在芃芃旁邊的夜祁只覺得一臉莫名其妙:
“你的那些同門又不是一定打不過了,打不過也還有我在,怎麼可能注定一死——”
夜祁話都沒說完,就見芃芃已經如一顆小炮彈似的飛了出去,一頭扎進靈妖、傀儡人與兩方修士們的對戰中。
還一邊舉著手里的劍一邊大喊:
“風蕭蕭兮易水寒!芃芃一去兮不復還!師兄師姐我來幫你們了!!!”
夜祁:……到底哪來那麼多的戲啊。
敵人顯然也為芃芃的戲程度到匪夷所思,明明他們九重山月宗才是占了上風穩勝券的一方,這小姑娘怎麼一副準備赴死的悲壯模樣?
算了。
不管了。
既然自己要送上門來送菜,那就別怪他來收這顆人頭了!
偃師果斷拋下了后被圍困的師弟們,控傀儡人為自己開出一條路,直奔正與傀儡人菜互啄的芃芃方向。
盯著戰況的姬殊和夜祁都神一凜,就連夜祁都差點出會暴自己幽都之主份的赤炎朝他丟去。
“荊師兄——!”
上空傳來了陸星瀾的呼聲。
被稱作荊師兄的偃師作一滯,抬頭朝半空中看去,這才發現陸星瀾的脖子上已經架了一把銀锃亮的劍。
宿懷玉居高臨下地俯視他,大有要跟他極限一換一的架勢。
……不對,應該是極限零換一。
因為偃師掂量了一下現在瞄準自己的人,不管是天上的還是地下的,應該都能在他出手的一瞬間就把自己拿下。
偃師:……現在道歉說他們只是路過,還能挽回一下子嗎?
原本正專心砍傀儡人的芃芃忽然發現傀儡人不了,略帶茫然地看了看四周,這才發現后站了個不知何時出現在后的黑偃師。
“你你你你你什麼時候來的!你不出聲想干嘛?”
芃芃嚇得差點拿不穩手里的劍。
“我告訴你,就算你是元嬰期修士,我我我也不怕你!我龍王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你放馬過來吧!”
……他倒是想放馬過去,可是看著上面被扼住命運的后脖頸的師弟,還有周圍虎視眈眈的九重山月宗弟子,他敢嗎?他不敢。
芃芃原本都已經在左看右看想找人求救了,結果一回頭見偃師還站在原地一不。
“你怎麼不來殺我?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芃芃不滿地擰起兩條小眉:
“你該不會覺得我修為太低,不屑和我手,想等我搖人過來再和其他修為高的人手吧?”
芃芃越想越覺得有可能,就像姬殊和宿懷玉,平時芃芃想和他們認真切磋,他們都連連拒絕,讓找和自己等級差不多的人手。
太過分了!
士可殺不可辱!
生氣的芃芃握手中的劍,凝聚劍氣大喝一聲,朝面前的偃師一劍揮去。
偃師連眼皮都沒一下。
區區筑基期修士,怎麼可能傷得了他一個元嬰期修士?只需要彈指一揮——
來自四面八方帶著殺氣的目瞬間定在了偃師上,令他反擊的作僵在原地。
在那一瞬間,偃師的腦海中劃過無數中能將芃芃一拳揍到百丈外的方式,但一想到此刻頭頂陸星瀾投來的求救視線,他只能將這些想法都一個一個破。
然后在那無比菜的一劍下。
噗嗤一聲,吐出一口完全是他自己出來的鮮,仰面直直倒在了地上。
偃師安詳的閉上了眼。
……他已經無再回昆侖墟了,就當他死了吧。
九重山月宗眾人一時間齊齊沉默。
不愧是昆侖墟,演戲騙小孩都要演得如此真,牛哇。
而與此同時,被這一出戲完全騙到了的芃芃極其震撼地看著自己的手。
“……話本故事,果然沒有騙我!”
越級挑戰,不是神話!
真正的主角,果然會在危機時刻發出超人的潛力!
“師兄師姐!我打敗這個壞蛋頭子了!”
芃芃雙眼亮晶晶地看向半空中的姬殊和宿懷玉,那兩人還在沉思到底要不要把地上的偃師踹醒重新教育一下師妹,就聽芃芃興道:
“快!地上好多被打碎的傀儡人!師尊說這些零件材料好貴的,我們不要浪費,撿回去給師尊用!”
眾人:???
觀戰席上的月無咎瞬間被其他宗門的掌門長老行注目禮。
仙樂十二宮的頤清元君言又止地開口:
“月仙尊……還擅長做傀儡人嗎?”
蓬萊島元武道君:“其實……我們各宗門對傀儡人的需求量還是不小的,月仙尊若是有這份手藝,盡管開口,原材料我們可以墊付,倒也不必……”
未盡之語,懂的都懂。
棠芳掌門開口轉圜:“我們九重山月宗雖然不寬裕,不過早就沒有那麼困窘了,這孩子撿垃圾是興趣好,不是我們真的不給錢花。”
頤清元君一臉“我都懂”的神,打斷道:
“聽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有時候,做大人的也不能太要面子,該開口的時候還是要開口……誒,能有這麼天資聰穎的小徒弟是福氣,棠芳掌門,月仙尊,你們可要珍惜啊。”
棠芳掌門和月無咎的話被堵了回去。
看著水鏡中歡快地打劫昆侖墟財產的小徒弟,他們只有一個念頭——
這福氣給你們要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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