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郎領命而去。
夏姐兒和趙聰送走張大郎便跳在椅子上耍寶,兩人從神京回來,一連這許多日家里都烏云籠罩,不曾有人問他們在神京的事兒,早憋出了一的病,就差喝黃連水了。
這會兒夏姐兒猴子似的,正吊在房梁人給人顯擺從神京帶來的玩吃食。
什麼餅子畫兒,貴妃用過的碗兒,公主使過的枕頭,諸如此類騙子的東西,是樣樣不落都給搬了回來。
張知魚懷疑積年的舊貨都給這瘟豬兒千山萬水地盤回來了,忍了氣問:“花了多錢?”
夏姐兒云:“當然是都花啦~”
出門前張知魚怕苦,給裝了五百塊銀子在上,聞言這錢串子就倒一口涼氣,罵:“騙子團建你還上趕著送菜!”
“大姐莫罵,我也做了好事吶。”夏姐兒咂,看著慈姑:“要不是我在皇帝老二本子上畫了個王八,他還不知道錯!”
張阿公作為張家腦子發育最全的人兒,自然知道什麼皇帝,很快他就在椅子上翻了白眼,抖了半天都沒說出一個字。
夏姐兒覺得阿公膽子實在太小了,怪讓人瞧不起的,搖搖頭,便掏出一封信放在牛哥兒手上道:“牛哥哥,你的袖箭做得不錯,一個姓工的老頭兒讓你過去找他來著。”
大家湊過去一看,是工部,頓時絕倒——這瘟豬兒玩命真的有一手!
王牛問:“老頭子怎麼說的?”
“還能怎麼說,他想揍我,我是把他打了一頓才有的。”
李氏心都不跳了,臉鐵青。
“他想要箭,這是我的!”夏姐兒趕解釋:他吹胡子瞪眼就要揍我,我當然得還回去了。”
但是也沒貪多,就是拔了他幾胡子而已,大姐說拔疼嘛!
張阿公捂住了半邊耳朵,彈起來琢磨著怎麼寫認罪書了。
眾人——這瘟豬兒太不像話了!幾品的兒你就敢上手拔人胡子?!
李氏深呼吸好幾口氣,想著今兒不得用家法,就聽外頭吹吹打打地來了人,手上拿著銅鼓,還戴著紅花,見著顧慈就道喜:“恭喜恭喜!”
從外頭人人的張大郎也回來了,笑道:“慈姑是第一個。”
張阿公想著這煨灶貓兒子骨才好起來,能著個尾就不錯。
卻聽那頭報喜的說:“錯了錯了,不是倒數第一是正數第一!”
張阿公看一眼煨灶貓,轉頭問張知魚:“正數第一是?”
張知魚眨眼:“案首,顧爹爹中的也是這個。”
張阿公立刻就下來,只他如今是個見過世面的老頭兒,再不肯丟人顯眼,氣如牛,道:“你欠我銀子我不要了。”又看張知魚:“沒眼的小猢猻,還不給人封紅!”
阮氏帶些兒子,臉上終于出了一個喜,帶著他在顧教諭墳前上了個香。
顧慈跪著道:“爹,我一直記得你的話,以后我和娘會好好活的,我想著咱們家不姓顧,打算以后孩子都跟著張姓,把顧還給顧家,你如果同意就告訴我好不好?”
張知魚也跪在跟前給顧玄玉燒紙,無風的天這些煙灰竟然真的筆直朝上飛去。
顧慈看著笑:“我爹同意了。”
張知魚道:“我小時候看故事,總聽到好人死了就會變城隍,顧爹爹是有大功德的人,說不定已經了地仙,從此真的千千萬萬年了。”
阮珍抱著兩個孩子笑:“都多大了還在說胡話。”
但給這麼一打岔,母子兩個心果真好了起來。
中了舉就能當兒了,家里都開始盤算著怎麼給顧慈走后門,去哪里當兒,其實大家覺得要是就留在南水縣就很不錯。
顧慈笑:“南水縣這樣的地方,就是狀元沒有關系恐怕也來不得,我一個舉子如何能呢?”
他估計多半是些邊陲小地。
張大郎不樂意兒去那麼遠的地方,張知魚笑:“爹你胡說什麼呢,阿公阿婆都要跟著我一起走的,我是咱們家的領頭羊,他們自然得跟著我了。”
張大郎看著理所當然的兒和面無表的妻子,抖著聲問:“那我呢?”
張知魚笑:“爹,我們有空會回來看你的。”
張大郎傷心了,夏姐兒鼓勵他:“爹也能先天之境,不就可以到跑了,大晚,爹肯定能行!”
張大郎實在不想跟兒分開,只得咬牙點頭:“再給我三年,一定把這坎兒給踏平了!”
眾人立即鼓掌。
這頭顧慈不想再考的消息很快就傳了出去,大家正是憐他的時候,他不想繼續考試,想先外放做兒,有的是人為他奔走。
只是皇帝其實不大樂意:“這麼艱難給他爹申冤,廢了多人力,他就想做個舉人就完事?瞎胡鬧!”
汪若海就把顧慈的卷子遞給他,皇帝一看就知道為什麼魏知府同意讓他去外頭做兒了,實在是大伙兒怕他再留在大城,遲早給人殺了。
概因顧慈的策論,寫的就是拐賣法,他在里頭大肆批評法度,這是要人錢財的事,朝廷里有的是人不愿意,誰知道自家的人來源清不清楚?
而且他們還有大量的戶,不就是從這上頭來的麼。
但顧慈和顧教諭一門將案首,這案子如今街上都還有無數人說,有的是眼睛盯著顧慈。
這卷子一傳過去就鬧哄哄的,皇帝早就有心想做這件事,只是大半輩子過去,也沒找到機會來,此時他想要立皇太,這份雄心壯志就想留給兒。
張知魚想著最大的兒終會還是皇帝老子,怕他不肯,想了又想,就將大青葉做的藥、大蒜做的藥和改律法的折子又通過魏知府送向了神京。
現在皇帝已經不怎麼管事了,國事都是長平在管,太子一天比一天“病重”,實在是有心無力。
長平打開膏兒聞了一下,很快就按著方法涂在了軍中得了破傷風的兵上。
慢慢的這些命垂危的無名小卒就不發熱了,過了三五天,他們的傷口已經變得十分平整。
每一年大周都要死很多兵,他們不是死于戰場,大多數都是因為破傷風就一命嗚呼。
這樣的藥已經堪稱神藥,張知魚送的還是兩種,一種是產量較高的大蒜素,一種是量的大青葉。
兩種藥都對外傷有奇效,如果能夠大量制造,天下不知道又要活多人。
皇帝久久無言,太醫院甚至慶幸這個人只想留在民間。
正是深冬,皇帝披著大連夜騎馬去了軍營,見到的傷口,高興道:“該賞、該賞!”
長平想到那道折子,就道:“已經要了東西。”說完,便從懷里掏出折子遞給皇帝。
上頭都是張知魚和顧慈這麼多年,想出來遏制民間拐賣風氣的法子,比如規定十歲以下的孩子不能通買賣,買賣同罪等。
這份奏章張知魚和顧慈聰七歲就開始整理,年復一年,兩個人從來沒有放棄過當年的志向,他們想要改變大周拆散了千千萬萬家庭的陋習。
皇帝翻來翻去都沒有看到神藥的配方,不由怒道:“難不江南人都是熊心豹子膽,一個個的天活得發膩,來跟我們家做生意。”
長平道:“江南讀書人多,商人也多,人想賣個好價錢也是人之常,再說他們也是為了大周,不然何必費這個力氣?”
皇帝看著大家好起來的傷口沉默起來,著這封折子始終沒有說話,連著想了幾日到底沒有同意。
皇帝對長平說:“世道艱難。我坐穩這個位置都花了五年,何況你?這個律法只能你來改,百姓才會戴你,父皇老了,這些事不干也可以。”
長平生來就是公主,是將軍,也是掌權人,底下的兵更多考慮的事——活下來大周就更多一個勞力。
所以也只是點點頭,又想起許多日不見得弟弟,問:“弟弟怎麼辦?”皇帝笑:“他想做讀書人,就做讀書人好了,無類樓總要握在家里才行。”
顧慈被皇帝親自點去了福州,做了個小縣令,這里地方貧瘠,水匪不斷,他去了這里做也不怎麼打眼。
等張知魚跟他一塊兒上福州去時,太子已經病得起不了了。
等到了第二年,太子便久病而亡,皇帝立長平為皇太,同年沉寂近兩年的無類樓又一次打開了大門。
永寧三十年,皇帝駕崩,大周有史以來的第一位皇登基了,改國號為天寶。
宴席
這位十年征戰的長公主登基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修改律法,從此大周十歲以下的孩不可通買賣,親賣兒賣一視同仁,不可用錢贖罪。
張有金很快就被自己活活嚇死了,雖然他抱走魚姐兒時,周律尚且不能嚴懲他。
但從此之后,大周以后的每一個張有金都要凌遲之刑。
顧慈一生未再科考,張知魚一生亦未為太醫,兩人終其一生都留在了民間,一生都是七品芝麻,游走在大周各鄉縣。
有張知魚在的地方,婦人總能吃足六月的補丸,大大降低了婦人生產死亡的風險,和得婦科病的幾率。而有顧慈在的地方,拐賣案十去其九。
張知魚沒有見過皇,卻是大周唯二有直諫之權,一個高高在上的皇,一位行走民間的大夫時常互通書信。
民間有云:大周從小張大夫起遂贅婿之風,萬萬兒不用再與父母離散之苦,又從皇起,天下兒又有了念書習字之權。
張知魚和皇唯一一次見面是在天寶二十五年,皇偶風寒,但因為勞國事,急轉直下,太醫束手無策,只好請來張知魚。
張知魚其實很不喜歡皇宮,自己過了快半輩子,但依然不能適應這里的強權,所以也就一直不想見皇。
兩人隔著帳幔,都只能看到對方綽綽的影子,張知魚道:“陛下大好,何須請我來這一趟。”
皇只是問:“他還好嗎?”
張知魚想起無類樓中天訓罵學子的人,笑:“兒雙全,不愁吃喝,就是知道陛下子不爽,幾日都沒吃好飯了。”
皇點點頭,殿一片沉默。
過了良久,才吩咐人給了張知魚無數禮盒,讓帶給那人。
張知魚抱著皇賞賜自己的醫書,隨著往外走,在快踏出房門時,張知魚忽有所,轉回了一眼正對上一雙明亮的眼睛。
兩人同時笑嘆:“這一生,多謝你。”
沒有張知魚,先皇不會知道兒也能撐起一個家。
沒有皇,張知魚不會這麼自由自在地帶著家人逍遙山水間,三十年前的大周,兒想要繼承家業實在太難了。
張知魚行了個禮,沒有再回頭,抱著書走向了等在殿外的顧慈。
此后,大周歷史上第一任皇和第一位兒,一生都再未相見。
皇收回目,看著邊一如當年扮男裝上京告狀的史道:“燕回,我這一生,沒有爹娘,后來也沒有了弟弟,幸好還有你。”
不然就太寂寞了。
云燕回筆下不停,道:“陛下還有數不盡的良臣,和大周的萬里江山。”
皇笑著應是。
顧慈看著張知魚,帶著神抖擻的小老頭兒和二郎又登上了回鄉的船。
湖上碧波漾,張知魚躺在船上釣著魚。
張知夏看著大姐半天連個蝦米也沒釣到,好心地掌風一掃水面,頓時跳上來滿船的魚,還有一尾落在阿公手里,尾跳起來掃了阿公好幾下臉。
張阿公氣急敗壞:“早知道把你們都嫁出去得了!”
張家的兒除了早嫁的大姑,其他兒都是招贅,現在家里小猢猻多得是,還老問他要錢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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