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賴輕蹙了下眉:“他肯方向盤了?”
往樓上走的時候,姜暮聽三賴提起才知道,那次事故不僅對靳朝的造了不可逆轉的損傷,也使他患上了PTSD,創傷后應激障礙,屬于神障礙的范疇,所以即使國家規定允許左下肢殘疾但其他肢健全的人駕駛小型汽車,他也一直沒有過方向盤。
在此之前姜暮本沒有聽靳朝提起過,他們家車庫旁邊就是一輛大Jeep,稍微停得近一點姜暮都倒不進去,第一次開車去上班,回來停車來回倒了快二十分鐘,急得打電話給靳朝,他試圖給引導方向,后來看著姜暮無助的樣子,遲疑了片刻讓下車,然后一把倒了進去,雖然后來靳朝的確有些沉默,但姜暮并沒有多想,之后好多次倒不進去都是打電話喊靳朝下樓來幫忙的。
從未想到他患上過PTSD,曾經馳騁賽道的車手,如今方向盤對他來說卻是件痛苦的事,姜暮心口一陣陣發。
三賴也意識到自己多了,說了句:“別放在心上,都過去多年了,他也該走出來了,這是好事,你應該多鼓勵他車,我說真的。”
姜暮扯了個生的笑,三賴打開包間的門,里面坐著的居然都是眼的老朋友,金瘋子、章廣宇和他老婆,還有他們的兒子,小孩都兩歲多了。
靳朝事先沒告訴他們,看見三賴把姜暮領進來,幾人愣了半天才都站起,金瘋子的反應最夸張,直接道:“我的媽我都沒認出來,老妹你真是大十八變,越變越漂亮,當年見你還是個小姑娘,現在你走街上我都要認不出了。”
正在寒暄之間,靳朝走了上來,三賴直接開罵道:“你是真能藏得住啊,什麼時候聯系上的,居然都沒知會我們一聲。”
靳朝斂著笑將手搭在姜暮肩上帶著落座,說道:“有一陣子了。”
眾人一見兩人這架勢,都了然什麼況了。
就見三賴坐下后直咂,一個勁地對著兩人搖頭,金瘋子開心起來非要姜暮跟他喝兩杯,靳朝說開車,護得,是沒給他們瞎胡鬧。
三賴氣不服,嚷道:“你特麼十八歲護著也就算了,都快二十八了還護著,你是人啊?”
靳朝隨意地靠著,單手搭在姜暮的椅背上,任他們隨便罵,依然掛著笑。
姜暮打了個圓場:“我駕駛水平太菜,待會還要開車回去,下次你們來南京去我們家,我給你們嘗嘗我的廚藝,再陪你們好好喝一頓。”
三賴詫異道:“喲,擇日不如撞日,明天怎麼樣?對了,你嗓子怎麼了?”
姜暮趕坐得筆直清了清嗓子,面頰倒是攀上一抹心虛的紅暈,故作淡定地說道:“昨晚涼了。”
說完以后就覺得自己絕對被靳朝帶壞了,也開始睜眼說瞎話了。
靳朝垂著睫,但笑不語,手指在背后輕輕劃拉著,弄得姜暮奇無比,還不敢,側過頭無聲地瞪了他一眼,靳朝邊的笑容更加肆意了。
后來聊天中姜暮才得知,當年靳朝住院期間,金瘋子就從萬記離開了,還從家里搬了出來在靳朝邊照料他起居,多因為鐵公那事覺得疚,出院后也跟靳朝住了一段時間,那時候靳朝生活諸多不便,好在金瘋子格大倒也能照料得過來。
就是兩個大男人整天干瞪眼難免閑得慌,再之后靳朝準備自考,嫌棄金瘋子天天在他旁邊打游戲聲音太吵,便拖著他一起考。
奈何金瘋子這人就沒正兒八經讀過一天書,中專畢業后還游手好閑了幾年,現在金瘋子回想起來,依然覺得那段時間靳朝絕對有了個大病,自己考試就算了,還拖著他一起考。
金瘋子在他的摧殘下還真考了個本科出來,等跟著靳朝從長春來到安徽后,靳朝本來還想拖著他一起考研,金瘋子那是拿命威脅才終于讓靳朝放棄了折磨他的念頭。
現在倒也在廠里跟著章廣宇后面混了個技員的職位,生活有了保障,就是對象還沒著落,讓姜暮幫著留意留意。
而三賴就更絕了,靳朝離開銅崗那年,西施掛了,三賴傷心絕把寵店關了,然后租下飛馳的門面打通開了家快餐店,生意居然還好。
姜暮聽到這,整個人一怔:“那家快餐店是你開的啊?”
三賴“啊”了聲:“你去過?”
“沒進去過,但是大一回國的時候我還特地去了趟飛馳,看見過。”
靳朝轉眸看向,姜暮滿含怨念地回視了他一眼,靳朝握住了的手,一切盡在不言中。
不過后來三賴的創業之路就有點神奇了,等靳朝和金瘋子全都離開長春后,他看兄弟們一起南下發展,急吼吼地跟了過來,在他們廠對面開了家分店,本來沒啥生意。
章廣宇從車間上來的,認識的人多,金瘋子這人好酒,狐朋狗友一大堆,加上靳朝的影響力,一開始快餐店的客流量全靠兄弟們。
到底口味做得比廠里食堂好,雖然價格稍微貴了點,但料放得實在,大家不在乎這十塊八塊的,越來越多的人舍棄食堂的飯菜投奔他那,后來三賴把金瘋子的老婆本搶了過來又擴大了經營,那規模直廠食堂,搞得廠里食堂經營下,領導很有意見,第二年招投標準備換掉食堂經營者,三賴屁顛顛地跑去投標,競標現場不領導都去他那顧過,他用那三寸不爛之舌功包下了食堂的經營權。
了一位名副其實的食堂經理人,還是有正規名片的那種。
姜暮不想到那年跟三賴去找靳朝,在山下被萬老板的人攔下,他曾經在萬老板面前夸下海口他那手藝要是開飯店妥妥的,那時的姜暮怎麼也想不到他日后真能經營一家食堂,也是人生是拐點。
姜暮慨道:“那你們現在算是都在這落腳了啊。”
三賴接道:“可不是嘛,我一到這就在有酒隔壁拿了間房,跟他又做回了鄰居,哈哈哈哈哈……”
姜暮的臉卻一點點黑了下去,默默轉頭看向靳朝,記得昨晚問某人隔壁住人嗎?他可是回答“住的不是什麼正經人”。
再聽著三賴奔放的笑聲,姜暮又莫名覺得好像這話也沒什麼病。
靳朝當然知道姜暮在想什麼,眼里帶著不可言說的笑意看著三賴。
從銅崗出來后,靳朝再接的人幾乎沒人知道他的過去,在如今的同事們眼中他穩重可靠,專業領域技扎實,他以一張白紙的姿態重新踏這個圈子,將從前的自己徹底埋葬,沒人知道他跌宕起伏的過去,也只有在這些老朋友面前,他依然是有酒。
……
中午大家雖然都在起哄,不過誰都沒喝酒,吃得差不多后,三賴喊靳朝陪他去外面的臺煙。
走上臺拉上玻璃門后,三賴點燃一煙就罵道:“你特麼是狗,怎麼不等孩子滿地跑了后才告訴兄弟們?”
靳朝靠在護欄上笑道:“沒多長時間,到我邊也就兩個多月。”
三賴夸張道:“兩個多月?你也真好意思說,這兩個多月我們一起吃過多頓飯了?你上了碼鎖?”
靳朝淡淡地掠著他:“跟老媽子一樣,我什麼事還得特地打電話向你匯報了?”
說起電話,三賴突然就想到幾個月前他還真在電話里聽到靳朝邊有人的聲音,那都是多久的事了,二回見到靳朝問他是不是找人了,他也死活沒開口。
三賴罵罵咧咧道:“我上次打電話給你,那個人就是暮暮吧?你們那時候都已經在一起了?”
“那時候沒有。”
三賴絮絮叨叨著:“怪不得我說你這段時間跟趕場子一樣,每次來了就走,喊你吃飯都不來,就是趕回去陪暮暮?”
靳朝了下鼻子,干咳了聲:“熱嘛。”
三賴氣得大罵:“熱你媽個頭啊,你們熱了幾十年了。”
“滾犢子。”
三賴又繼續追問道:“現在發展到哪步了?”
靳朝看了看他,眼神晦,只說了三個字:“想結婚。”
三賴一聽氣得手抖:“我和老金還總說,你孤家寡人一個,我們誰要是先婚了,你一個人也怪可憐的,現在倒好了,我們兩個打到現在,你特麼說你想結婚?你老說我不是人,我也就認了,但你是真的狗。”
靳朝笑著給他講,三賴還真就停不下來了,繼續道:“當年你換號碼也就算了,還慫恿我換,不給我跟暮暮單線聯系,你說你這麼多年是不是防著我?你給我說說看?你就是嫉妒我風流倜儻英俊瀟灑,怕暮暮跟我聯系多了對我移別,是不是?”
靳朝淡定地笑著回道:“是,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問你個事,你現在無人機玩得怎麼樣了?”
話題轉得太突然,三賴一臉呆愣地盯著他,緩了會開口道:“你問我這個干嘛?你不是說我的技是臭魚爛蝦嗎?”
三賴近兩年迷上玩無人機,從幾百幾千的機子,玩到現在都開始玩上萬的,還加了什麼業余好者協會,一到周末就跟一群無人機好者沖鋒去。
見靳朝面正經地盯著他,三賴甩了甩額前的碎發說道:“我這個技也就在你眼中是臭魚爛蝦,出去別人都尊稱我聲賴師傅,都要跟我請教的,你懂個球。”
靳朝拍了拍他的肩:“吃過飯麻煩賴師傅替我跑一趟,我把顧濤聯系方式給你,帶上你的家伙到了聯系他。”
“……”
包間里面姜暮正抱著章廣宇的兒子和閃電玩,小男孩想閃電,但是看見閃電這麼大的塊頭又害怕,小手指一下就往姜暮懷里躲,大家都笑開了。
三賴也跟著笑了起來,忽然嘆道:“兜了一圈終于還是回來了,悔恨當年把送走嗎?”
靳朝沉默了幾秒,回道:“慶幸吧,慶幸沒見到我最糟糕的樣子,那時候連你們都恨不得捶死我,又是個孩哪能得住,再好的也會被耗,幸好在我有能力安定下來的時候回來了,早個兩年可能都困難。”
三賴慨道:“是啊,早個兩年你還考慮過賣房養咖啡店,還好都過來了。”
靳朝的眼神停留在姜暮的笑上,跟著角上揚。
……
吃完飯后,三賴說有事先開車走了,靳朝和姜暮回到公寓又待了會。
靳朝起來早,昨晚兩人沒節制,有點瘋,姜暮怕他累著,讓他休息會再往回趕。
靳朝靠在客廳的按椅上,姜暮把絨服外套替他蓋好,然后在旁邊的沙發上看了會手機陪著他。
靳朝也沒真的睡著,假寐了一會,側過頭去看,喊了聲:“暮暮。”
姜暮收了手機回過頭,他掀開絨服對說:“過來給我抱抱。”
姜暮以為他冷了,走過去了他的手,還好是熱的,靳朝攬著的腰讓半躺在他上,姜暮小心翼翼地說:“重嗎?會不會著?”
靳朝笑道:“不重,的。”
姜暮把臉埋進他的鎖骨之間,嗔道:“你不許再弄我了,待會還要開車的。”
靳朝沒出聲,姜暮抬頭看著他,他眼里是繾綣的溫,開口道:“我讓你記的公里數呢?”
“在手機里。”
“拿出來看看。”
姜暮把手機備忘錄調了出來,靳朝盯著屏幕問道:“你看這些數字像什麼?”
姜暮盯著手機看了半天,一串沒什麼規律的數字,靳朝點了點其中兩個數字說道:“這兩個目的地名字的開頭字母是什麼?”
姜暮想了想說道:“E和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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