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來勢在必行的一戰，卻消弭於無形。

黑旗軍的支援來不及到河岸這邊，只一條大船上的士兵就算再銳也擋不住數萬狼騎。也許是方解那一刀讓蒙哥到了無力，也許是那一刀讓狼騎膽寒，所以狼騎兵並沒有攻過來，這也讓跟著方解上了岸的黑旗軍將士們鬆了一口氣。

方解將那本百年記撿起來，塞進袖口裡。

他轉對手下衆將微微笑了笑，擺了擺手說了句回去。衆人心裡還都有些平靜不下來，跟著方解重新上了大船準備回去。

就在大船離開河岸的時候，一個搖搖晃晃的影從一座沙坡後面站了起來。這人看著大船上那個黑袍男人的背影，眼神裡閃過一畏懼。

他牙

他曾經以爲自己會爲草原上的傳奇。

但是今天，他見證了一個傳奇。

方解的話就如重錘一樣一下一下的砸在他心上，將他本來的那種自豪全都砸碎。而讓他更爲震撼的是，方解居然比他還要了解闊克臺蒙家族的過往。一開始方解說的那些話他以爲都是騙人的，可是現在他深信不疑。

“我將來一定要擊敗你！”

看著那遠去的大船，牙攥了拳頭。

回去的路上方解一直都沒有回房休息，就那麼站在甲板上，似乎對沂水兩岸的風景頗爲喜歡。部下將領本來擔心他之前那一戰會不會傷，可是見方解談笑風生大家也就都放下了心。

而方解則在上船之前，就已經將手上跡悄悄去。

回到大營裡，方解又佈置了一下軍務纔回到房間休息。進門之後，他的臉就變得有些發白。

“能強撐住蓋赦那一刀，你的修爲已經足以躋一流。”

聲音在房間裡面傳出來，方解卻一點兒也不吃驚。他回將房門關上，走向椅子的時候腳步有些沉重。

“不妨事”

蕭一九坐在椅子上品著茶，是他自己泡的。

“是你強行將界的力量灌注於刀上，那威力太強你第一次使用難以承的緣故。本來我還擔心蓋赦的霸氣會傷了你的經脈，現在看來倒是應該擔心一下那個黑山裡走出來的奇才纔對。不過話說起來，人家苦修三十三年方霸氣，你一念間就以霸氣破霸氣，你說氣人不氣人？”

方解搖頭笑了笑：“我之前對蓋赦也說了，三十三年一念，和瞬息一念其實區別不大。”

“呸”

蕭一九白了方解一眼：“你道是我瞧不出來你故意氣他？蒙元人多疑心，若非你裝的那般強勢，蓋赦說不準還會再出一刀。那時候縱然他殺不了你，也多半是個兩敗俱傷的局面。現在倒是好了，你破了他的霸氣，這種走了極端的修行，一旦遇挫，那霸氣再想如以往那樣不可一世就難了，運氣好的話他能走出這道心坎兒，運氣不好，只怕他再也使不出那樣的一刀來。”

“手，本來戰的就不只是修爲。”

方解很隨意的回了一句。

“這話倒是正理。”

蕭一九出手，著方解的手腕診脈：“沒傷著，只是子一時之間承不住那麼大的力。你這人倒是膽子也真大，蓋赦用了三十三年纔將刀化界，三十三年錘鍊，他的也未必能承的住幾刀。你想都不想就敢用，萬一毀了自己的基，得不償失。”

“有些時候，沒有回頭路，也不能弱了士氣。”

方解回答。

蕭一九收手，從袖口裡了找到一顆烏漆墨黑的丹藥，倒是藥香很濃，他本想遞給方解，想了想又收了回去：“罷了，我一氣觀裡的這些好東西多半也快被項青牛那個笨蛋給倒騰了，送了你也不吃，倒是讓你再去送別人換人，這買賣太虧。”

“真髒”

方解瞥了一眼那顆丹藥：“表面上那一層泥有年頭了吧？”

蕭一九笑道：“我一氣觀的丹藥，裹了一層泥也是上品，你要是拿去給一個出的起價錢的商人，他每天這層泥都會覺得香甜無比。”

他看了方解一眼：“你爲什麼不問我，爲什麼不出手？”

方解沉默了一會兒後反問：“我爲何要想著你出手？”

蕭一九一怔，然後點頭：“也對，指著別人出手不如自己盡力。”

他將丹藥重新賽回袖口裡：“我來是想問你一件事……你在長安城裡辦武林大會，我那個不的師弟是否留得住道尊的稱號？那個傢伙雖然道心開悟，可在修行上就是不肯下十分苦功。如果他勤快些堅持一陣子苦修，說不得已經捅破了那一層窗戶紙。”

“張易不出手，誰能奪的走？”

方解反問了一句。

“張易不會出手的。”

蕭一九篤定道：“他還要守著武當山過日子，讓他出來搶道尊搶武林盟主的名頭，就是把武當山置於風口浪尖。那個老狐貍，比誰都明。”

說完這句，他忽然又問了一句：“撿了個什麼寶貝？”

……

……

極北

十萬大山

白茫茫的一片雪地裡，放眼出去，直到視線盡頭也看不到別的。太灑在雪地上，晃的人眼睛都有些發疼。一隻在天空中盤旋著的雪鷹似乎是發現了什麼，朝著下面一個俯衝。

可它卻失的發現，自己也許看錯了。

雪地上什麼都沒有，沒有任何東西移。雪鷹的眼睛足夠好，就算是一白長的雪兔在地上蹦跳一下，它也能敏銳的察覺。所以當它發現什麼都沒有的時候，只能怏怏的了一聲重新拔高。

雪鷹在天空中盤旋了一陣之後，向著南邊飛了出去。

就在雪鷹飛走後不久，一片雪地了一下，然後有個人從雪中擡起頭往天空看了看，然後了旁邊那人的頭髮：“已經飛遠了，這長羽畜生倒是眼尖，如此小心還是幾乎被它察覺了。”

“啐啐啐”

陳震宇啐了幾口裡的雪沫子，擡起頭瞄了一眼天上：“千戶，咱們驍騎校從來都是在別人後面追著的，現在反倒了別人追在咱們後面……想想就覺得窩火。”

“活著就好。”

廖生笑了笑：“想不到這雪盲之癥倒是四五天就自己好了，你現在能看得見還不知足？十萬大山裡藏著那麼一夥兒修爲逆天的傢伙，你我能從裡面撤出來已經是運氣好了。先是咱們留下來的暗哨，然後是北遼人營地裡的支援，全滅……這次回去，也不知道怎麼跟都統大人待。”

“那人真是……冷。”

陳震宇想到之前見到的那個人，心裡就一陣發。若不是廖生的藏手段無雙，只怕他們兩個也已經死了。北遼人原來生活的地方，有驍騎校三個組支援，結果那人舉手投足間就把人都殺了。

這一路逃過來，那人就像自己的影子一樣揮之不去。

“要不要繼續走？”

陳震宇問。

“等等”

廖生將批蓋在上的白大氅重新舒展了一下，然後低聲音道：“那人放了雪鷹追咱們，其實不是想殺了咱們，而是想讓咱們帶路……這個人和月影堂的關係必然極，看起來這些人似乎也不願意涉足世事，我懷疑他出十萬大山，多半是爲了替那個月影堂的九先生報仇。雖然這只是我的推測，但不得不防。若是咱們一不小心將人帶回去，那麼你我的罪責就大了……”

陳震宇懂了：“千戶意思是，那長羽畜生沒有發現咱們已經往南繼續追出去了，那個人必然也會繼續向南。咱們等著他過去，在他後走？”

“嗯”

廖生笑了笑：“你倒是越來越聰明。”

正說著，廖生忽然一擡手捂住陳震宇的口鼻，然後屏住了呼吸。陳震宇修爲尚淺，察覺不到發生了什麼，卻連大氣都不敢出。他知道廖生千戶在這方面無人可及，所以絕不會懷疑廖生的判斷。兩個人盡力控制著呼吸的節奏，維持在不被自己憋死的那個臨界點。

足足過了差不多小半個時辰的時間，廖生才緩緩的舒了一口氣：“過去了。”

距離他們大概十幾裡之外，穿了一件白熊皮襖的男人站在高往四周了，卻什麼都沒有察覺到。天空中，那隻雪鷹振翅落了下來，就停在他的肩膀上。一人一鷹這般站著，竟有一種格外高大的覺。

雪鷹低低了幾聲，似乎是在對自己沒有發現目標而自責。那人搖了搖頭，角咧開不屑的笑了笑：“不妨事，不過兩個無足輕重的小人而已。江湖上能殺老小的人沒幾個，那些老傢伙們纔不會手，咱們也不去找那兩個小人了，到了中原，自然能查到是誰殺了老小……”

他擡手了雪鷹的翅膀：“你看管了冰天雪地，我帶你去看看花花世界。”

……

……

冰

一個看起來三十幾歲，如山中樵夫一樣的壯碩漢子快步到了冰最深，朝著站在高燈下看書的那個人抱拳急切道：“大師兄，燕雀出山去了。他腳力比我快，在追不上。”

“不用去追，他去意已絕，就算你追上攔不住他。”

大師兄放下手裡的書冊，看著那壯碩漢子說道：“灣，你回去繼續修行就是了。”

被大師兄做灣的漢子張了張，最終也只能使勁搖晃了一下腦袋：“都是老小招惹的出來的，他若不出去便不會死，他不死，燕雀也不會出去爲他報仇。”

大師兄輕輕一嘆：“師兄弟幾個裡，偏是你子最單純忠厚。當初你想攔住老小，你攔不住。這次你想攔住燕雀，你還是攔不住……爲什麼？因爲他們已經不想在繼續留在這裡了，燕雀不是想爲老小報仇，所謂報仇，不過是他安自己的藉口而已。”

“這裡有什麼不好？”

灣撓了撓頭髮：“爲什麼都想著出去？”

大師兄道：“若是都如你這樣，這世間怕是連紛爭都沒有。可惜……這世間只有你一個石灣，卻有太多太多的老小太多太多的劉燕雀。”

石灣不知道該高興還是傷悲，大師兄是在誇他，可是這裡……真的越來越冷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