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吧，妹子，先按照你說的，我試用一個月，若是你真能獨當一面，下月起，工資一月二十五，每賣出十塊錢東西，我給你一塊五。

只要你別我虧本，我也不在乎利潤多點點，家里不缺我這點錢，只是想有個事做，在家說話有點分量。”

這個林芝深有會，沒有事業，在家就沒有話語權，臟活累活全是你的，吃的喝的你靠邊站，腰桿子都不直。

像自己，全村人都說，李俊養著，吃李俊的，喝李俊的，還不下個蛋。

“沒問題，我保證不會您失的。”

林芝當天就拿到了一百塊錢的提，溫華為了留住林芝，著實很舍得，也是看見了這麼多營業額，心里高興。

算上幫人剪頭發，還有今天賣李俊東西的錢，加起來二百多塊錢，裝在兜里。

過去從沒見過這麼多錢，都沒過，每月幾幾塊，攢到幾十塊就給李俊匯過去，如今靠著自己，有了工作，有了工資。

終于不用被人指指點點，李俊媽再來罵，都想把錢摔在李俊媽的臉上。

回去的路上，林芝心里熱乎乎的，眼睛又酸又脹，有什麼東西涌上心頭，想大，想嘶吼，想大哭，又想大笑一場，辛苦這麼多年，不如今天高興。

走到大排檔門口，聞到勾人的燒烤油煙味，過去晚上出來干活總能聞到，從沒敢嘗一口。

走進去挑一張桌子坐下。

“老板，來一瓶啤酒，再來三十羊串，一碗米飯，一盤雜燴。”

這個年代，商品流通困難，對于地人來說，羊是頂頂稀罕的東西，燒烤攤上的羊串兩口就能擼完，也要兩錢一串，比豬貴多了，可是銷魂的孜然味還是讓很多人前赴后繼。

這時坐在里面拐角位置的一桌，一個裹小腳的老太太正在侃侃而談。

“我說大侄子，你可別不信老婆子我的眼，老太婆跟著晚清時候的長大的，經手多姑娘，見識的人更是數不勝數，老婆子一眼就能知道這人是長的還是圓的，給你介紹的絕對是十里八村數一數二的姑娘。”

邊一個渾腱子，出來的胳膊結實壯的青年男人崔建業，正垂下眼皮看著面前的酒，掩飾眼中的不耐煩。

老太婆吸溜一口二鍋頭，還在推銷野生意，胡指著剛進門的林芝。

“就說剛才那人，別看黑瘦干的，看走路姿態，老婆子推測，不超過三十歲，還是個黃花大閨。”

崔建業下意識抬了抬眼皮，看向不遠，一個人一桌的人。

林芝要的串和酒很快來了。

這是第一次喝酒，口微麻微苦，酒順著嚨流下去之后，酒慢慢游走全，仿佛全都被按了一遍，放松舒服。

林芝眼眶有點，又嘿嘿低聲笑起來。

改變命運，今天功邁出第一步，以后，只為自己活著，誰也不能左右。

林芝很快把上的飯菜烤都吃完了，一瓶酒喝了大半，剩下的也不要了。

過去可從不敢這麼浪費，如今只隨本心。

起的時候，腳有些酸，不過還算清醒，大半瓶啤酒，夏天出汗多，代謝快，吃完飯，那點酒就已經被代謝掉大半。

林芝付了錢，轉就看見一個壯漢和一個中等個頭的男人，后居然跟著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太太，那老太太還在喋喋不休，似乎要給壯漢做。

林芝凝神看去，那壯漢有幾分眼。

唔，看起來像是老家隔壁村的崔建業。

說起崔建業，一個在縣城生活好幾年的林芝都能知道他的大名，還是因為他上的遭遇。

村里人都說崔建業克妻，天煞孤星，前后定了兩個姑娘，兩個都死了。

先頭一個是打小定下的，原打算十八歲就出嫁，沒想到十七歲上偶然涼，沒熬住，就死了。

后來崔建業當兵，他爹媽做主，花了高額彩禮，又給他定了一個，可惜那姑娘主意大，拉著郎私奔，半夜從山頭上滾下來，撞破腦袋死了。

前世死的時候，也沒有聽到崔建業結婚的消息。

晚上沒有公車，倒是有不攬客的人力三，林芝也不想坐，慢悠悠的走了大半小時才到文教區。

李俊正坐在飯廳的桌子上，就著昏黃的燈寫著什麼，早上林芝出門時候摔碎的碗盤被草草收拾了，角落里還有些殘渣。

林芝也不去管，徑自走到廚房，燒了點水，拿出鑰匙打開臥室，給自己洗一下，準備睡了。

剛關燈，就聽見敲門聲。

林芝躺著不想。

門外的人鍥而不舍。

“林芝，你睡了嗎？我們談談。”

林芝把頭埋在枕頭里，外頭敲門聲停了一會兒又響起來。

“干什麼，有什麼好談的？”

林芝氣沖沖的跑下床開門，劈頭蓋臉的責問。

李俊下意識后退兩步，林芝得了機會立刻抓著鑰匙鎖上門，走進小飯廳，一屁在長凳上坐下。

“要談什麼？說吧！”

李俊瞥一眼鎖上的臥室門，再看林芝，這才發現林芝剪了個跟男人差不多的短發，臉更難看。

“林芝，你這是什麼態度，我問你，你今天一天去哪里了，服不洗，飯也不煮，晚上還有臉回來睡覺。”

林芝隨手抓起桌上的稿紙，只寫了個開頭，還涂了好幾個黑墨團。

李俊頭皮一麻，他今天渾不痛快，又又困，本沒心思寫文章，被林芝發現，他惱怒：

“你干什麼？給我放下。”

林芝不等李俊手，就隨手撂下李俊的稿紙，嗤笑一聲。

“李俊，我想你沒明白我昨天說的話，我是你的恩人，不是你的仆人，我們沒有領證，沒有同房過，不算夫妻。

如今我正在要求你還錢報恩，兩年還清剩下的錢，在臺上睡五年，五年后，我們兩清。

我知道我吃虧，不過我不跟你計較。

這是最后一次，你再用這樣質問的語氣跟我說話，你那好同事給你寫的信就要全校都知道了。”

李俊氣的發抖，抓耳撓腮，幾乎要暴走。

“你把我所有的錢都拿走了，還要錢，你不做家務不燒飯，我肚子都填不飽，如何寫稿子掙錢給你？”

林芝笑笑。

“那是你的事，我給你兩年時間，也是據你的工資來的，據我所知，你現在每月工資有六十塊錢，以后每月領工資的時候，上五十，晚一天，你那封信就保不住。”

李俊再次啞然。他這幾年陸續漲工資，尤其是今年當了班主任，除了六十塊錢的正常工資，還有十幾塊錢的班主任補，居然被林芝算計的清清楚楚。

還說兩清，把他工資都打聽的這麼清楚，這一看就是鄉下那些想當家管賬著錢財的人慣用伎倆。

“你等著吧，明天我就回村里，問問岳母，這兒是怎麼管教的。”

林芝豁然起，拿下掛在墻上的帆布包挎在肩上。

“走，現在就走！順便回去讓大隊書記和長輩們算算，我是如何給你洗做飯當老媽子，勒腰帶，沒錢沒吃的沒服穿，用尿素袋子做服，結婚之后睡板凳木板拼的床的。

再大家看看同事給親的李俊老師寫的信！”

李俊只想嚇唬嚇唬林芝，他那點威風就是個紙老虎，一就破，經不起推敲。

林芝卻不管他的想法，上去拉著李俊的確良襯衫襟就把人往外拖。

“你松手，你放開我，你這個潑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