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衡要上京赴任,汐先搬到商鎮那邊,將府衙的房子騰出來,讓汪同知一家好搬進去。
劉衡本以為自己靜悄悄地走,不想三輛馬車趕出城門,瘸子一看城外九里涼亭,“大人,汪同知,不是,汪知州他們在涼亭那兒呢。”
劉衡掀起車簾,果然看到城外涼亭那兒有一群人。汪同知他們看到劉衡的馬車,從涼亭走到了道邊,為劉衡踐行。
劉衡走下馬車,眼前是共事近三年的吏們。
應城這邊的員,若說舍不得劉衡也談不上,畢竟在他手底下日子不好過啊,天天干不完的活。只是,冷不丁他要走了,又覺得好像一下沒了主心骨,對前路有些迷茫了。
汪同知遞上一杯酒,“大人,此去京城,祝您鵬程萬里,一路順風。”
其他吏也紛紛恭賀劉衡高升。
劉衡接過酒杯,謝過諸人,結果馬車還未,道邊聚集了越來越多的人。
這些人,有的是應城城里追出來的,有的是附近鄉鎮百姓們趕過來的。他們也不說話,就站在道上,一邊著劉大人,一邊眼淚汪汪。
劉大人高升了,大家為他高興,可是,心里的想法卻是:劉大人,我們好不容易盼到了您,您能別走嗎?
自從劉大人做了知州,住在渾河邊不怕決堤了;
到了冬日到了春黃不接的時候,不怕死了,府總是會讓百姓有活路的;
家家戶戶覺有盼頭,都能有個路道賺活錢,大家都覺得日子一天會比一天好過。
“鄉親們,多謝大家相送之。”劉衡沖著百姓們作揖后,又沖汪同知等人行了一禮,不忍再看路邊那一張張臉,轉上了馬車。
瘸子怕車夫控不好馬,親自坐到車轅上趕馬。
隨著馬車車慢慢滾,百姓們慢慢往后退,卻又沒有散開,有人忍不住了一聲“劉大人”。
這一聲好像開了閘,人群里馬上接二連三響起喊聲。讓大人別走的話他們說不出口,但是又敵不過心里真實的想法,只能攔著路,就盼著將人攔下來。
汪同知眼看再耽擱下去,劉衡一行人要錯過路上的宿頭了,出面勸告百姓們,“鄉親們,劉大人還要趕路,大家讓一讓吧。”
其他吏也開口勸告,眼看人群還不散,劉衡從馬車中探出,站在馬車前面,沖四面作揖謝,也勸說道,“鄉親們,多謝大家相送之,如今有汪大人繼任知州,大家也都知道汪大人的,遼州一定會更好的。本在京城,等著遼州的好消息……”
“大人,遼州地廣人稀,日子難過。我們都知道大人在這兒當苦了,可是……可是有了大人,大家伙兒覺得日子有盼頭啊……”有人哽咽著說了幾句,忍不住掩面痛哭。
汪同知等人都有些急了,“鄉親們啊,大人高升是喜事,大家要為大人高興啊。”
“對啊,大家讓一讓,快讓大人的馬車過去。”
“大人,我們想送大人一程。”人群里有人喊道,“大人,去年我們跟著車隊到過京城,那是我們這些人頭一次上京呢,這條路我們走過,我們想送大人一程。”
曾經跟著商隊進京賣過特產的人,跟著車隊走了起來。
劉衡無法拒絕,只好與大家約定,“大家送我三里即可,再遠回城不便。”
他坐回馬車里,
眾人一口答應了,有人還唱起了遼州的山歌小調,帶著哽咽的小調,聽著一點也不歡快。
劉衡靠在馬車車壁上,不由也紅了眼。他想,幸好汐兒沒跟自己一起回京,不然自己這流淚的樣子,只怕要被取笑了。
汪同知等人目送這一大群人護送著劉衡的三輛馬車遠去,互相看了一眼。
汪同知看看左右,“劉大人高升了,我們留下來繼續干,可不能為大人丟臉。”.七
眾人心中不由升起一個念頭:為一任,得如此民心,才不虛此行吧?
他們沒有看到,道上三輛馬車駛出應城地界后,其他縣城百姓們也聽到了消息,這些人就像當年送上京賣特產的商隊一樣,竟然在道邊擺上了瓜果蔬菜、各吃食,將本縣的特產放在路邊。
應城的百姓們護送出了應城地界,這些百姓們就接著護送,一隊又一隊百姓們,白天護送馬車走,晚上劉衡他們要是歇息了,馬上就有人搶著喂馬收拾,愣是將劉衡送到了遼平驛。
而遼平驛這邊,徐穆杰等十七個知縣們,居然都聚集在這邊,像虎狼關知縣、和亭牛知縣等人,都是得到消息后連夜趕路才趕到此的。
這些人都是了本縣百姓所托,一個個手里拿著萬民傘等,送到了劉衡的馬車上。
劉衡看著眾人,勉勵了一句“莫負皇恩,莫負百姓”,再說不出一句話。
這些年做下來,他以為自己已經涵養功夫到家,喜怒不形于了,說完八個字后卻是掩面退回了車廂中,再不能多說一字,因為再多說,只怕他就要當眾失態流淚了。
瘸子代他勸道,“大家快回家去吧,大人說了,秋收之后,趕回家種菜,搶著冬前收冬菜,京城里鋪子還等著遼州特產賣呢。”
喊了好幾遍,知縣們也勸阻百姓再往前走,千里送君,終有一別。
劉衡想著當初到新野赴任時,一路所見凄涼,對他這新來的知縣無人理睬。如今,一片接一片的百姓跪地相送,一個個眼中含淚,但是能蔽、食能果腹,前路有。
他心口一熱,使勁攥了下拳。
過了遼平驛,很快就進澄州地界。
因為繼任戶部侍郎,時間,裴秀有心想與劉衡多說幾句,卻也只能是留他在家住了一晚。師生秉燭夜談,第二日又是匆匆告別。
汐在商鎮這兒,也聽到了百姓們接力送別之事。
秦惜時慨道,“只有劉大人這樣的好,才能得百姓如此戴。”
汐笑了,只要有百姓們記住,劉衡應該就覺得心滿意足了吧?他總念叨的“為萬民立命”,也算做到了。
幸好,沒跟在馬車里一起走,不然豈不是沾劉衡的。想想那種形,覺得自己可能忍不住會哭,劉衡那個家伙比自己繃得住,應該能維護住威嚴形象吧?
這次會多留一段時間,除了等秋闈放榜,還因為得安排好自家在遼州的生意人手。
在古代待得越久,越清楚地知道:在這兒,離別不是暫別,可能一別就是一輩子的事兒。
遼州這兒的生意,沾邊貿的,在兩個商鎮里都有酒樓客棧和貨行。
阿大和阿二在這兒找到了媳婦,只是他們的媳婦都是胡人,他們不想讓媳婦到京城人注目,想要留在遼州。
汐索將酒樓、客棧給了阿大管理,將貨行和馬場給了阿二管理。老烏頭這幾年東奔西走,在他想安定下來前,遼州特產商隊就由他來管。等老烏頭想退下來了,魯福或者阿壽應該也能接上手了。
有這些人管理,定期從京城那兒派人過來查賬,這邊的生意也就無虞了。
等安排好這些,已經到了九月初,秋闈放榜,秦惜時果然榜上有名,名列遼州府十一名。這名次還算不錯,畢竟排他前面的都是家中有些底蘊一直刻苦攻讀的,他卻是一邊養家一邊看書,能考上已經算不錯了。
更讓人高興的是,秋闈放榜時,周洪大軍也傳來捷報——北蠻遷大漠深,派人送來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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