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節，朱允炆領著藩王和大臣們前往紫金山孝陵，拜祭大明先祖先帝，藩王們跪在朱元璋陵墓前哭得肝腸寸斷，痛不生，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哭訴先帝在世時的仁德功績，說到深，愈發淚流滿面，頻頻磕頭嚎啕不止，這形哪像是拜祭，簡直就像出席他們自己的葬禮似的，陵前一片愁雲慘霧，分外傷。

至於他們哭的時候是不是聯想到自什麼悲慘的境，不得而知，總之拜祭現場悲傷得很和諧，不洪武老臣頻頻拭淚，暗贊洪武帝教子有方，仙逝兩年多，子孫們還悲傷這樣，父慈子孝，大明社稷的未來必然大有希……

蕭凡著朝服，站在朱允炆旁隨侍，他的臉上也一片悲慟之，眼睛使勁眨幾下，奈何蕭凡這人太實誠，怎麼都不出眼淚來，只好以袖掩面，假裝拭淚，眼睛卻過袖的隙瞧著嚎啕大哭的藩王們。

藩王們眼眶紅得像兔子似的，哭得太投時則一邊使勁捶著地面，一邊訴說著悲傷，臨了還不自覺的拿眼悄悄瞟了瞟蕭凡，很顯然，蕭凡是他們一切痛苦的源。

蕭凡心裡跟明鏡似的，他知道藩王們哭朱元璋是假，恨他攛掇朱允炆削藩纔是真，又領著朝廷大軍打敗了朱棣，使得他們徹底陷絕，手握軍政大權的藩王當不了，一個個被著回京當無權無勢的逍遙王爺，不恨他纔怪。

蕭凡不樂意了，削藩是朱允炆的主意，回京是你們自己哭著喊著要回來的，至於打敗朱棣，也是奉旨平叛，從頭到尾他只是個執行者而已，你們這眼神啥意思？

趁著朱允炆悲慟拭淚的當口，蕭凡眼睛狠狠朝藩王們一瞪，眼神中兇畢，分外瘮人。

藩王們一滯，哭聲同時頓了頓，現場一片詭異的寂靜，接著他們又哭聲大起，神愈發悲痛，只是不敢再看蕭凡，怨恨的眼神轉而瞟向另一邊的紀綱……

蕭凡害他們失了權，紀綱令他們破了財，倆王八蛋，沒一個好東西！

第二天，各地藩王，各國使節，公卿伯侯及在京五品以上吏齊聚承天門，向天子朝賀。

千餘人穿著各朝服，在奉天殿面朝朱允炆跪拜，繁雜冗長的儀式背後，是衆人對天子真心的景仰。

這位溫和文弱的第二任大明天子，不知不覺間推行新政，平定了大明立國以來最大的叛，順手解決了大明最爲棘手的藩王政策，一舉除去了藏在這個年輕帝國深的重大患，如今天下已靖，四海昇平，無憂，外無患，現在衆人唯一期待的，便是在天子的英明領導下，能否開創出一番遠邁漢唐的建文盛世。

這個剛剛去除了膿瘡的大明帝國，漸漸煥發出一的綠生機。

次日大朝會上，英國公蕭凡難得的站出了朝班，向朱允炆提了一個很人的建議，這個建議也非常難得的令朝中黨別派系不一的各位大臣異口同聲的支持附和。

“煌煌天朝，大明氣象，當載以史冊垂於萬世，令千百年後子孫後人齊頌吾皇仁德，文治武功，當今盛世之甚也，焉能不屬文記之，以供後人崇仰？臣請陛下，修《建文大典》！”

是年，太常寺卿，翰林侍講解縉被任文淵閣大學士，《建文大典》總編纂，主持編纂大典一應事務，開始編修這部璀璨千年萬世，號稱“中華文庫瑰寶”的巨型文獻大典，這部大典包含諸子百家神要義，收錄古往今來所有文人雅士的經典文章書篇，並含天文，地理，農桑，格，軍事，醫學，哲學等等所有人類文明的綜括，是爲史上第一部也是最大的一部巨型百科文獻。

世練兵，盛世修典，大明建文年，盛世由此開始。

上元節過後，京師城外遠遠馳來百餘騎，馬上騎士著皮袍，頭戴氈帽，格壯碩，臉糙黝黑，不起眼的著裝束下，卻散發著淡淡的剽悍練味道。

騎士們到達京師北城太平門前，非常規矩的下馬步行，城門，禮部侍郎劉暢，鴻臚寺卿張仲正迎上前，代表大明天子迎接這羣遠到而來的蒙古騎士。

騎士城後，按禮部的安排，宮朝見天子朱允炆，以臣禮向朱允炆恭謹跪拜，並奉上朝貢之牛羊數百頭，良馬百餘匹，皮野參等若干。

這羣蒙古騎士的爲首者正是朵三衛的首領，在平燕之戰中落井下石撿便宜，痛打落水狗的魯忽察爾。

朱允炆對魯忽察爾的到來到很欣，金殿之上不惜讚之辭，大大褒揚了朵三衛助王師平叛的功績，並回賜魯忽察爾黃金千兩，綢茶葉瓷生鐵等若干，囑咐魯忽察爾戍守封地大寧府，拒北元韃子於國門之外，大明戍邊將士可爲朵三衛堅強的後盾云云……

魯忽察爾神有些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納頭便拜，齊頌天子仁德，朵三衛願永爲大明天子的奴僕……

出宮後，魯忽察爾毫沒理會鴻臚寺卿安排宴會住所之事，帶了幾名隨從，在禮部員的指點下，馬不停蹄的趕到了英國公蕭凡的家門口。

英國公府。

蕭凡穿著一月白儒衫，在前堂接見了魯忽察爾。

賓主氣氛頗有些詭異。

魯忽察爾一改在金殿上拘謹木訥之態，一見蕭凡便對他大唱讚歌，幾名五大三的漢子在蕭府前堂扭腰擺，跳起了蒙古傳統的舞蹈，破鑼似的嗓子高而獷的唱著蒙古草原迎見貴客的長調，前堂瞬間變得一片飛狗跳，下人們面帶驚懼的瞧著這幾個漢子載歌載舞，還充分的使用肢和表語言，朝著目瞪口呆的國公爺蕭凡眉弄眼，那討好諂的模樣，簡直比朝堂臣還專業。

蕭凡腦子一片空白，呆呆的瞧著魯忽察爾甩著蒙古長袍的袖子在前堂裡又唱又跳，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反應。

坐在一旁悠閒挖著鼻屎的太虛也呆了一下，接著有些憤怒的瞪著蕭凡。

“咱們家裡鬧鬼嗎？貧道和師兄專治惡鬼，水不流外人田，幹嘛浪費銀子請人跳大神？”

“啊？不是啊師父……”

仔細端詳了一陣，太虛愈發不滿：“居然請的是韃子！無量他孃的壽佛！外來的和尚唸經更好聽嗎？欺師滅祖的東西！”

蕭凡：“…………”

使勁一甩袍袖，太虛氣哼哼的閃人。

小心眼兒的老頭……

前堂，魯忽察爾像個走的搖滾歌手似的唱得正嗨，卻被一臉鐵青的蕭凡打斷。

“等一下！剛過完年，你來我家鬧事？”

魯忽察爾一呆，急忙躬道：“長生天賜福尊貴的國公大人，下怎敢來大人府裡鬧事？這是我蒙古人對尊貴的主人表達敬意時的歌舞，大人千萬別誤會……”

蕭凡恍然，頓時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魯忽察爾警覺的拉了長袍：“下會跳舞，但不會跳舞，大人請自重！”

“……大人，本國公誤會了，還以爲你是來討債的呢，實在抱歉。”

“……大人，下重複很多次了，我不姓！”

“大人客氣了。”

“下這不是客氣！”

…………

…………

閒聊了一陣，蕭凡擡眼瞧著魯忽察爾，話頭也漸漸帶了正題。

“大人此番進京朝賀天子，可謂難得，你對天子和大明朝廷的忠誠，本國公是看在眼裡的，朵三衛都還好嗎？”

щщщ▪ тт kΛn▪ CO

面對這位年輕的國公大人，魯忽察爾不敢有一放肆，當初蕭凡領朝廷大軍兵臨北平城下，指揮數十萬人攻克城池，在他的領導下，轟轟烈烈的燕逆造反如同烈火遇上了當頭一盆涼水，滅得乾乾淨淨，大軍摧枯拉朽，橫掃千軍之勢，至今仍令魯忽察爾到心悸不已。這一切，都是這位年輕的國公大人一手指揮掌握，蒙古人信奉強者爲尊，魯忽察爾縱然已五十多歲的年紀，仍不敢對這位年輕人有毫失禮倨傲，更何況，這回進京還有一個有求於人的目的……

所以魯忽察爾在面對蕭凡時，反倒比面對天子朱允炆更多了幾分恭敬。

“大人洪福，朵三衛一切都好，大明的皇帝陛下很講信用，果真將大寧府封給了下，下激不盡，唯有爲皇帝陛下捨戍邊，北拒蒙元，方可報陛下鴻恩於萬一。”

蕭凡聞言笑了，笑得很開心，眼中卻散發出幾分冰冷的芒。

“我大明泱泱天朝上國，怎會做出失信於友鄰善邦之舉？當初說過要將大寧府封給你，那便是板上釘釘的事，大人以後可不能懷疑朝廷的信用哦，很傷的。”

魯忽察爾急忙躬道：“下失言，罪該萬死！”

蕭凡慢悠悠喝了口茶，道：“當初我們的盟誓中還有一條，開放大明的開原，廣寧兩地爲市，允許漢蒙兩族商旅牧民易錢貨，互通有無，你們草原上的牧民可以用牛羊或皮換取我們中原的糧食和鹽等等生活之，這一條本國公也沒忘記，如今燕逆叛剛剛平定，戶部和吏部的員已經開始著手準備，大人，當初本國公與你向天盟誓的容，每一條我都做到了。”

魯忽察爾頓時激莫名，神愈發恭敬，行禮道：“國公大人是守信的人，我們蒙古人最敬佩您這樣的人，長生天賜福大人，您永遠是我們蒙古人最親的兄弟，朋友。”

蕭凡眼睛瞇了起來，笑道：“大人這回放心了吧？大明是不會虧待任何忠於天子的盟友的，大人此番進京，相信已有會……除了朝賀天子，大人還有什麼別的事嗎？”

此話一出，魯忽察爾頓時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眼中不知怎的流下淚來，彷彿早就等著蕭凡問這句話了。

“國公大人明鑑，下此來，還有一件很要的事，求國公大人全……”

蕭凡一楞，趕道：“大人不必多禮，有什麼話起來再說，你如今是一方諸侯，怎可行此大禮？”

魯忽察爾站起，使勁了鼻子，道：“下這回進京，主要是想問問國公大人，……您上次給我的福壽膏，不知還有嗎？”

蕭凡聞言怔住了，眼睛死死盯住魯忽察爾上下打量，見他臉帶著幾分虛弱灰敗之，流淚之時鼻涕也不停的流出進，分明是一副犯了癮急需毒品的模樣。

蕭凡瞧了半晌，表漸漸變得歡喜起來，俊臉的笑意越來越深，怎麼也掩飾不住。

“福壽膏？哎呀……本國公沒貨了呀！”蕭凡長長嘆息。

魯忽察爾如喪考妣，一臉絕道：“完了完了！下此番休矣！”

說完魯忽察爾軀搖搖晃晃，彷彿栽倒似的……

後幾名蒙古人也紛紛黯然嘆息，神分外悲涼。

前堂陷一片死一般的沉默，魯忽察爾眼淚嘩嘩的流，角咧得大大的，毫不顧自己一方諸侯的面子，就差在蕭凡面前打滾撒潑了。

直到這一刻，蕭凡才明白魯忽察爾進京的目的。

朵三衛自歸順明廷，從未京朝賀過天子，更別說以魯忽察爾朵首領之尊親自京，他們雖然歸順大明，可都是被勢所，心中從未把自己當大明的子民，甚至對明國還帶著不的敵意和仇視。

蕭凡本在奇怪，怎麼今年魯忽察爾竟然京了，原來魯忽察爾朝賀天子是假，找蕭凡要片是真，這傢伙已經了不折不扣的癮君子……

這實在是個好消息，大寧府收回有，北元韃子也即將變得腐朽墮落了……

清咳兩聲，蕭凡緩緩道：“雖然本國公手裡沒貨，但是……”

魯忽察爾渾一個激靈，趕急切的盯著蕭凡。

“但是，本國公認識賣家，他們是專門做這個的，手裡的貨源應該很充足……”

魯忽察爾頓時狂喜：“大人，我要！我們朵三衛的勇士們都要！有了它，我們纔有更充沛的神和力，爲大明皇帝陛下戍守大寧……”

“大人，福壽膏是個好東西，用了它，可以添福添壽，簡直是長生天賜給你們的寶呀……”

魯忽察爾急切點頭：“不錯，它果然是件了不得的寶！”

蕭凡臉上的微笑帶著幾分冷意：“既然大人知道它是寶，更應該知道，寶有德者居之……你有德嗎？”

“缺點兒……”魯忽察爾有點頹然。

“大人，你讓我爲難了，這世上的寶，第一次可以白送，第二次就不行了……”

魯忽察爾焦急道：“大人，我們朵三衛有金銀！我們用金銀來買！行不行？”

蕭凡大喜，卻仍面無表道：“金銀多俗氣呀，除了金銀呢？你還有什麼？”

魯忽察爾呆住了，沉默半晌，終於一臉決然悲壯道：“下……給大人跳舞，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