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氏緻的眉微微揚起：「表姑到桓寧伯府來打人，這個事倒真是新鮮了！」

論氣勢，沂侯府的嫡，桓寧伯府世子夫人，自然也很有些不怒自威的風範。

只是如姒原本就是現代人，階級觀念與古人是不相同的，再加上如今經歷越發富，更不把文氏這點威嚴放在眼裡：「天道昭昭，在哪裡都得說一個理字。您覺得我打人新鮮，我倒也覺得夫人您的陪嫁丫鬟文姑娘不將桓寧伯府大姑、禮國公府的三夫人放在眼裡新鮮的很呢！」

這話一出，原本在假作閑談、暗中留神的眾人索就大大方方地轉臉過來了。

三夫人藺澄月眉頭輕蹙，今日畢竟是三房喜得長孫的洗三，這樣鬧起來實在不好看。但看著燕薴猶自微微發紅的眼睛，加上邊也有丫鬟過來稟報了大致的形，心裡也就有了數，端起茶碗抿了一口，並不說什麼。

「是我發的話。」燕薴接了話，子也越發坐直，向世子夫人，「剛才丹雀狂妄不尊重，實在有失您的面，我看著不像，便夏音教訓了。」

文氏的臉更難看起來，又掃了一眼明顯隔岸觀火的三夫人：「大姑平素也是很有些禮數和涵養的，今日如何這樣輕狂起來？且還是在大哥兒的洗三上，唉。」搖了搖頭，不再看如姒，但意思是再明白也不過了。

三夫人藺澄月將自己的茶碗放下，向燕薴與如姒：「你們兩個，做的對。姑娘出了門，外頭多謹慎是應當的。要是回了娘家還了奴才氣，說到哪裡也沒有這個道理，那奴才打死也不為過。不過既然是二嫂的丫鬟，給些臉面，就到此為止罷。今日你們過來給大哥兒賀喜還委屈，倒是三嬸的不周全。」側頭吩咐了一聲邊的丫鬟：「將宮裡賞的緞子給兩位大姑和表姑各送兩匹。」

「三夫人這是什麼意思？」文氏雖然做出不屑於跟燕薴和如姒繼續口舌爭辯的樣子，但三夫人藺澄月的這個態度卻又是另一件事了。

藺澄月微微一笑：「做嬸嬸的看見府里的丫鬟氣著了大姑和表姑，給點小東西驚，平平氣。二嫂要不要也添一些？」

文氏氣極反笑：「三夫人可曾眼見？如何就知道是丹雀的不是？」

藺澄月不不慢地重新端了茶碗：「大姑自小就在母親邊養大，表姑也是書香門第的嫡長，若是們都丹雀氣著了，還能是們的不是？這個話傳出去，咱們桓寧伯府的門面也太不值錢了。老太太邊的老嬤嬤要尊重些也就罷了，丹雀一個十五六歲的家生奴才，還要兩位姑都敬著？那可真是笑話了。」

文氏冷冷道：「打狗也要看主人，丹雀到底說錯了什麼，值得兩位姑這樣大干戈？三夫人口口聲聲說丹雀氣著了姑，怎麼不說姑在府里的好日子裡拿丫頭撒筏子打我這個母親的臉呢。」又看了一眼燕薴，「難不，大姑心裡頭還是怪我允了親家的話？大姑，不是做母親的說你，為人媳婦最要的還是傳宗接代，你過門兩年還沒有靜，咱們府里還要如何給你出頭？」

燕薴再度白了臉，中滿滿的憤怒與委屈織翻湧，一時間竟然有些眩暈起來。

「兩年無出，就值得世子夫人這樣說麼？」如姒立刻冷笑一聲，「那也總好過那還沒婚約就先有孕的吧？！」眼看文氏不可抑制地變了臉，如姒就知道前世里的這件醜事如今還是發生了。前世里文氏的長子燕葳跟曲家的婚事已經到了要下聘的時候，然而文瓔珞的嫡出妹妹文珊瑚卻有了燕葳的孩子。只不過這件事在前世今生都被捂得不風，如姒也是在第二世聽了文瓔珞的母提起才知道的。

但這件事畢竟是燕家的大丑事，如今燕葳和曲家的婚事也沒有徹底作罷，如姒自認並沒有那個能力撥反正、管盡天下不平事，所以這個話題提一句就罷了，立刻在文氏說話之前又繼續補刀：「丹雀剛才如何不恭敬、如何甩臉，您沒看見，我看的可是清清楚楚，聽的明明白白。大姐姐如今正在調養子，這備孕的事總要心放鬆些才好，您自己是三個孩子的母親，難道還不懂這個道理？這樣難聽的話也說的出口，要說您盼著大姐姐懷孕，只怕都沒人信呢！」

「放肆！」文氏大怒，「你——你這個破落戶……」

「二嫂！」藺澄月亦生了怒氣，冷冷截口，「如姒再有什麼，也是燕家的外孫，石將軍的兒媳婦，請您留神！」

如姒直視文氏：「我如何破落，也敢上對蒼天，下對厚土，說一句問心無愧。您自己如何對待薴姐姐，您自己清楚。薴姐姐今年之一定會有孕的，那些什麼想奔前程文姑娘武姑娘，還是息了心思吧！」

「如姒——」燕薴心裡多有些著急，這樣激烈的正面衝突，文氏可能之前都沒經歷過幾回，如姒幾句話強到這個地步，肯定會被文氏長久記恨，這如何使得？燕薴越想越著急，口的煩惡鬱悶越發嚴重，幾乎都有些反胃了，眉頭便皺起來。

如姒見燕薴似乎十分難，便轉向藺澄月：「三舅母，府里有沒有郎中？」

藺澄月忙人去請郎中，又如姒扶著燕薴到燕萱房裡去休息：「你好好扶著大姐姐，快去歇一會兒，這天氣還是有些悶，許是了熱可不好。」

眾人順勢忙起來，文氏簡直氣了個仰倒，在看來，燕薴這個「病遁」一定是跟如姒商量好的，當著這許多親戚將一通當面的忤逆，隨後就直接走了？但為長輩、地位又尊貴的文氏，怎麼也不能追著如姒去繼續口角和分辨，這個眼前虧竟然還就吃定了。

然而更讓文氏難看的事還在後面，明綠櫻剛剛生產了沒幾日，桓寧伯府里自然是有郎中隨時待命的。請過來到燕萱的房裡給燕薴診了診脈，竟然就連聲道喜了：「大姑這是喜脈，只是才兩個月，還有些不大穩當。且近來心鬱結，可是煩悶憂鬱？這懷孕的婦人，最要的就是心懷舒暢，萬萬不可再氣了。」

燕薴聞言先是一呆，隨即便落了淚：「真的麼？我……真是喜脈？」

「傻孩子，哭什麼，這是喜事。」藺澄月忙笑著親手給燕薴了淚，「程郎中是婦科的聖手，他說的定然不會錯。」轉又吩咐人：「給郎中上等的紅封。快去，給老太太報喜，給親家報喜。」

這個時候眾人重新回去花廳喝茶，燕薴面前的便已經換了適合孕婦喝的果，已經聽到消息的世子夫人臉更是尷尬的無以復加，調整了半天才出來勉強的半個笑容：「你這孩子也是太不當心了，換洗推遲了還不請郎中，這有了孕自己也不知道。」說到這裡，眼睛又忽然一亮，「不過——」

「二嫂，」藺澄月再度打斷文氏的話，「不過咱們說話時間也不短了，還是先大姑去跟老夫人說一會兒話，就趕回府吧。兩個月的孕還沒太穩當，咱們知道的也不必太宣揚了，尤其是免得有些人生出不該生的心思出來。」

如姒這才反應過來，文氏可能想說的話，是既然燕薴懷孕了，那就自然不能跟姑爺同房了，或許就會提議帶著預備好的丫頭回府去做姨娘。

不過三夫人藺澄月的果斷攔截實在漂亮，話里點出的老太太也是文氏最忌憚的人，於是再度吃癟的世子夫人只好頗有不甘地目送著燕薴與如姒並肩離去。

到了伯夫人商氏房裡，老夫人自然是十分高興，只是也多有些埋怨。即便燕薴原本不想讓祖母為了自己的事煩心，但今日與世子夫人的衝突這樣激烈，商氏還是聽見了消息：「你這孩子，先前為什麼不跟祖母說？為什麼總是忍著？祖母有沒有跟你說過，無論什麼事都可以跟祖母說，祖母總會給你做主的。」

燕薴紅了眼眶：「祖母，事並沒有這樣嚴重。母親就那個子，您也不是不知道。小事雖然有些刺，到底也沒太嚴重。我總拿出來說，還是我多事。您近來子不好，我實在不想讓您多擔心。」

「好了，不哭不哭。」商氏拍了拍燕薴的手背，「懷著孩子不能落淚，對孩子不好。」

「大姐姐，」如姒勸道，「小人畏威不畏德，有些人總是要得寸進尺的。只有一次敲打夠了，才有以後長久的清凈。」

商氏看了看如姒，眼也比先前更加慈和了許多：「今日多虧你護著薴兒，你倒果斷的很。」

如姒大大方方頷首：「薴姐姐待我有恩，我自然不能看著薴姐姐吃虧。薴姐姐就是心裡太過善溫存，才有些人自以為可以吃定了。這樣的形在家裡還聽閑話，哪裡也沒有這個道理。」

老太太商氏微笑道：「你這個脾氣也是強太過了些，如今得罪了二舅母，怕不怕？」

如姒坦然搖頭：「不怕，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世子夫人跟我計較，所失的是的份。而且看目這樣短淺狹窄，也使不出什麼高明手段來。」

商氏不由再度失笑：「你這孩子，越發大膽了。這樣的話不許在外頭說，那畢竟是你二舅母。」

如姒點頭應了，又陪著燕薴大略說了幾句話，便趕起告辭：「我婆婆昨日起子就不大舒服，我得回去了，改日再給老夫人請安。」

「去吧。」商氏頷首，指了指另一邊坐著的燕萱，「去送送如姒。」

燕萱心知這是老夫人有私房話要單獨跟燕薴說，而且也很欣賞今日如姒的行，欣然應聲而去，一路說著話將如姒送到門口：「若是你早就有這脾氣，也不至於先前繼母欺負那個樣子。不過幸好如今都好了。你今日在二夫人跟前說的話，不必放在心上，不能把你怎麼樣，真有什麼，只管跟我說。」

如姒心裡倒沒什麼畏懼，只是頗有些嘆，燕家的二房和三房到底是不和到了什麼地步？不過燕徹燕衡這兩兄弟似乎關係還是可以的，主要的爭端還是在妯娌眷之間。但燕萱這話還是一如之前，滿了豪俠之氣。

如姒笑謔道：「有這句話，我也只能放一半的心，萱姐姐很快就是樓家了，到時候可還能找你哭去？」

燕萱並沒有什麼之意，笑容仍舊明亮飛揚：「一家子姐妹，總是一家子。你當然能去找我，到時候你姐夫一起給你出頭。」

如姒笑著應了：「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