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王被楚承茂帶兵圍追堵截, 一路倉皇逃竄,最終被誅殺于淮水河畔,京城大定。
京城的捷報傳到衡州時, 封朔這邊也打退明翰國大軍,收回兩城失地, 軍中上下士氣大振, 衡州百姓歡欣鼓舞。
他凱旋回衡州這天, 全城百姓都上街相迎, 歡呼聲震天。
姜言意也去城門那邊迎封朔了,怕到時候在人群里看不見封朔,提前讓楊岫預定了一家茶樓靠窗的包間。
大軍進城時, 遠遠就看到高舉的“封”字旗,黑底紅字, 威嚴肅穆。據說明翰國這次被封朔打怕了, 底下小卒們但凡看到封字旗,就嚇得丟盔棄甲、落荒而逃。
姜言意還記得自己第一次在西州大營外看到封字旗時的忐忑心,誰曾想,一年前看到這面旗幟惶惶不安, 一年后再看到, 卻只會覺著欣喜親切。
封朔騎著烏云馬走在最前邊, 后跟著韓拓和麾下其他幾名大將, 他一戎甲風塵仆仆, 清雋俊的面容上一派肅冷, 不怒自威。
街道兩側的百姓都在高呼封朔的名號, 姜言意在茶樓上看著他走近,心底為他高興,也由衷地到自豪。
“東家, 您也王爺啊!再不王爺都快走過了!”沉魚在邊上瞧著下方的熱鬧場面,一個勁兒地催姜言意。
姜言意道:“街上這般吵鬧,我他他也不一定能聽見,今日過來本就只是想看大軍進城,沾沾喜慶。”
沉魚和霍蒹葭兩個小丫頭對這話沒什麼懷疑,但郭大嬸是過來人,一看就知道姜言意是在大庭廣眾之下不好意思開口。
看得出姜言意也在為封朔做出一些改變,從前姜言意一直都是隨心隨的一個人,現在私底下待們雖是如舊,但在人前會有意識地樹立威儀,不久以后姜言意會是遼南王妃,封朔登基,還得執掌印,必須得拿出一國之后該有的氣度儀態來。
郭大嬸道:“前些日子王爺來信,說是讓人啟程去西州迎太皇太妃和楚家人來衡州,我估著,王爺是已經開始籌備和東家的婚事了。”
姜言意驚愕道:“接太皇太妃和祖母過來?什麼時候的事,我怎不知道?”
不等郭大嬸答話,一直悶不做聲的霍蒹葭突然道:“東家,王爺好像往咱們這邊看過來了!”
沉魚也起來:“王爺是在看東家!”
姜言意原本心態平和,被這兩個小丫頭一咋呼,心口瞬間就跳得飛快。
把目投向下方的長街。
封朔正好走到距茶樓不遠,姜言意一垂眸,就跟他的目撞上了。
明明只是一個對視,被他那黑沉沉的目絞著,姜言意竟莫名地有些臉紅心跳的覺。
慌忙收回視線,大軍剛好也走到了茶樓正下方,封朔把姜言意的怯的神盡收眼底,含笑收回目。
跟在他后蕭邯就沒這麼好運了。
蕭邯原本沒注意到姜言意在茶樓上,還是跟他騎馬并行的韓拓沖他眉弄眼了半天,指指封朔,又抬抬下示意他看茶樓。
韓拓不敢出聲封朔聽見了,否則又得被他們在某些方面小肚腸的王爺“秋后算賬”,他的意思是讓蕭邯看茶樓上的姜言意。
但蕭邯一抬眼,最先瞧見的倒不是他們那位有著天人之姿的準王妃,而是跟個小豆丁似的站在準王妃旁邊的小丫鬟。
他目落在霍蒹葭后背著的那把大砍刀上,心想就覺著不沉麼?
怎料不小心盯得太久,霍蒹葭察覺了,對方立即換上了一副立馬能和他干架的表,蕭邯趕目視前方,再不敢看。
“個頭不大脾氣大。”他小聲嘀咕了一句。
韓拓立馬支起耳朵:“什麼個頭不大脾氣大?”
蕭邯來封朔麾下也有一段時間了,知道韓拓這家伙看著人模狗樣,實際上跟那個一肚子壞水的軍師是一丘之貉,他瞬間收斂了神道:“沒什麼。”
沒問出個緣由來,韓拓顯然有點失。
茶樓上,姜言意是一點沒發現霍蒹葭差點扛著大刀沖出去跟人干架。
眼瞧著軍隊走過了,郭大嬸才回答姜言意之前問的話:“王爺先前沒告知東家要接楚家人來衡州的事,估著也是想給東家您一個驚喜。”
難為他在家國大事跟前還能顧及這些,姜言意只覺心口暖融融的。
大軍回城,姜言意估著封朔單是同部下、諸侯議事都得忙到下午,晚上肯定也是和此番立功的將士們一同舉辦慶功宴。
知道他酒量過人,但還是怕封朔在興頭上喝多了,回府后,便讓廚房的人備好醒酒湯。
****
封時衍一死,天底下不管是當權的諸侯還是平民百姓,最關心的莫過于皇位的歸屬。
藩王里,勢力最大、在民間呼聲最高的都是封朔,他本又是封氏皇族中人,這皇位幾乎是沒什麼懸念的被推到了封朔跟前來。
結盟的諸侯早看清了局勢,知道現在跟封朔爭奪皇位絕對是蜉蝣撼樹,既然爭不過他,那就伙。
慶功宴上對著封朔獻殷勤的不在數。
“王爺,此番大勝明翰國,京都安穩,實乃雙喜臨門,小自習武,劍曾得葛風大師指點,不若讓小舞劍助興如何?”蓄著八字胡,腆著富貴肚的長寧侯滿臉堆笑道。
封朔剛被敬過一酒,換做常人可能早已醉了七分,但他瞧著只是有幾分微醺,一雙狹長的目半瞌著,纖長的睫羽在燭火映照下投出一片深的影,將他眼底所有神都一并掩蓋了去。
褪去戎甲后換的一襲墨長袍,更顯出他滿的清貴,襟上用金紅雙線繡的的蟠螭閃著微芒,仿佛是要在燭影里活過來。
單這副相貌,就算他不是權傾天下的遼南王,只怕天底下也有數不盡的姑娘破了頭愿意跟他。
都知曉封朔治軍嚴苛,哪怕是慶功,也沒有舞樂姬助興,長寧侯在這時候提出這請求,很大程度上是想把兒獻給封朔。
正妃的人選有了楚家兒,可側妃還沒著落呢。
更別提等封朔登基,宮里還有三宮六院。與其等到后面跟秀們爭,還不如現在就先占一個側妃的位置。
長寧侯心里的算盤打得噼啪響,封朔對楚家兒的看重長他也略有耳聞,所以才故意等到酒過三巡后說出這話。
坐在封朔左下方的池青和韓拓都是一臉看好戲的神。
怎料封朔看了長寧侯片刻,神莫辨,最后說了一個字:“準。”
坐下下方剛夾了一塊吃進里的池青頓時一臉驚嚇,差點被噎到,趕灌了一杯茶下肚,才緩過來。
長寧侯得了封朔的準許,臉上都快笑出一朵花來,立即把自己兒進來舞劍。
他是個主意多的,看到姜言意備衡州百姓尊敬,打仗時就把自己兒也帶上了,雖然在戰場上半點軍功沒立,但回來后一直都在吹自己兒是巾幗英雄。
片刻后長寧侯之便執雙劍進帳來。
池青一看到那格外修飾段的窄長就笑了,穿這樣一聲裳,明顯是有備而來。
池青不是頭一回見到封朔被盟軍首領強塞兒了,上次興安侯不就是慘痛的教訓麼?
他小聲同韓拓嘀咕:“我瞧著這位長寧侯長,還遠不如興安侯縣主呢!”
在座的大都是武將,長寧侯之舞劍時段的確是婀娜多姿,不過劍就不敢恭維了,手臂綿,仿佛手上拿的不是劍,而是綢帶。
旁人瞧個樂呵,封朔雖讓人進帳來舞劍了,卻沒往那邊看過。
長寧侯長幾次三番用眼神去封朔,封朔好不容易抬了抬眸子,卻只是犯困打了個哈欠。
場面一度尷尬,長寧侯長大概也沒料到會這麼個壁,心中難堪得,面上也火辣辣的,畢竟是沒經歷過多風浪的小兒,心緒一,后面的劍舞得更是不敢恭維。
偏偏池青看熱鬧不嫌事大,在舞畢后,還帶頭鼓掌,大聲說好,長寧侯長簡直無地自容,低著頭都快哭出來。
封朔看了池青一眼,慢悠悠道:“軍師都說這劍舞得好,自是該賞。來人,賜銀百兩。”
很快有親兵端著一托盤的白銀進帳來。
長寧侯面上有些訕訕的,這不是他預期的結果。
讓自家兒在大庭廣眾之下獻舞,轉頭封朔還給賞銀,可不就是把他兒類比舞姬了?
長寧侯抬頭想從封朔臉上看出點什麼,對上封朔清越寒涼的目,瞬間只覺脊背一寒。
封朔那雙銳利的眸子里哪有半分醉態,之前的微醺仿佛都是假的。
長寧侯萬不敢在此時怒封朔,哪怕知道封朔是在打他的臉,也只得笑著應下了。
在場的都是聰明人,封朔這一出殺儆猴,也打消了不想借這樣的場合跟他聯姻的王侯的心思。
從前他勢力還沒達到現在的盛況,哪怕拒了也得給興安侯一個面子,現在他羽翼已,再有不識時務者,自是懶得留面了。
慶功宴進行到這里,基本上也是尾聲,封朔離席后,剛丟過人的長寧侯也趕帶著兒回去。池青打著哈欠嚷嚷困得,抬腳就要去自己在王府的常住客房。
韓拓住他:“蕭邯醉了,你找人安置一下他。”
池青不樂意道:“你回軍營順道把他捎回去不就得了。”
韓拓不好意思笑笑:“拙荊聽聞楚姑娘南下的事跡后,也來衡州了。”
言外之意就是他還趕著去看媳婦兒,沒空照顧醉鬼。
池青癟癟:“行了行了,趕滾。”
韓拓一走,池青用胳膊肘了醉倒在桌上的蕭邯:“醒醒?還起得來嗎?”
蕭邯打著鼾,顯然是醉酒睡死了。
池青神一言難盡:“好歹曾經是個山大王,就這點酒量?”
他招呼王府管事的給蕭邯備一間客房,管事的備好房間后,讓兩個小廝去抬人,怎料蕭邯死沉死沉的,好不容易抬著人走到長廊,兩個小廝差點沒給當場累趴下。
其中一名小廝眼尖瞧見霍蒹葭往這邊來,趕道:“蒹葭姑娘,幫忙搭把手!”
霍蒹葭瞧著兩個小廝步子發虛,直接走過去幫忙把人拎起來。
個子小,拎著蕭邯領口的襟,蕭邯半邊子都還拖在地上。
瞧清蕭邯的臉,霍蒹葭立即一臉嫌棄:“怎麼是他?”
小廝瞧著霍蒹葭似乎跟蕭邯有什麼過節,怕霍蒹葭得罪權貴,忙道:“這是青云騎都尉,立了不戰功。”
霍蒹葭“哦”了一聲,問小廝:“要把他帶到哪兒去?”
小廝道:“西廂房那邊。”
霍蒹葭拎著蕭邯領口就要拖人,兩個小廝準備幫忙抬腳,霍蒹葭卻道:“不用幫忙,我來。”
于是兩個小廝眼睜睜看著霍蒹葭像拖一條死狗一樣,拖著蕭邯一路磕磕往西廂房去了。
*****
封朔離開了宴席,裳都沒來得及換一就趕去看姜言意。
過了中秋,夜里的涼意就一天比一天重,姜言意披了條薄毯,坐在羅漢床上看書,沉魚怕傷眼睛,多點了幾支蠟燭。
封朔進屋時,姜言意手肘撐在矮幾上,手抵著額頭,腦袋一點一點的,竟是已經睡著了。
封朔看著恬靜的睡,有些心疼又有些好笑,從膝蓋上拿下翻看的那本書,還沒來得及看是什麼書,姜言意就醒了。
“你回來了。”眼,因為不久前沐浴過,頭發全披散了下來,了同商人們打道時的那凌厲勁兒,像只困倦的貓。
“困了怎不睡?”封朔幫把長發別到耳后,手順著黑發輕輕往下,落到了后頸,用不輕不重的力道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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