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槿書請假的第二天, 孟初給孟晚霽打電話,問周末有沒有時間一起逛街,順便一起回家吃頓飯。
和吐槽:“爸爸最近好像格外想我們, 特別是你,聯系我都變經常了。我一開始還有點寵若驚,后來發現, 他本醉翁之意不在酒。”
“老是拐彎抹角地問你的事, 還怪我一天天地不著家,我好冤啊。”
“姐,他分明是怪我不找你一起回家。你本來回家的頻率就不高嘛, 他這是怎麼了?你們怎麼了嘛?”
孟晚霽聽得好笑又有些難過。春節和孟士培出柜以后,他們父倆本就不算經常的聯系更了, 偶爾的電話問候中,通也比從前還要克制, 每次都停在表面,說不了幾句。以為爸爸是對失了, 不想與多說, 每次打完電話都低落很久。
原來不是這樣嗎?
習慣掩飾:“沒事, 可能是我最近太忙, 讓他擔心了。”
孟初不大相信,但孟晚霽不肯說,也撬不開的。
“那你周末回來嘛?”撒。最近發圖強, 也大半個月沒見過姐姐了。
孟晚霽答應:“周日吧?”
“行,我去接你。”孟初開心。
孟晚霽被染出一點笑意, 掛斷電話, 習慣地要去臺看小貓, 隨即意識到了什麼。停下腳步, 看著腳下冷白的燈倒影、臺空的小貓窩,笑意又一點點消散。
這個曾經無限眷的地方,沒有了盛槿書又到都留有盛槿書的氣息,從分手那天開始,好像變得比孟家更讓煎熬了。
*
周日和孟初看完電影、吃過中飯、逛完街回孟家,孟家靜悄悄的,李元淑陪池葉去上花課了。
孟初鬼靈地給孟晚霽比了比樓上書房的位置,示意孟士培應該在家呢。
孟晚霽把有些不禮貌的指頭下,淡淡莞爾:“那我先去和爸爸打個招呼。”
“嗯。”孟初癱在沙發上玩手機。
孟晚霽上樓。
書房門開著,孟士培坐在書桌前正忙著理公務的模樣,聽到腳步聲側過頭來。
孟晚霽抬起要敲門的手頓住,長睫微,揚問候:“爸爸,我回來了。”
孟士培注視兩秒,不笑時稍顯嚴肅的神散去,出了些孟晚霽悉的慈。“進來,坐。”
他摘下眼鏡,起去到茶幾旁的沙發上。
孟晚霽依言,坐在他的側對面。
一切仿佛都和出柜前一樣,他關心近期的工作生活如何,關心他和李元淑最近的健康,話題蔓延,孟士培表示池葉最近了個男朋友,是李元淑朋友牽線的,看起來還可以。
孟晚霽難免多關心兩句。
孟士培給添了杯茶,話鋒一轉,忽然關心:“你們呢?最近還好嗎?”
孟晚霽被問得措手不及,怔了下才回答:“還好。”
不知道孟士培這個態度是什麼意思?是……默許了嗎?分不清是還心存不該有的不舍,又或是不愿意讓孟士培覺得這樣的就是跟過家家一樣沒個定,撒謊了。
孟士培沒有懷疑的樣子,只是問:“恢復得還好嗎?你今天怎麼會有時間回來?”
孟晚霽遲疑:“嗯?”
孟士培把上次沒挑明的話挑明了:“除夕那天的監控我看了,放心不下,找人確認份了。前幾天,學校把資料發給我了,看到職檢報告提醒肺有點問題了。這周也請病假了,不是去做手嗎?”
孟晚霽如遭雷擊,瞠目結舌,腦袋有好幾秒的空白,解讀不出來孟士培這番話里的意思。
可軀的反應遠比思維更及時,心跳已經了,在初夏中,卻像被裹進了冬日里。
“啊,是,但還沒安排上。”努力從嚨里出聲音。
孟士培覺得神不太對,擔心:“前檢查不好?”
“不是。”孟晚霽艱難地圓謊。
孟士培表示:“要真的有需要你給我打電話,醫院那邊多也有人賣我面子。”他其實依舊不太贊同這樣的。但他知道自己兒是怎樣堅定鄭重的人,既然能為對方做到現在這步,可想而知對方對有多重要。那要是出點什麼事,最難過的還是他兒。
他看不得。
“好,謝謝爸爸。”孟晚霽心不在焉。
若無其事、心神不寧地在書房又陪孟士培聊了一會兒,終是難安,找了借口先回房。
手腳發地扶著椅背坐下,越想孟士培的話,越想前天晚上盛槿書離開時的神越惶然,整個人像失重,暈眩一陣一陣,腦子除了槿書是不是出事了這個念頭,本顧慮不了其他。
出手機,分手后第一次給盛槿書發短信:“收拾宿舍,發現一袋開封了的貓糧,要給庭華姐送過去嗎?”
試探。
盛槿書很久都沒有回。
這是從前從來沒有過的。幾乎一直都是秒回短信的。即便手邊有事,也會先回告訴有事,稍后再回。
直接給盛槿書打電話了。
手機響起的是機械的聲:“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孟晚霽不安的緒到達頂峰。
翻通訊錄要給沈庭華打電話,手指慌張到都有些打。
漫長的等待音過去,就在孟晚霽以為沈庭華不會接電話了,沈庭華終于接起了電話。
“小孟?”溫潤平靜的聲音傳來。
孟晚霽的心稍稍落地,隨即又再次高懸。
“庭華姐,槿書呢?”開門見山。
沈庭華裝疑:“啊?”語氣不自然。
孟晚霽太突突跳,套話:“恢復得還好嗎?”
沈庭華猝不及防,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應、該不該坦白。
孟晚霽在的沉默中瞬間得到答案,如墜冰窟:“庭華姐,我都知道了!”
裝模作樣,追問:“現在怎麼樣了?”嚨干得發疼。
沈庭華以為真的知道了,只得坦白:“沒事了,中病理說是原位癌,切掉就沒事了。”
孟晚霽聽見“癌”這個字就覺得一下子全沖到了腦上,眼前發黑,嚨一下子發不出聲。
沈庭華怕擔心,強調:“真的沒事的,連化療都不用做,出院了就好了。”幫盛槿書解釋,試圖幫挽回一點:“沒告訴你是怕你擔心。”
孟晚霽眨眼,淚水打的眼睫。說:“我現在一樣擔心。”
作為人這麼長時間,有那麼多機會可以告訴的,沒什麼不告訴呢?是沒有必要,還是不相信可以一起承擔?
到底把當什麼了?
沈庭華不知道該怎麼安。解釋的話、請求諒解的話,應該由盛槿書自己來說的,沒資格我也不應該。試探地問:“小槿一會兒就從監護室下來了,我們在市第一醫院住院部五號樓403,你要來看看嗎?”
孟晚霽仰起頭,掉眼淚,應:“不了。”
“麻煩庭華姐你多費心了。”
冷漠地掛掉電話。
門外孟初在敲門,“姐,我能進來嗎?”
孟晚霽呆坐桌前,啞聲應:“初,我有點事,你一會兒再來可以嗎?”
孟初不明所以,但也乖巧地應好,不再打擾。
孟晚霽的淚本止不住,心也本沒辦法平復。試圖說服自己沈庭華說沒事了,是醫生,說沒事就一定是真的沒事的;和盛槿書已經分手了,怎麼樣都不關的事了。
可是做不到。
本做不到。
打開搜索引擎搜索肺部原位癌的相關訊息,越搜越焦躁,就算所有的資料都顯示確實幾乎沒有影響,還是不能安心。
傷口怎麼樣?真的還好嗎?那麼氣的人。
拳頭握了又松,抓起手機,最后還是霍然起,打開門借了孟初的車,拒絕的同行,自己獨自驅車前往市第一醫院。
從沒覺得醫院消毒水的氣息這樣刺鼻,也從沒覺得電梯的下落這樣遲緩。轎廂從八樓走到六樓居然走了十幾秒,下到一樓不知道要等多久,孟晚霽等不及,張到樓梯的口,快步從側邊的樓梯往上疾跑。
氣吁吁,從四樓的樓梯門出,一眼就撞見對面走道上剛從電梯里被推出來,穿著病號服、抱著氧氣袋、坐著椅的盛槿書。
比遲一秒看見,帶笑的神頓時僵住,臉蒼白。
孟晚霽視野一瞬間模糊,口沉得像無法進氣。停頓兩秒,轉就走。
“小霽……”盛槿書撐著椅就要站起來追。
沈庭華大驚:“你干嘛!別啊!”
孟晚霽頓時慌張,停住腳步,半側著喝止:“你別!”
聲音沙啞而平靜。
樓道門上的玻璃倒影里,晶瑩的水痕卻順著孟晚霽的臉頰在簌簌下落。
盛槿書聽話,不敢。
心如刀絞,再沒有了最初的鋒時的從容淡定,肆無忌憚。
孟晚霽隔著遠遠的距離問:“還好嗎?”
盛槿書聲應:“還好。”
“大病理什麼時候出?”
“一周后。”
“那你好好休息。”再沒有更多的言語,抬腳離開,消失在樓梯門里。
盛槿書久久地凝著消失的背影,咬牙垂下了頭。
沈庭華推椅,心有戚戚又幫不上,寬:“先好好養傷,出院了再好好解釋。”
盛槿書低低地“嗯”了一聲,問:“怎麼知道的?”
沈庭華把孟晚霽突如其來的電話說了。
盛槿書眼眶發紅,沒說什麼。
回到病房安頓好,盯著時間,大概是可以到寧外宿舍的車程時間了,盛槿書打開手機給孟晚霽發短信:“到宿舍了嗎?”
孟晚霽沒回。
依舊呆坐在醫院的停車場里,滿面淚痕,像個傻子,也像個瘋子。
盛槿書又發了兩條。
“對不起,沒有在最開始時就告訴你。”
“對不起,不敢在況不明時挽留你。”
孟晚霽攥著手機,怎麼都不干臉上的淚水。
把臉埋在方向盤上,咬著沒有哭出聲。像終于從冬天回到了夏日,可夏日過玻璃窗的卻依舊無法完全暖化上的寒意。
心底有無數的念頭,委屈、生氣、失……雜在一起,掙扎撕扯著,可怎麼敵不過那一個后怕、慶幸、劫后余生的覺。
與生死比起來,其他的仿佛都變得渺小。
猶在害怕,猶在慶幸。
沒事,真好。
怕盛槿書記掛,休息不好,隔了很久,還是干了淚回。
“到了,你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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