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留在河對岸的, 絕大多數是眠龍的修士。
箜篌樂音溫拂向四野,不渡河河面一片平靜,天空盤旋的食魂鷲也落在附近的山巖上昏昏睡。月梟不是第一次進星羅界, 他有把握可以暫時安不渡河的亡魂, 護送所有修士功渡河。
修士們一個接一個邁上河對岸的地面,留在河畔的修士漸漸減,月梟撥弦的作依舊如行云流水般流暢。
驚變來得毫無預警。
平靜的河面忽然渾濁, 而后裂開,仿佛撕扯出了一個巨口, 頃刻間將河中浮島吞噬, 浮島之上正有兩個修士,其中一個修士避之不及, 隨著浮島一起落河中, 另一個修士反應快一些,迅速閃飛到天空,可河里渾濁的水卻像手一般出河面, 不費吹灰之力就將半空中的修士抓住拽河中。
河的兩個修士撲騰了兩下,沒有濺起任何水花,皮轉眼被融, 出森白骨頭, 而很快的,連骨頭融河中, 元嬰從逸出, 向外逃去, 河里一個黑浪撲來, 將元嬰卷河中, 消失不見。
前后不過短短幾個呼吸的時間, 卻看得河畔修士盡皆變。都是境界在元嬰以上的修士,說吞噬就吞噬,竟連一點還手的余地都沒有,這河里是什麼怪?
錚錚數聲,月梟指尖見,箜篌弦斷,他飛快彈指,將斷弦一彈河中,指尖依舊按在弦上,珠順著琴弦滾落。
迷霧再度籠來,將不渡河兩岸包裹其中,他們已經看不到先一步進幽都的修士。
“退后!別不渡河水。”月梟的聲音響起,警告著還站在岸邊的修士。
河面隨著他指尖的彈而不斷震,但更快的,河里開始“咕嚕咕嚕”冒泡,渾濁的黑水朝半空中聚起,化作巨大妖,凄厲的哭泣聲從黑水里傳出,刺所有人的耳中,震得元神生疼,再難凝神,有幾個修為不足的修士,目已經呆滯。黑水順著琴弦向上爬,很快就接近月梟。
月梟迅速切斷所有琴弦,退到十步之外。
“月梟仙君,這是出了何故?”萬筠已經展開一道巨大屏,將邊的修士都護在。
月梟面沉凝,四下了:“有什麼刺激了這河里的怨氣厲魂,令萬幽鬼母復蘇。”
“那要如何對付?憑我等之力可否收服?”這回問話的,換作隋流。
“不能。此妖乃是至至邪之,并無實,它……讓開!”月梟話沒說完,忽然間一聲厲喝,將萬筠與四周修士震開。
河中妖已化出無數黑手朝著河畔修士抓來,將修士們拖河中。萬筠的護神無法阻止它的侵蝕,轉眼就被融化,月梟掌中祭出一只碧綠海螺,螺口噴涌出海水化作屏障擋在前,暫時將黑手阻絕在外,可此法也只能暫時阻止萬鬼幽鬼的攻擊,河里的黑水已經朝著地面涌來,恐怕轉眼間就要將河岸徹底吞噬。月梟眉頭大蹙,看了眼后的修士,憑他的修為,要逃開萬幽鬼母的攻擊進小幽都自然沒問題,只是他一走,這些修士恐怕……
來路和去路都被灰霧籠罩,修士們困在其中,難以逃。
————
江止上綻起青,眉間紅紋愈發鮮艷,如珠一般似要滴落。
他抬頭看了眼天,黑的噬魂鷲天而來,怪聲和著萬幽鬼母攝魂奪魄般的泣音,不斷鉆修士元神之中,不心志不堅的修士已經被迷了心神。
黑水已經爬上地面,朝著他們包圍而來,他試著朝黑水打出一道法,可青沒進黑水連煙都沒升出就消失不見。
萬幽鬼母無實,他們的道對它失效。
江止攥了攥拳頭,一眼瞥見不知何時走到河畔的螢雪。
黑水已經爬到他的腳邊,眼見要順著他的腳吞噬他,螢雪卻仍像石人般站著。
莫非是被蠱了心神?
“螢雪,回來!”江止厲喝一聲。盡管心里對他有恨,但畢竟同門數十年,江止無法坐視不理。
螢雪聞聲轉過頭來,赤紅的雙眸讓江止猛地一驚,他剛想說什麼,卻見螢雪不僅沒有退后,反而漸漸蹲下去。
他的右手攤平出,掌中割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可那傷口卻不見有涌出。
江止瞳眸不可自控地一,著那道傷口心底竄出一骨怵然的寒意。
那道傷口的下面,沒有骨脈,是個無盡幽,仿佛可以吞噬世間一切。
螢雪似乎到他的懼怕,倏地向他一笑,毫不在意他的目,反而當著他的面將手靠近地上的黑水。黑水竟似到召般,緩緩游他掌心的傷口。
腳踝上的金鈴剎那間震起來,猛地收,他卻不到痛楚般無聲笑著。
江止心中寒意遍布,眉間的紅紋卻更加鮮艷,他嗅到了一可怕的香氣。的魔忽然瘋狂涌,仿佛也到螢雪的召,想要跳他掌心的傷口啃噬他的。
這香氣他在悲雪城時也曾經聞到過,但今日的香氣比當日更加濃郁,對他……亦或是對他的邱纏心力巨大。
沒想到竟是從螢雪上散發出的。
他再看了眼四周的修士,修士們正在想辦法應付巨幽鬼母,無暇顧及這邊異常,他們似乎無法聞到螢雪上的香味。
江止腦中忽然閃過什麼般,他意識到似乎只有魔妖才會聞到螢雪上的香味,而普通人是無法嗅到的,這條不渡河里的怨氣……怕是螢雪刺激,才會驚起。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他來不及想出應對辦法,已經被邱纏心探制,不由自主走向螢雪。
————
河畔的黑水的包圍越越小,不斷有修士在鬼母的控制下走河中,被吞噬殆盡,修士們驚聲厲喝此起彼伏。
隋流與萬筠正帶著尚未被迷的修士們驅散迷霧,準備退出此地,但迷霧已經被噬魂鷲占據,但凡有人出現,就會群起攻之,一時之間退路也難打開,形僵局。
月梟苦苦支撐,為他們爭取更多的時間,但水屏上傳來的力越來越大。巨幽鬼母的黑水已經覆蓋在整個水屏上,漸漸侵蝕融進螺水,只聞“啪”一聲脆響,整只海螺炸裂,月梟與后修士均被一巨力震開。
被黑水污染的螺水炸得到都是,落地開始蠕,竟似有了意識般往修士上爬去,不上濺到黑水的修士驚恐地起,黑水一邊融化修士,一邊拽著修士往河里去。
月梟一時間顧不上一團的修士,眼角余卻見有兩個修士站在河畔。
那兩人應是南棠的同門。他救不了所有人,只能救得一個是一個。
月梟略作思忖,便起飛到這二人邊,將二人帶過河去,可才剛剛掠到他們邊,就被這兩人赤紅的眼眸驚到……
沒了月梟的水屏,巨幽鬼母化出萬千黑手,源源不絕地四下吞噬修士,河畔上一團。
月梟已不及細想,手中化出兩段藍纏上江止與螢雪,要將二人拖走,但下一刻卻被落下的黑影籠罩,巨幽鬼母的本不知何時已經掠到自己邊,眼見要將他們三人吞噬。
“月梟仙君!師兄!螢雪!”
一聲叱響起。
一條黑龍影從河對岸劈來,不僅劈散了對面的灰霧,亦穿了巨幽鬼母的本。巨幽鬼母龐大的軀散落不渡河里,天祿的嘶吼震天而響,南棠站在天祿背之上,雙手執劍,與月梟三人迎面而站,劍上黑氣四冒,劍氣如山傾倒。
“上蓮。”林清沅飛在南棠畔,幻出三朵無瑕白蓮,在的驅縱之下飛向河對面。所修乃是慈悲道,擁有無上悲憫之心,恰是怨邪克星。這三朵白蓮蘊結圣力,不為怨邪所噬,可載修士渡河,可惜只有三朵,不足以同時間救下所有人。
灰霧只被劈散一小角,出灰霧后的斷崖。大部分過河的修士為了逃巨幽鬼母的攻擊,都已經逃進小幽都,只有寥寥數名前來相救,除了南棠、林清沅之外,顧衡亦在其中。
在南棠聲音響起的那一刻,螢雪便倏地握起拳頭,將傷口包起,蹙眉向河對岸,喃道:“師姐怎麼回來了?”
江止也似乎突然間清醒過來,用盡全力死死攥住螢雪手腕,阻止他再打開拳頭,月梟見狀將二人扯離河畔。河里的黑水又“咕嚕嚕”冒起泡來,巨幽鬼母已再度凝結。三朵蓮花已經載著幾個修士回來,將救下的修士放下后再度飛向對面。顧衡也已祭出七道令旗,化巨網罩于不渡河上,阻止巨幽鬼母凝結,其余跟著他們回來的修士也各施所能,協力救人,一時之間,兩岸虹萬丈,錯而閃。
河里的咕嚕聲與泣音小了起來,翻騰的河水也變得平靜,似乎有蟄伏的跡象。
月梟扯著江止與螢雪二人,騰而起,腳下化出一片堅冰隔絕黑水,渡河而過,朝對面飛去。
可突然之間,一束黑水破冰而起,在月梟三人掠到河中央時纏向三人。河里的邪力百倍增漲,似乎都集中到三人這,水面翻騰得比剛才更加厲害,一朵白蓮吃不住黑水之力,竟被拽河中,連人帶蓮眨眼間消失,林清沅“哇”地吐出口鮮。
南棠眼見三人被困在河中岌岌可危,只能不斷以龍影劍劈出劍打散襲向三人的黑水,可打散一片,又聚一片,無窮無盡。
那廂江止目忽然一絕,斬斷月梟縛在二人上的青,攥著螢雪同時墜河。
月梟神一變,只見河里的黑水爭先恐后朝這二人涌去。
那頭南棠只聽到神識虛空中傳來夜燭厲喝:“不能讓螢雪河!你留在這里!”
下一刻,天祿已經縱躍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飛到河中心,爪猛地鉤住螢雪腰間革帶,
連同江止一起,堪堪抓在半空,可沒給他們任何息的時間,河中黑水洶涌而起,猛然間掀起數丈巨浪,將河中央的所有人籠罩。
這河有噬魂之力,若是夜燭河,后果不堪設想。
“夜燭!”
南棠神頓變,想也未想掠而去。
一朵蓮花陡然間在河中綻開,在黑水巨浪撲下之時,將眾人包裹在。
————
小幽都的盡頭,一片平靜。
白與葉司韶正盤膝坐在殘垣之上,小九則站在附近,遙遠空。
也不知多久,白睜眼,自言自語:“這麼久還沒趕來?”
葉司韶沒有理睬他,白有些不耐煩地站起,將傳音玉祭起,那頭傳來顧衡帶著息略顯驚的聲音。
“老祖,不渡河鬼母復蘇。”
“怎會如此?前幾次星羅界不都安然無恙?”白看了眼葉司韶,他依舊不如山,仿佛沒聽見般。
顧衡也說不出原因,白便又問道:“折損了多人,可有前往無量天的人?”
“有,月梟、虞南棠與林清沅三位道友都被黑水吞噬。”顧衡說這話時,語氣不穩。
只這一句話,便讓葉司韶睜開了眼,代替白問道:“重虛宮的江止和螢雪二人呢?”
“與他們一起。”顧衡回道。
葉司韶倏地起。
白奇道:“你要去哪里?”
“去找虞南棠,你們先行,不必等我。”
聲音未落,葉司韶影已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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