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前線再傳急報,武穆王率兵出擊遼西走廊,進河套地區,斬殺拉達汗王,及四部族眾將領一百余人,殲敵七萬余人,俘虜四萬余人。
哈達部的哈蒙領兵潰逃,武穆王趁勝追擊,北進二千余里,一直打到了狄人的漠南老家。
一時間,天下嘩然。
北狄野心要破錦州防線,山海關,主中原,沒想竟讓武穆王先破了河套,打進了北草原。
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之后,前線捷報頻傳。
九月中旬,武穆王俘虜哈蒙,在漠南各部族進行了腥屠殺,除老弱婦孺,所有北狄壯男子皆被屠戮。
武穆王殘暴不仁,殘忍嗜之名,就此傳出。
經此一戰,幽軍大獲全盛。
大軍仍未返回,仍留在草原滌,尋殲北狄主力,其余部族見勢,紛紛遠遁漠北。
便在這時,京兆傳來噩耗。
整合了京津兩地兵馬,利用京津兩地天然的防守勢,將三十萬梁軍攔在京津防線三月有余,并且數度重創梁軍主力的鎮國侯戰死了。
梁賊攻破了京兆,直取皇城,并下令凡殷氏子孫者,皆盡屠殺。
京兆流河。
大周朝實亡!
消息傳到了襄平,虞窈心里一陣發堵,梁賊屠戮了殷氏宗族,是想絕了天家脈,但其實宗室里大多宗親,早在河南失陷后,就已經南逃北投,沒能逃走的,大多都是不愿離開,或是一些徹底落魄的閑散宗親。
指尖過凰銜珠簪上那一行小字,虞窈忡怔良久。
殷懷璽也該回來了。
夏桃走進了屋里:“小姐,驪公主過來了。”
虞窈將凰銜珠簪放回盒子里,起理了理裳,這才出了室。
驪公主來了襄平,滿打滿算也有一年。
這一年來,和驪公主同住武穆王府,往來卻委實不多,這其中有刻意避讓,不愿與之虛與委蛇,多生事端之故;
也是太忙了,實在沒有時間與驪公主上演姐妹深的戲碼。
當然,也有驪公主知懂趣,在找了幾次,皆被借口忙碌推托了以后,也就不再招惹了。
雙方保持著井水不犯河水的微妙。
也因著這種微妙,虞窈險些忘記了,武穆王府還有這麼一個人,乍然見到驪公主時,突然有一種塵埃落定之。
該來的,始終要來。
長郡主的位份雖高,名聲也大,但時至今日,其實并沒有值得驪公主和皇后娘娘看重的地方。
實在沒有必要,刻意擺出與好的姿態。
不難推斷,是沖著殷懷璽來的。
見虞窈過來,驪公主輕笑一聲:“長郡主有沒有時間,與我在王府里走一走?說起來,我來襄平也有一年,竟還沒有好好逛逛武穆王府,也沒機會同長郡主敘敘話。”
哪有上門的客人,主要求逛一逛別人的家宅?
喧賓奪主的心思展無疑。
虞窈斂下了眼睛,其實在這武穆王府,也不是什麼名正言順的主子,不過是順勢住了進來,一年半載下來,竟也習慣了自然,忘記了搬走。
說驪公主喧賓奪主,也委實不太恰當。
緩聲道:“公主特地過來尋我,想必也不是想與我閑逛敘話。”
雙方甫一照面,客氣話還沒說完,就開門見山上了。
驪公主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只好道:“聽聞隆郡老王妃,親自出面為你和武穆王保了,三書六禮上的一應禮數,也都是宗室出面周全,想來武穆王大捷歸來,你們的婚事也該辦起來了。”
一開口就落了下乘。
兩人關系原也不,淺言深禮之忌也,驪公主提了虞窈的親事,卻是有些唐突,失禮了。
可韶懿長郡主擺明了開門見山,想來也不耐與客套閑聊。
總歸是要開這個口的。
“茶有些涼了。”虞窈擱下了茶杯,杯底輕著桌面,發出輕微一聲“哐當”聲,不輕不重,卻顯得突兀。
大戶人家子,打小就學了禮數,茶杯底,發出響,在待客之道上,一般是不能允許的。
但若客人失禮、唐突在前,卻可以借此作為警示,提醒客人慎言,以免話從口出,傷了彼此的和氣,主人家臉上無,客人也尷尬。
也能全了彼此的面。
長郡主不接這茬,讓驪公主有些尷尬,可不論如何,今兒這場戲,總歸是要唱完的,尷尬與否,都不重要。
驪公主只好道:“卻是我唐突了,只是母后很關心你和武穆王的親事,如今北境戰事平定,就多問了一道。”
拿了寧皇后作伐,仿佛一切突唐與失禮,就變得理直氣壯,虞窈闔下眼睛:“好公主知道,婚姻大事本由長輩作主,哪有由自己說的道理?但凡懂些規矩的,也不能臊了這臉皮,公主的話委實讓我為難,不知該如何作答。”
只差沒明說不懂規矩,不害臊,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竟也明目張膽地說談婚論嫁上的話來。
饒是驪公主修養再好,也不黑了臉,這話堵得,連后面想好的話,頓時也有些說不出口了。
驪公主強笑道:“我打小就不喜歡讀四書,母后總是教訓我,說我沒規矩,卻也一直縱著我,我及笄之后,母后要為我指婚,就問我,想要挑個什麼樣的夫婿,我就對母后說,就在宗室里挑一個,免得去了旁人家里,總覺得我沒規矩,而且殷氏子孫大多都是長的,我堂堂大周公主,份何等尊貴,理該配一個一心一意待我的人。”
驪公主仿佛在與閑聊一般,聲音吮著笑意,卻著冷意。
虞窈渾涼,驪公主擺明了,要把今兒這場戲唱完,長在的上,攔也攔不住的。
驪公主轉頭看著虞窈,對著一字一頓,語氣抑揚頓挫地說:“可母后聽了這話,卻說我太、天、真!”
‘太天真’三個字,咬重了一個音,帶著一子強調的意味,連語速也刻意放慢了一些,仿佛生怕旁人沒聽清,或是聽不懂,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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