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清焰回到九察司，將所有一切能證明份的東西都留在了首領的室。

最后，他取下了那張首領面，拿了一塊干凈的絹布，仔細將它拭干凈。

這張面，他戴了五年。

這五年里，他每一天都過得戰戰兢兢。

他無數次想象過，當他徹底取下它的時候，心會是如何的輕松愉悅。

沒想到真到了這一刻，他心里竟如此不舍。

從明天起，它將擁有一個新的主人，他也正式和過去的份告別。

陸清焰輕笑一聲，將面鄭重地擺回了架子上，然后轉大步離開。

喬筱筱在睡夢里，總覺得有個人在盯著看。

猛地驚醒過來，發現床前站著的人竟是陸清焰。

“你怎麼提前回來了！”喬筱筱從床上爬起來，一躍跳到了他上。

陸清焰趕手托住，防止摔下去。

“事辦完了，皇上允我提前回來備婚。”

喬筱筱眼睛一亮：“是所有的事都辦完了？卸任的事呢？”

陸清焰點點頭：“都理妥當了。”

喬筱筱歪著頭看了他一眼：“你，心不好？”

陸清焰低聲道：“我，好像有點不太習慣。”

他十五歲那年九察司至今，早已經習慣了九察司那種時刻都張著的生活。突然放下一切，他竟然有點無所適從。

喬筱筱很理解他的這種，從他上下來，穿了鞋，又穿好了服，拉著他的手往外走。

“筱筱，你要帶我去哪兒？外面冷，當心凍著。”

如今雖已是三月，但晚上外面還是涼氣人。

喬筱筱什麼也沒說，拉著陸清焰出了房間。

香菱和香茉聽見靜趕也起跟了過來。

喬筱筱對兩人擺了擺手：“回去睡你們的覺，沒你們的事。”

兩人面面相覷，但十分聽話地回了屋。

喬筱筱拉著陸清焰去了庫廚房旁邊的庫房里，搬了兩壇酒出來。然后又鉆進廚房里，搜羅了一些花生米之類的東西。

片刻后，兩人坐在了院中的亭子里。

“來來來，今晚我陪你不醉不歸。”

喬筱筱拍開酒壇的泥封，給兩人各自倒了一碗酒。

陸清焰看了看的手里的酒碗，了角，“你……確定你喝得完？”

那一杯倒的酒量，也好意思說不醉不歸？

喬筱筱瞪他一眼：“我好心陪你借酒消愁，你竟然嘲笑我酒量！”

陸清焰抿著直笑：“酒我來喝，你陪我坐一會兒就好。”

喬筱筱也不逞強，那酒量，要不了多一會兒就得讓陸清焰愁上加愁。

陸清焰了幾粒花生米填進里，“自從我了九察司的首領之后，其實每一天都不輕松，我甚至在最開始的那段時間，因為力太大，夜夜地失眠。我曾經很多次幻想過有朝一日能出那張面，過上正常的人的生活。可真當這一天來了，我卻覺得有些不舍，有些失落，有些……彷徨。”

“這很正常。”

喬筱筱也了幾粒花生里慢慢嚼著，“人一旦習慣了一種生活，哪怕這種生活再糟糕，但突然一下從你的人生里剝離，換誰都會不適應。”

“你以前可有想過，離開那里之后，最想做什麼事？明天，我就陪著你去做！”

陸清焰仔細想了想，然后搖了搖頭：“沒有，在遇到你之前，我對于生活并沒有太多的期盼。以前幻想的時候，想的也不過只是尋個清靜之地，安安靜靜地過上耕田種地的生活。”

喬筱筱：……

這也太沒追求了。

不過，還是笑瞇瞇地道：“行，那咱們明天就去！不，咱們現在就出發！你現在可還能半夜出城？”

陸清焰點點頭，雖然他已經出所有九察司的東西，但他想出城卻是輕而易舉的事。

喬筱筱跳了起來：“走，咱們立刻就走，去楊柳縣！”

陸清焰笑了，站起來牽住的手，拉著就往門外跑。

等兩人跑遠了，岑巧蘭才從拐角走了出來，笑著搖了搖頭：“這些個年輕人，真是說風就是雨。不過，阿焰也真是讓人心疼，他竟然……”

九察司那樣的地方，阿焰那孩子竟然為了首領，可想而知他這些年是如何的辛苦。

紅錦小聲問道：“夫人，屬下可要跟去？”

岑巧蘭擺了擺手：“不必了，有阿焰在，筱筱不會有危險。就讓他們好好放松一下吧。”

紅錦應下，護送著岑巧蘭回去。

喬筱筱和陸清焰騎著馬連夜離京，一路狂奔向楊柳縣，在第二天中午便抵達了的莊子。

莊子上的下人們見到兩人，著實驚訝了一番。

不是說姑娘馬上就要出嫁了嗎？怎麼又突然和姑爺一起回老家了？

喬筱筱也不跟他們解釋，回到莊子上的第一件事便是倒頭就睡。

趕了一夜的路，這會兒累得氣都嫌費勁。

等睡醒時，已是半夜。

喬筱筱睡不著了，問了守夜的婆子什麼時辰了，得到再有一個時辰天才亮的回答之后，喬筱筱翻起床穿，跑到陸清焰的院子里咣咣敲門。

陸清焰其實也醒了，見過來，便問道：“怎麼了？”

喬筱筱背著手道：“一天之計在于晨，干活要趁早。走，去地里鋤草去！”

陸清焰抬頭看了看天上明晃晃的月亮，再看了看，有些不確定地問道：“鋤草？”

喬筱筱點頭：“當然，雖然現在離天亮還有一個時辰左右，但是，在農忙的時候，莊戶人家基本都已經起來準備下地干活了。”

“夏天的時候，大家都是這樣干活的，寅時過半（早晨四點）出門，一直到辰時末（上午九點），避開中午最熱的時間，下午申時過半（下午四點）一直到戌時過半（晚上八點）。背著月亮去，頂著星星歸，種田人的辛苦，豈是你們這些公子哥能理解的？既然你要驗農耕生活，那就來點真格的，走吧。”

陸清焰聽這麼說，便不再多言，跟著出門，在大門口那兒，各自扛了把鋤頭往地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