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舞眾人的士氣嗎……”天璋院思忖片刻后，點點頭，“也好……特殊時期用特法，現在的確是需要一些榜樣來好好地激勵下眾吏了。”

見天璋院支持他的這番做法，德川家茂的眉宇間浮起淡淡的雀躍之。

“僅僅三個月不到的時間，就連立了兩項大功……橘青登目前的就，也算是冠絕同齡人了。”德川家茂一臉慨地將手里的卷軸緩緩收起，“只希橘青登他可不要因得了厚賞而自得意滿、固步自封了。”

冠絕同齡人——聽到這句話后，天璋院的眉角以微不可察的幅度微微一跳。

或許是被這句似曾相識的話給了吧……在天璋院腦海中塵封已久的一截記憶片段，覆蓋在其上的厚灰塵，此刻竟被吹散了。

這截被吹去陳舊灰塵的記憶片段，迅速凝聚的畫面，在天璋院的眼前快速閃過——

……

……

“於一，你怎麼還沒睡覺？”

“父親大人……我有點睡不著。”

“喔喔，你這是太張了吧？也是呢，明日就是你的年禮了，你會到期待和張也正常。”

“不是的，父親大人，我不是在為明日的人禮張……我是在憂慮……”

“憂慮？於一，你憂慮什麼？”

“等年禮一過，我也就正式為了可以嫁人的大姑娘了……我未來的夫婿會是個什麼樣的男人？一想到這，就輾轉難眠。”

“嚯嚯……想不到我們家那個平常總是像男孩子一樣大大咧咧的於一，還有如此兒態的時候啊，哈哈哈哈！”

“父親大人，別笑啦！我是想和您傾訴，才和您說這些的！您再笑我從此以后就再也不跟您傾訴任何事了！”

“好好好，我不笑了，不笑了。為自己未來會嫁給什麼樣的男人而到憂慮嗎……那於一你希自己未來的夫婿是什麼樣的男人呢？”

“嗯……我希我未來的丈夫是日本第一的男人！”

“日、日本第一？”

“嗯！同齡人也好，老前輩也罷，不論是誰都無法和他相比的日本第一的男人！”

“日本第一嗎……哈哈，於一，你的野心不小呢，要找到這樣的男人，恐怕有些難度啊。”

……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藩、藩主大人想收於、於一小姐為養，然后讓於一小姐去江戶，為幕府的新臺所……”

“幕府的新臺所……？要讓於一嫁給那個德川家定？！不行！我絕對不許！我不會允許於一嫁給那個連心智都不正常的廢人的！藩主他這是想干什麼？他這是想犧牲我兒的幸福來為藩國謀利嗎？！”

“可可、可是……藩主大人已經下令了……”

“我管島津齊彬他下的什麼令！不論如何，拿我兒做犧牲品就是不行！備轎！我現在就去藩府找島津齊彬理論！愣著干嘛！備轎！備轎！”

……

……

“……人……大人……母親大人，您怎麼了？”

“嗯？”因德川家茂的呼喚而從回憶中回過神來的天璋院，用力地眨了幾下眼睛，仰頭看向正用擔憂的目看著他的德川家茂。

“母親大人，您怎麼了？”德川家茂蹙著眉頭，“您剛才怎麼一直在恍神？是太累了嗎？”

“啊，沒事。”天璋院溫地笑了笑，“剛才只是……回想起了一些往事而已。”

“往事？母親大人，是什麼樣的往事，可以跟孩兒一說嗎？”

“……只是一些不值一提的陳年舊事而已。”

天璋院仍溫地笑著。

不過翹起的角，此刻卻潛藏著幾分酸……

……

……

此時此刻——

江戶，郊外，某地——

一道黑影從月照不到的影竄出。

他看了看四周，確認周圍沒有任何外人后，轉過，對他剛才竄出的昏暗影里招了招手。

“神野先生，外面很安全，可以出來了。”

他的話音剛落，便見影陣陣“蠕”——面無表的神野緩步從影走出。

跟著神野一起從這影走出的，還有獨臂武士等神野的一眾親信。

現在剛好有一片薄薄的烏云遮擋住了弦樂，線相當昏暗。

但縱使是如此昏暗的線，獨臂武士等人仍能清晰地看到神野的臉鐵青得嚇人……好像隨時都能滴出青的水出來。

知道神野現在的心相當糟糕的眾人，現在都十分聰明地閉著，沒有一人敢出生。

神野現在的心……其實不是糟糕。

而是相當糟糕！

一回想起剛才所發生的種種，神野就覺懊惱得口像被一塊大石頭給堵住了一樣。

今晚，本是一個應該相當完的夜晚。

天忠黨是一個興起沒多久、和他們討夷組同為奉行“激進攘夷主張”的組織。

他們討夷組和這個天忠黨有著一定的往，彼此關系雖算不上有多親，但也沒有惡，雙方井水不犯河水。

但天忠黨最近的一些不軌行徑，將神野給惹惱了。

這幫家伙，竟然膽敢來挖他的墻角！靠錢財，挖走了神野麾下的幾名頗有才能的才俊！

我們沒來惹你，你倒來主招惹我們了！

討夷組是神野的心，他對天忠黨這種挖他墻角的行為，沒有任何將其原諒的想法。

天忠黨的實力遠不如討夷組，如果與他們展開火并，討夷組穩贏。

但神野并不想靠“蠻干”的方式來報復天忠黨。

縱使面對天忠黨，他們討夷組有著絕對的戰力優勢，但和天忠黨直接，肯定還是會付出一定的死傷。

為了想出一條可以不費一兵一卒就整廢、甚至直接滅掉天忠黨的計策，神野派出了幾名假意投奔天忠黨的探子，替他收集天忠黨的部報。

時間沒過多久，神野就從探子那兒獲知了一條極有用的重要報——為了攢取足量的軍費，天忠黨決定在今夜襲兩國廣小路，強搶兩國廣小路的錢財。

在獲知這則報后，一條“驅虎吞狼”的計策便迅速地在神野的腦海里浮現……

他所想到的這則“驅虎吞狼”的計策，容也不復雜——設法讓奉行所知道天忠黨將于今夜襲兩國廣小路，讓奉行所的差們來幫他重創天忠黨！

計謀已定，剩下的就是對細節的修飾了。

為了讓“兩國廣小路將遭襲”的報“泄”得更自然，神野讓人去給廣田孝三郎帶去假消息：他們討夷組要在今夜搶奪兩國廣小路的錢財！

對于這個廣田孝三郎……神野很早就注意到他們討夷組的這個基層人員沒有很堅定的攘夷決心。

所以神野料到了廣田在得知他們討夷組要去做那麼瘋狂的事后，極有可能會心生怯意，然后將報泄給奉行所。

之所以要說是他們討夷組要強搶兩國廣小路的錢財，理由也很簡單：相比起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天忠黨，顯然是討夷組更能引起奉行所的注意和警戒。

神野最初的目的，就只是想報復天忠黨，將天忠黨給整廢而已，并沒有別的什麼計劃。

但在將這則“驅虎吞狼”的計策徹底擬定完畢后……神野的野心忽然大了起來！

對于江戶的奉行所，神野一直有著很大的見——在神野眼里，一直跟他們攘夷志士作對的奉行所差們，就是一幫尸位素餐的飯桶、走狗！

不如……就借著這個機會，來好好地辱下一直在找他們攘夷志士麻煩的江戶奉行所吧！

蒙騙奉行所花大力氣去布防兩國廣小路，在奉行所替他們收拾掉天忠黨時，他們直接在奉行所的眼皮底子下大搖大擺地去攻擊他們真正想攻擊的地方！

花了大力氣布防江戶，結果防完全沒起效，完全沒有攔住敵人……沒有比這還要強的辱效果了！

報復天忠黨、破壞掉他們討夷組真正想破壞的地方、辱奉行所——一石三鳥！

于是，野心膨脹起來、對自己很有信心、鐵了心地要于一夜之間一石三鳥的神野修改了計劃。

“驅虎吞狼”的那一部分容不變，但增多了親率大部隊攻擊蕃書調所的容。

專門研究洋學的蕃書調所，一直是他們討夷組的眼中釘。

神野老早就把蕃書調所列為了他們的必征目標之一。

反正遲早也要把蕃書調所給滅了，那索就直接在今夜把這賣國賊齊聚的可恨場所給夷平了吧！

為了確保計劃的功，神田增添了“火燒江戶市町，吸引奉行所注意力”的環節。

攘夷大業至高無上！要完此等大業，犧牲是在所難免的！就苦一苦江戶的百姓們吧！能為攘夷大業獻，也是他們的榮幸！

今夜，神野這企圖一石三鳥的計劃，前期不可謂不順利。

奉行所功地替他們在兩國廣小路重創了天忠黨。

他們隨后的放火也很順利，功攪了江戶，引走了奉行所的注意力。

剛攻擊蕃書調所時，作戰也很順利，蕃書調所那單薄的守備力量本就擋不住他們，他們勢如破竹地攻下了大半個蕃書調所。

然而……就只差最后一步……

明明就只差最后一步，就能讓今晚的行圓滿落幕……

就是因為那個橘青登……！

就是因為他的突然出現，讓神野他們今夜的行出現了極刺眼的瑕疵！

沒有徹底破壞蕃書調所！遠比預期要早趕到的奉行所大部隊還害他們許多的同伴被抓！

又是他！

之前襲殺那伙法蘭西國的商人時，是他礙了他們的事！

而現在又是這個家伙害他們今夜的行變得無法圓滿！

混賬！混賬！

神野越想越氣，牙齒都咬得咯吱作響。

他好想現在就將這個可惡的國賊大卸八塊！否則他實在是難消心中之恨！

“橘青登……我一定要親手殺了你……！”

神野緩緩轉過頭，看向遠方的江戶市町。

眼瞳里，是怎麼藏也藏不住的殺意。

……

……

5日后——

萬延元年（1860年），4月1日——

江戶，小石川小日向柳町，試衛館——

咕呀！咕呀！咕呀！

窗外的烏送來聒噪的聲。

夕早已全部沒地平線下，余暉把天上的云朵映得通紅。

因現在已是閉館時間，所以試衛館的道場現在空的——僅有一人還留在道場的中央。

沒有穿戴任何護的青登，手持著竹劍，閉著雙眼。

只見他時而蹲下、時而站起、時而往前送步、時而揮刀斬向前方的空氣……咋一看還以為青登神智不正常了，竟在和空氣斗智斗勇，但其實青登現在是在進行“模擬對戰”。

——當時……我如果能再往前多邁半步，就能對神野展開進一步的制了……

青登的腦海里，不斷放映、重演著5日前和神野的那場單挑的各副畫面、各類細節。

回憶著那時的戰斗。

思考著自己當時都有什麼沒有做好以及可以改進的地方。

隨思考而！

獨自一人站立于道場中央的他，躲閃、防、反擊、進攻……明明他的前方空無一人，但他這越發迅疾、凌厲的作，倒真的像是正在神野再一次展開激戰一樣。

近小半個時辰過去后，青登才漸漸停住了手中的竹劍并緩緩睜開雙眼。

進行了那麼長時間的耗力又耗腦的“模擬對戰”，青登的上現在已出了一層薄薄的細汗。

他聳起右肩，用右肩的布料隨意地了下臉上的汗，然后咧開，發出雀躍的輕笑聲。

“很好……實力又進一些了……！”

為表彰青登的功績，也為了讓在與神野戰斗時，被神野砍傷了左的青登能安心休養，薄井十分慷慨地一口氣給了青登10日的假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