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氣得直,咳得愈發嚴重了,就連凌初都斜睨一眼,暗忖著卿黎方纔說的癆疾,不聲往旁邊挪了幾步。
淑妃更是急得額頭淌汗,那眼中直直飛出兩把尖刀,似乎要將卿黎碎萬段。
卿黎邊笑意擴大,不予理會。
殿裡間傳來凌思邇細弱的聲響:“姐……姐姐?”
隨之而來的,似乎有重摔倒在地的聲音,帶一陣嘈雜之響,便是凌思邇下意識一聲痛呼。
凌初眸一深,對著幾個侍道:“給朕把門踹開!”
方纔心底的那些隔閡,全由著那一聲痛呼煙消雲散了。
這是他從小疼大的兒啊!是邇淳唯一的脈!如今正在裡面氣息奄奄,他才覺得陣陣心痛。
太后也顧不得敘舊了,握了卿黎的手,抖著道:“好孩子,快去勸勸,思邇實在太倔了……”說著,竟是不由哽咽起來。
卿黎點點頭,隨著一羣人進室。
凌思邇方纔掙扎著從牀上下來,可是又因爲渾乏力便不支倒下,如今已是被室宮扶到了牀上,無力地張開眼皮,在人羣中搜尋著卿黎的影。
可實在疲力盡,只覺得一陣刺目,有許多人頭攢而過,更有珠寶氣刺傷了眼,忙掙扎閉上。
卿黎急忙跑過去,素手搭上凌思邇的皓腕,一邊輕聲喚道:“思邇,思邇……”
悉溫的聲音讓凌思邇一陣心安,已是腫脹如核桃的眼中又流下兩道涓涓淚痕,中喃喃著:“姐姐……姐姐……”
還有更輕微的聲音,說的是段俞風的名字,唯有離得近的卿黎聽到。
無奈地搖了搖頭。暗歎這個孩子的死心眼,又是接過邊一名宮遞上的白粥,聲道:“思邇。你先喝一點粥,有什麼事我們以後再談。”
說著。舀了一勺白粥遞到的脣邊,卻見仍然不鬆口。
凌思邇幾乎是虛弱得沒有半分力氣了,靠在卿黎的肩頭,竟是連張都無力。
卿黎抿了抿脣,對著的耳使勁掐了掐,在下意識皺眉張時喂下了一口粥。
所幸膳房的粥點已經做得十分細緻,口即化,凌思邇也幾乎不用咀嚼便能依著本能直接吞嚥。
衆人看得總算鬆了口氣。唯有淑妃繃著一張臉皮笑不笑,就如同在面戴了個僵的面。
方纔一陣咳嗽讓面微紅,而那憎惡的眸更是扭曲了原本清麗娟秀的面龐,近乎猙獰,只死死地瞪住卿黎。
卿黎連著餵了小半碗,知道凌思邇再也吃不下了,這才罷了手,在宮的幫忙下讓躺下,又掖好被角。
在一個別人看不到的方向,卿黎掀起了思邇素白中的右袖。
那手上還纏著一層薄薄的紗布。燙傷部位還有些發腫……
卿黎眸一暗。
剛剛把脈時就發現這丫頭沒好好理傷口,現在都輕微發炎了,本來應該結痂的傷拖到現在還沒癒合。也不知究竟該說什麼!
連自己的都不惜,又如何去惜別人?
難道就把整顆心都放在了段俞風上,而忽略了自己嗎?
這個傻丫頭,實在愚不可及……
卿黎搖了搖頭,將的手放回被子裡。
現在不是爲思邇理傷口的時候,得等到這些人都走開了,否則又會引出……
卿黎的停滯和晃神只是一瞬之間,極好的被掩飾過去,幾乎沒被人發現。但是淑妃整個人的心思都放在了仇視卿黎之上,又素來是個善於察言觀之人。這一點反常之自然也是察了。
淑妃的眸一閃,若有似無瞥向凌思邇已經放回錦被之下的那隻小手……
直覺告訴。這其中有貓膩……
不過也知道現在不能強出頭,畢竟凌思邇纔是方方“死裡逃生”,再不住半點驚擾了。
瞧皇上現在那心疼樣,把凌思邇寶貝得跟眼珠兒似的,就恨得牙,滿心的不是滋味!
憑什麼?
邇淳皇后活著的時候鬥不過,那便罷了!畢竟人家是原配嫡妻,與皇上好歹相濡以沫了多年,不是一朝一夕能相提並論的。
可是現在那人都死了幾年了!除了一個德妃騎到的頭上,這個酷似邇淳皇后的小祖宗還要時不時闖的視線給添堵!
明明在這個後.宮中,淑妃得到的雨是最濃重的!膝下的子嗣也是最多的!甚至對於皇帝的,敢說,在這個宮中,只有,是一整顆心都放皇帝上了!眼裡心裡都是他了!結果得到的都是什麼!
淑妃實在氣不過,微紅的臉泛了青紫,濃的睫下,眸寒慄地嚇人。
卿黎轉過,恰好瞥到了淑妃還未來得及收回的目,那樣的狠,讓也不寒而慄。
還未等卿黎回過神,太后便急急上前問道:“卿丫頭,思邇怎麼樣了?可還好?”
卿黎點點頭,“吃了點東西,應該也沒什麼大礙了,只要服上幾帖藥,再注意好好休養,數日便能恢復。”
太后聞言鬆了口氣,就連凌初繃的臉也有了些微舒緩。
凌初遠遠了眼凌思邇,那樣蒼白到有些明的臉幾乎是一瞬就刺痛了他的眼。
這個兒,曾經也是他心的小襖,是他在失去邇淳皇后之後的藉,他真的恨不得把這世上最好的都給!
可是現在,寧願這麼魚死網破地跟他鬧騰,也不肯服個!到底是他這些年對太過縱容了,以至於現在都無法無天了嗎?
凌初微瞇起了雙眼,帶著些微寒意看向卿黎,冷笑道:“世子妃還真是神通廣大,短短一個多月就讓朕的兒這麼死心塌地信任與你,不惜與朕撕破臉離心離德,更是將該有的皇家儀範都丟了!——朕將思邇與你調教,你便是這麼教的?”
冷厲的聲音中帶著嚴肅和憤怒。
凌初本就生的端正嚴厲,眼尾英武飛揚,看人時本就有種咄咄人之態,如今瞪大了雙眼,更是虎虎生風寒氣人。
俗話說,帝王之怒,伏百萬,流千里。可見皇帝生氣之時有多麼嚴重。
凌初居皇位多年,滿威嚴早已渾然天,如今只是稍稍一個眼風,便讓殿中衆人一時噤若寒蟬。
淑妃暗自得意,角在不易察覺的角落揚起了一抹興的弧度。
看來之前在皇上面前給卿黎上的眼藥起作用了……
卿黎著從凌初周散發出的威,雖不願,卻也只能跪倒在地。
早就知道,皇帝早看不順眼了,逮到個機會就要敲打一下,最好就是能給安個什麼罪名,然後趁機除了,再將卿家家財全部充國庫!
如今這麼好的機會,他怎麼可能放過?
所幸早已有了心理準備,此時也能不慌不忙低頭說道:“陛下息怒,此非卿黎所願。”
“非你所願!”凌初一聲嗤笑,“你倒是說說,怎麼個非你所願!”
卿黎角輕揚,卻更是低下了頭。
知道,皇帝居高位多年,早就被一種高高在上的覺浸染遍了,容不得有人侵犯他的威嚴。
直視別人說話,這種事在看來或許是一種尊重,但在他看來,那便是莫大的辱!
相反的,那種俯垂首,以一種低賤到塵埃的姿態相對,更能取悅他。
如今於劣勢,不好再繼續死磕,能屈能的道理還是懂的……
卿黎微瞇起了雙眼,淡淡說道:“皇上下旨是將思邇公主送來與我學習醫,我也確實領旨傾囊相授,識藥辨,探勘要,一樣不落。思邇在這期間,也早已不是不分茱萸之人,進展甚至比我回春堂新進的藥僮學徒更快,對於皇上所說的調教,卿黎自認做的完善!”
邊揚起一抹淡笑,又道:“而思邇秉良實,天真純善,我待既如師長,亦如親友,也自當信我任我,禮我賢我,這等尊師重道之舉,正是思邇公主秉承皇家儀範,頗有名士之風,皇上如今卻以此責備與我,卿黎只得說,實非吾願……”
言下之意,便是皇帝得理不饒人,本末倒置,非要將一些沒由來的名頭給安上。
而偏偏,皇帝承天之命,至高無上,說一不二,也只得認命,無話可說……
這話說得句句在理,又是帶了淡淡的委屈。
衆人向那個直了腰桿低著頭的白子,不由更是對心生憐惜,心都偏到那兒去了。
凌初噎得說不出話,咬著牙看著那個跪在地上的人影,暗忖倒是小看了!
從來只道是個玲瓏剔之人,凡事都張弛有度,不驕不躁,卻原來,也有這麼伶牙俐齒的一面!
竟是專門挑了他話裡的,一字一句讓他毫無反駁之力。
他雖是皇帝,但也得講求一個“理”字,若是一切憑由自喜好,那便是昏庸之君!是要遭世人唾棄的!
而他,卻偏偏極重名聲……
凌初心中氣得直冒火,而淑妃也是恨得扭曲了面龐,心裡把卿黎罵了無數遍!
真是不要臉!這種歪倒事實的話也好意思說出來!還說得這麼字字珠璣,鏗鏘有力!弄得誰人聽了都要信的話似的……
太不要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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