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兒啊，不要說我了。他爺兒兩個都在門首等候，事以至此，不若連你也招了婿罷！”

“婆婆，你要招你自招，我不要婿。”

“哪個是要婿的？爭奈他爺兒兩個自家捱過門來，教我如何是好？”

“我們今日招過門去也。“帽兒，今日做個新郎；袖兒窄窄，今日做個客。”好婿，好婿，爺倆同日做新郎，不枉了，不枉了。”

“兀那廝，靠後！”

“咔！”

李牧不耐煩地喊了一聲，把劇本摔在地上，邁步上了舞臺，對白鬧兒和二狗道：“我都說了多遍了！要猥瑣，猥瑣不會嗎？你們能不能想象一下，一個是死了婆子的鰥夫，一個是飢了三十年沒沾人邊兒的老，眼瞧著就得了媳婦兒了，不激嗎？不開心嗎？不猴急嗎？爲什麼就沒有那種覺出來，這得是一種發自心的喜悅——欸，對對對，眼睛發亮，角笑，表邪，對對對對，有點覺了！”

“還有你！”李牧轉頭看向金晨，唬著臉道：“你扮演的是一個小寡婦，亡夫骨未寒，婆婆卻已經了春心，還要拉你下水，這種時候，你的心應該是憤！難以理解，不能接！當你在面對張驢兒的時候，你應該表現出一副凌然不可侵犯的樣子，義正言辭地告訴他，你給我站住，你給我滾開，你沒有任何機會——”

“侯爺！”

“幹嘛？”李牧頭也不回，煩躁道：“沒看本侯講戲吶？催命啊？要死啊！欸？高公公？”

李牧回頭瞧見高公公，登時換上了一副笑臉，道：“原來是高公公，不好意思，我還當是哪個沒張眼睛的。怎麼著，公公今兒得空，也來平康坊尋花問柳啊？”

高公公苦笑不止，道：“侯爺，您這張可是真損。您又不是不知道咱家的況，咱家不是個完整的男人，平康坊這裡的去可不適合咱家。咱家是來找你的，陛下和諸公在兩儀殿等著呢，快隨我宮吧。”

“哦——”李牧恍然，從舞臺上跳下來，道：“今兒是年後頭一天上朝，可這跟我有啥關係啊。陛下莫不是忘了，我已經被他一擼到底，無無職了呀。”

“侯爺，事急，您就別耍皮子了。陛下不是都恢復您務府總管大臣的職務了麼，是您忘了。”

“哪有的事兒，我記得清楚，是臨時恢復置糧價一事，糧價的事已經解決，臨時也就沒了，我現在是無事一輕，搞一搞副業。您也看著了，我這兒忙著呢，分乏。朝廷上的事兒，有諸公替陛下分憂，用不著我，公公請回，我這還排戲呢。”

高公公見李牧又耍起了滾刀，無奈嘆了口氣，道：“侯爺，您要是這樣，咱家只能得罪了。陛下口諭，李牧若是不肯來，就把他綁來，無奈何，只能是冒犯了。”

說罷，高公公閃電般出手，鉗制住李牧的肩窩，讓他登時彈不得。孤獨九不在邊，無人可以抵擋高公公的手段，李牧連掙扎都沒能掙扎一下，被高公公按住了道，丟在步攆上，四個小太監扛起來就跑了。

剩下舞臺上的衆人面面相覷，好半晌不知作何反應。過了好一會兒，躺在地上裝死人的唐觀跳了起來，把地上的劇本撿起來，拍了拍手，肅然道：“導演被陛下去辦事了，咱們的戲可不能停，由我這個副導演來頂替，咱們繼續啊。各就各位，鼓樂準備，走！”

……

李牧斜靠在步攆上，耷拉著腦袋，歪眼斜。這還是他平生第一次被點，覺就像是小時候蹲久了麻，或者跟同學打鬧撞在了桌兒上到了麻筋兒，但要比那更加嚴重，渾彈不得。

但是意識是清楚的，覺實在是蛋。

直到看到了兩儀殿的門口，高公公才又在他後背按了兩下，歉然道：“侯爺勿怪，實在是陛下的吩咐咱家不敢違背，陛下和諸公等半天了，侯爺快些進去吧。”

“老子就不！”

李牧也是個有脾氣的人，跳起來指著高公公的鼻子大罵道：“你個老雜趁著老子兄弟不在，說點我就點我，你當我是什麼？滾開，老子要回家！”

李牧推開高公公，邁步就下臺階要走。高公公見李牧是真的怒了，也有些慌了。他跟李牧的關係雖然走得近，但不代表他在李牧跟前就有多大的面子，這次在李牧不願意的況下，把他給綁了來，著實是做得不對。可一邊是李世民，一邊是李牧，他又沒得選，只能聽從李世民的吩咐，可把老太監給急沒招了。

這時，兩儀殿殿門大開，李世民從裡頭走出來，看到李牧氣呼呼地下臺階要走，就猜到是怎麼回事了，出聲住他：“小子，是朕找你，跟高幹有什麼關係，你有氣衝朕來！”

李牧回頭看向李世民，深吸一口氣——又吸一口氣、再吸一口氣，還是沒敢發作，出一笑，顛顛跑上臺階，道：“臣開個小玩笑，高公公跟我是好朋友，我怎麼會跟他生氣呢，陛下召見我，我恨不得翅飛過來，又怎麼會有氣呢，臣沒氣，一點都沒有。”

“那就給朕滾進來，都等著你呢！”

李世民轉往裡頭走，李牧耷拉著腦袋跟著，高公公陪著笑臉湊進來，還沒等說話，李牧猛地盯過去，嚇得他立刻把閉上了。

進了兩儀殿，李牧擡頭一看，原來已經散了朝了。大部分的員都已經走了，只剩下三省六部的重臣還在，顯然這是個閉門會議。

李牧用腳指頭都能猜著要討論的事是什麼，他找了個角落站定，餘瞄著其他人，心裡頭打定主意，你們不說話，老子也不說，反正又不是我的事兒，大不了咱們就幹靠，看誰能靠過誰來。

他完全沒想到，這事兒本就不是他想的那樣，在他來之前，這羣人已經商量過了，達了統一的意見，六部沒錢，務府有錢，這事兒六部管不了，務府不管也得管，誰讓李牧有的是錢。

李牧不吱聲也躲不過去，李世民回到龍椅上坐好，立刻開口道：“李牧，找你來是爲了突厥部族的事，朕已經按照你的建議，讓阿史那兄弟朝宿衛了。爲此可能引起的變化，朕也和諸位卿討論過，做了防備。爲此，六部都出力不。但是，這事兒還沒完吶，朕可是聽了你的建議，了阿史那兄弟，但他們的部族因此羣龍無首——這個責任是不是得你來擔啊？朕也不訛你，你給想個主意，看看怎麼能養活這些人吧！”

這是長孫無忌給李世民出的招兒，先給李牧扣個大帽子，再把事賴到他的上，這樣他想推也推不掉了。

這麼淺顯的謀，能唬得住誰呀。

李牧聞言，看了看李世民，又看了看三省六部的各位大佬，很乾脆地往地上一躺，雙眼無神地看著殿樑柱子。

李世民驚呆了，衆人都驚呆了。這可是兩儀殿啊，什麼時候發生過這種事。

“李牧，你別跟朕來這一套？怎麼著，還想訛詐朕不麼？趕起來！”

“臣不起、”李牧不但不起，還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躺著，道：“臣現在心裡頭憋悶，站不起來了，只能躺著。”

“你有什麼可憋悶的，誰把你怎麼了？”

“君臣合夥欺負人吶，還有天理了麼？臣年勢微，不能反抗，只能是認慫了。陛下與諸公贏了，臣輸了，臣慫了，臣被你們打趴下了，起不來了。沒這麼欺負人的呀，哎呀老天爺啊，躲都躲不開啊，這都要上手搶了——陛下啊，您也別麻煩了，快點派人去抄家吧，臣的家當都不要了，全給你們了，怎麼分怎麼分吧，臣只求陛下，能給一條活路，放臣會定襄種地吧，長安太可怕了，臣要回鄉下，臣要回鄉下啊！”

李牧這麼一吵嚷，在場衆人多都有點掛不住臉了。雖然李牧的話難聽了點兒，但似乎也沒有說錯。眼前的狀況，可不就是君臣聯手欺負小孩兒麼？

李世民也十分尷尬，他從龍椅上下來，來到李牧跟前蹲下看著他，道：“李牧啊，咱們有話好好說，你先起來嘛。朕哪裡欺負你了，朕這是對你委以重任。你看你年紀輕輕，位高權重的，朝中大事朕全都找你商量，如此殊榮誰人能比啊？這是朕對你的看重，哪裡是欺負啊！”

李牧撲棱一下坐起來，看著李世民的眼睛，道：“陛下，咱說話可得憑良心啊！您是每逢大事都找我，但是哪有一次是好事兒啊？陛下，臣做也有半年了，好像一次都沒領過陛下的賞，反而每次陛下都是缺錢了找臣！陛下，您這幾次找臣商量的事兒，要麼就是使喚臣，要麼就是找臣要錢！臣家裡也沒黃金礦啊，您一次又一次找臣要錢，這不就是搶嘛！”

“哎呀老天爺啊，我攢點錢容易嘛！陛下您就算薅羊，也不能可著臣這一頭羊薅啊。您都把快臣薅沒了，求您看看您旁邊這些人吧，誰沒個十萬貫的家財……老魏除外，您找他們要一回，在他們腦袋上也薅一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