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等，又是一個多時辰。

皇太孫耳力敏銳，將產房裡的靜聽的清清楚楚。

蔣溶月的呼痛聲愈來愈微弱，產婆一邊給鼓勁，一邊給灌蔘湯。太子妃也在一旁不停地出言安。

可是，孩子一直都沒生出來，蔣溶月的聲音也漸漸不可聞。

就算是再遲鈍，也知道此事形不妙了。

皇太孫一咬牙，進了產房。

第一眼便看到了面蒼白幾近昏迷的蔣溶月。臉上額上全是冷汗，也不地躺在牀榻上，下一片狼藉。

幾個產婆圍在牀邊，面俱都難掩倉惶。

“阿曜！怎麼辦？”太子妃也顧不得責備皇太孫擅進產房了，一臉張慌地說道：“溶月肚子裡的孩子頭太大了，本生不出來。羊水早已經破了，再這麼下去，大人孩子只怕都保不住。剛纔產婆們也商議了，只能盡力保住一個。現在該怎麼辦？”

保大人還是保住孩子？

對皇室來說，子嗣的重要不言而喻，自是勝過了大人。

以太子妃的心意，這個時候當然是要保孩子爲重。

皇太孫頭腦一片空白，目落在蔣溶月的臉上。

蔣溶月似是察覺到了什麼，竭力睜開了眼，和皇太孫對視。

那雙靈笑的眼眸，此時卻是虛弱無力的，卻又像是在堅持著什麼，是那樣的複雜難言。

“保住溶月！”皇太孫一字一頓地說道：“先保住大人再說。”

至於孩子，以後總還會有的。

太子妃心中不甚願，卻也沒再吭聲。蔣溶月是英國公府的嫡，份尊貴非同小可。在這個時候若是堅持保孩子放棄蔣溶月的命，英國公府上下必然心生怨懟，和太子府生出隔閡。

罷了！就先保著大人吧！

皇太孫的這句話，傳蔣溶月的耳中。

蔣溶月因劇烈疼痛早已混沌不明的腦海奇異地清醒了過來。

眼中迅疾地涌出了淚水，卻嘶啞著嗓子用盡全力地喊道：“不，保住孩子！”

以爲自己的聲音一定很大，實則沙啞微弱，幾乎聽不見。堅持著又重複了一遍：“保住孩子！”

懇求地看著皇太孫，看著深的男人，流著淚說道：“孩子活不，我也不會獨活。求求你了，先保住孩子……”

這是和他的孩子，是懷胎十月，期盼了這麼久的孩子。

一定要生下來！

那抹淚，深深地刺痛了皇太孫的眼睛。

皇太孫心中絞痛，頭腦一片空白。

產婆著頭皮對太子妃說道：“到底該怎麼辦，請太子妃早做決斷。否則，大人孩子都有命之憂。”

太子妃一咬牙，狠狠心道：“先保住孩子！”

再猶豫下去，可就是一兩命了。

皇太孫想說什麼，卻已經遲了。他被太子妃推出了產房，麻木又僵地沒了半點力氣，頹然坐在了椅子上，再也沒彈過。

……

經驗富的產婆們自有一套催生的辦法。先用力地按產婦的肚子，在肚子上要的部位施針催產。

只是，這辦法能催生出孩子，對子的損傷也是不可避免的。

孩子呱呱墜地，小臉被憋的青紫，尚未發出哭聲，產牀上的蔣溶月下已經流如注，徹底昏迷了過去。

產房裡一片混。

到後來，甚至不顧男之別，讓早就被請到太子府的張太醫也進了產房。

即使這樣，也沒能救回蔣溶月的命。

張太醫一臉愧地跪下請罪。

產後崩，神仙難救。

太子妃手中抱著新出生的男嬰，臉上毫無喜。英國公夫人哭的死去活來，進了產房後再也不肯出來。

英國公神慘然地站在一旁，眼中閃著水。

皇太孫也站在產牀邊，俊臉蒼白，心底一片冰涼。

一日夫妻百日恩！

他和蔣溶月自相識，青梅竹馬，總是有幾分意的。這份意比不上男****的熾烈，他沒辦法真正地上。可他對也是尊敬喜歡的。

是一個合格的好妻子。從娶的那一刻開始，他也做好了和共度終生的準備。

沒想到，竟這麼快就要撒手人寰，離他而去。

腥氣濃重得幾乎散不開。在生命彌留的一刻，蔣溶月卻清醒過來，面也出奇的紅潤，看著皇太孫，目裡滿是留念不捨。

是迴返照！

皇太孫心裡又是一慟，下意識地走到了牀榻邊坐下，地握住蔣溶月的手，輕輕喚了一聲溶月。

蔣溶月脣角出一朵蒼涼的微笑，那是即將凋零前的最後的麗：“太孫殿下，我不能再陪著你了。”

皇太孫鼻子一酸，握著蔣溶月的手劇烈地抖起來。

“能嫁給你，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福。”在臨死前的一刻，頭腦格外的清明。過往的一切歷歷在目，彷彿都在眼前。

蔣溶月的聲音依然微弱，卻沒多哀傷。看著皇太孫的目裡，滿是意和留念：“真可惜，我不能一直陪著你到老了。好在我給你生了孩子，你答應我，好好養我們的孩兒長大。永遠不要忘了我！”

請你不要忘了我這個結髮妻子！

不要忘了這世上最你的那個子，爲了生下你的孩子死去！

哪怕你心中另有所的人，也請別忘了我。

皇太孫眼眶一熱，淚水終於從眼角落：“溶月，我答應你。我什麼都答應你，我會好好照顧孩子，我永遠不會忘了你……”

淚水滴落在冰涼的手上，異樣的灼燙。

他到底爲落了淚。

這輩子，也算值得了。

蔣溶月閉了閉眼睛，用盡全的力氣說了最後一段話：“我知道你真正的子是凌靜姝。是個麗聰慧又堅強的好姑娘。我死了之後，再過一年，你就娶過門吧！善良，會好好待我的孩子。有了在邊，你也一定會幸福的。我到了九泉之下，也會祝福你們。”

說完這些，蔣溶月終於真正地閉上了眼睛。

脣畔的那朵微笑，永遠地凝結在了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