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子欣做夢也沒想到,那顆現代理學領域中堪稱最璀璨明珠的周遠川周教授,居然會主邀請共進晚餐。
“希這裡的菜合你的口味。”
男人穿著一件薄薄的針織背心,裡面是一件淺條紋襯衫,領口系著一條質很特別的麻料領帶,非常學的打扮,甚至可以說有點學究氣,跟時尚之類完全不搭邊,但俞子欣就是沒法把目從他上挪開。
對自己以前居然會喜歡那些腦袋空空的流量明星而到不可思議,明明智慧才是最高級的。
“非常好。”俞子欣嗆了一下,“咳咳,對不起,我有點激,我沒想到你會邀請我……”
“主要是為了道歉。”周遠川微笑,“請原諒我那天的怠慢,你明白的,在高強度的工作之後,人很難對其他的人和事表現出足夠的熱。”
“完全理解,完全理解!”俞子欣連忙擺手,“周教授你不用這麼客氣,你肯幫我解答問題我已經非常激了,更何況你那麼忙,應該是我向你道歉才對……”
“所以你要把所有好時間都浪費在互相道歉上嗎?”周遠川彎了彎角。
俞子欣又嗆到了,臉不自然地漲紅,在這個人面前,從小到大學過的所有禮儀,以及作為‘千金小姐’的自持,全都消失了。
變回了一個扭的,手足無措的,靦腆的普通孩。
俞子欣只能低下頭喝湯,大腦完全宕機,連最基本的找話題都做不到了,好在對面的人擁有非常淵博的知識,只要他願意,談話永遠不會冷場。
“你是什麼專業的?”
“呃,藝史……”
“哦,非常高雅的專業,看來下一次我們可以去遊覽藝博館了。”
俞子欣愣了下,立刻就被巨大的狂喜包圍,本來周遠川能主邀請就已經是堪比天上下金子的狗屎運事件了,沒想到對方還在籌劃第二次見面,驚喜得幾乎從椅子上蹦起來。
“周教授你不用遷就我的,我知道你不喜歡這些……”
“追求是人類的本能。”周遠川輕輕攪著杯子裡的咖啡,似笑非笑地看著俞子欣,一語雙關。
俞子欣覺得嚨突然特別乾,想喝水。
“說說你自己吧。”男人話鋒一轉,“你對我了解得夠多了,我好像還不了解你。”
“我……”俞子欣寵若驚,立刻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事像倒豆子似的全吐了出來,雖然不怎麼聰明,但也很清楚周遠川會對另眼相看的原因絕對不僅僅是因為外貌,因此為了展現自己的價值,著重介紹了自己的爺爺,暗示周遠川如果跟結婚,對他的事業會有非常大的幫助。
周遠川默不作聲地聽著,偶爾端起咖啡輕啜一口。
“你爺爺在網安部嗎?那個年代能當上技總師,非常厲害啊。”
“我倒沒覺得怎麼樣……”俞子欣小聲道,“看我看得可嚴了,從小我就不敢在網上跟同學聊天,因為很快就會被爺爺知道。”
周遠川適時地皺起眉,一秒變了憂鬱人。
“周教授你怎麼了?”
“不,沒什麼……”他搖頭,“我是來道歉的,再讓你幫忙有些過於厚無恥了。”
俞子欣一聽急了:“周教授你太見外了,只要能用得上我,我、我很榮幸!”
“算了,你就當什麼都沒聽到吧。”
這一招以退為進耍得爐火純青,配合他略帶哀愁的表,簡直把‘我見猶憐’四個字發揮到了極致。
俞子欣歷史學的不怎麼樣,但當時突然就理解了‘紅禍水’的意思。這會兒哪怕是讓把家裡保險櫃碼說出來,也二話不說的照辦了。
“周教授,你如果不告訴我,就說明你沒把我當朋友。”俞子欣大著膽子說道,“既然你不認為我是朋友,那麼我們也沒必要約見第二次了。”
說完這句話心臟都在抖,好在周遠川“上鉤”了,他立刻表示願意說出來,但僅僅作為朋友分一件煩心事,並不要求俞子欣幫忙。
“我有一位從小玩到大的朋友上個月失蹤了。”周遠川輕歎一聲,“他留下消息說要去一個誰也找不到他的地方結束生命。我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得知他去了太平洋中的一個小島上,只等家產花後就自殺。”
“天哪……”
“我了解他,他是不順才萌生了輕生的念頭,我有信心能讓他放棄,但現在最大的問題是,我聯系不到他。”
“手機不行嗎?”
周遠川搖頭:“他走的時候隻帶了錢,跟家人朋友的聯系方式全切斷了。”
“或者去島上找他?”
“晚了,現在是臺風季,沒有船和飛機能在那個島上停靠。”
“那怎麼辦啊?”
“他隨攜帶著一臺筆記本電腦,但島上只有網,外界的消息發不進去。”周遠川抿起下,“如果有辦法能把網打開一個缺口就好了……”周遠川苦笑,“但這太難了,憑我是做不到的,算了,你就當我胡言語吧。”
吃完飯,周遠川主送俞子欣回家,隻字不提幫忙的事。
孩按捺不住了:“周教授,如果我說,我真能幫你呢?”
“那我也建議你不要這麼做。”周遠川溫聲道,“你有這份心我就很了。”
“不,我真的能做到!我爺爺有這個權力,他雖然年紀大了不在一線,但說話還是管用的,只是切一個小島國的網而已,對普通人很難,但對他來說只是一句話的事!”
“我不想讓你為難。”
“我不為難!”俞子欣激道,“我爺爺很寵我的,什麼要求都滿足,只要我說,他肯定照辦!只是——”
低下頭,臉頰緋紅:“如果真辦了,你、你能跟我往嗎?”
“你答應了?”梁季澤饒有興味地問。
“開什麼玩笑。”周遠川不鹹不淡地瞥了他一眼,“我敷衍過去了。”
“你應該答應。”梁季澤不客氣道,“先把穩住,事辦了再說。只是往而已,就算讓你當場跟上床也沒什麼大不了,小不忍則大謀。”
周遠川翻過書頁,平靜道:“我討厭被威脅。”
在梁季澤面前,他徹底卸下了那副溫正派的模樣,漂亮的眼睛被冰冷的玻璃鏡片遮住,臉上沒有任何表,顯得非常疏離。如果俞子欣看到他此時的樣子,絕對會大吃一驚。
“哦,忘了,你跟我不一樣。”梁季澤揶揄,“有道德潔癖。”
“我沒有那種東西。”
梁季澤笑笑沒說話,轉而欣賞起周遠川書房裡的擺設。
周遠川的書房非常單調,偌大一個房間四面牆上什麼裝飾都沒有,只有一排排從天花板擺到地面的書架,它們麻麻地佔據了視野的一大半,無數的書籍堆砌起來,連空氣中都是一子碎紙屑味兒。
不過在梁季澤看來,過於無聊了。
他隨手出一本翻了翻,都是些晦難懂的類目,於是興趣缺缺地又塞了回去。
周遠川抬起眼:“你要是沒事做,可以下樓看電視。”
“我現在什麼也看不進去,不過你在看什麼?”
周遠川亮了一下書脊,是電腦相關的書。
“兩手準備?很好。”梁季澤坐回單人沙發裡,“我深挖了一下梅棠,發現了些更有意思的事。”
“哦?”
“小喬失蹤前在梅棠家裡住一陣子,時間不短。”
他這句話功讓周遠川的目從書頁上挪開了。
梁季澤繼續扔炸彈:“而且在此之前,他們已經在梅棠的遊艇上接過了。”
“有日期嗎?”
梁季澤報了一個數字。
周遠川:“我想起來了,那時候小喬告訴我在打工。”
“這話沒錯,不過打工多半是為了接近梅棠,我找人調查了一下那家公司,被派上遊艇的本來不是。”
周遠川沉默一會兒:“你怎麼想?”
雙方都是聰明人,一點即,梁季澤吐出一口氣:“不好說。”
“宋祁言知道嗎?”
“多半知道,他肯定查過梅棠了。”
“他什麼時候回來?”
梁季澤看了看表:“快了,接工作用不了很久。我的東西明天搬過來,樓上第二個房間我看著不錯,暫時征用了。”
周遠川:“……那是我的冥想室。”
“現在是我的了。”
周遠川:“……”
說實話,他寧肯解決幾個難啃的學問題也不想跟梁季澤同一室,因為真的應付不來。
無關其他,只是這個人上總帶著子斯文敗類的匪氣,是完全‘世俗化’的人,跟周遠川是兩個極端,反倒是宋祁言還相對好通一點。
“鈴——”
周遠川看一眼屏幕,是俞子欣打來的。
梁季澤也看到了,他做了個擺手的作,示意他先不要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