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炸了?
秦懷玉不是沒想過倭人會有這樣的結局,但短時間依舊覺得有些難以接。
據剛剛炸的強度,他可以肯定,那船上至被裝了超過兩百斤的火藥,如此多的火藥是誰裝上去的?什麼時候裝上去的?裝在了什麼地方?一切都是未知。
只是,反正早炸晚炸都是炸,爲什麼非要在出海口炸了呢,等船回到倭島再炸不行麼,至也弄個不在場證據啊。
秦懷玉想不通,鬱悶的搖了搖頭。
踹了一腳邊懵的侍衛:“發什麼呆呢,命令,把船靠過去,看看有沒有活口,盡全力救援。唉,真是太慘了,這麼大的炸,估計沒活人了吧!”
侍衛撇撇,下去傳達命令了。
救援什麼的他是不相信的,估計是想要看看有沒有活口吧,有的話……好吧,侍衛同樣跟著秦懷玉跑過一趟南海,火藥的威力也見識過。
就剛剛那種強度的炸來說,就算是鋼鐵也得被炸裂,人嘛……除非那些倭人一個個都是實芯大鐵球,否則,死定了。
事實也的確是如此,秦懷玉等人的戰船趕到倭人出事的海域之後,看到的除了一片狼藉,被鮮染紅的海面之外,連一塊超過人頭大小的都沒發現。
四下裡靜悄悄的,除了海浪敲打船舷的聲音,便是甲板上來自左武候衛軍士倒吸冷氣的聲音。
“嘶……,這幫倭人真有脾氣啊,竟然自己把自己氣炸了。”
“艸,這話說出來你自己信麼?”
“哎哎哎,你們吵吵個甚,依老子看,咱們今晚回去應該讓火頭軍包餃子吃。艸,幸虧這幫倭人的船沒在咱們中間炸嘍,否則咱們這些人一個都跑不了。”
“噯,這話說的在理啊!晚上吃餃子,老子要吃牛餡的。”
“滾,老子還想是你餡的呢,牛餡,你去找頭牛來試試,看看將軍能不能殺了你祭旗……。”
一羣大頭兵嘻嘻哈哈慶祝‘劫後餘生’,秦懷玉卻是眉頭鎖,總覺得事哪裡不大對頭。
說白了,還是那句老話,這事兒到底是誰幹的?
倭人竊法的事案發之後,這些倭人便一直由自己的人看守,倭人的戰船亦如是,在這期間本沒有外人上船,自然不可能有人把超過數百斤的火藥帶到船上。
更不要說,火藥這東西對於大多數唐軍士兵來說,都是隻聞其名不知其形,你就是真弄一些火藥擺到他面前,這幫傢伙充其量也就是把這些東西當石炭,而不是火藥。
那麼,船上的火藥是從哪裡來的?自己的部下中難道有水師中人潛伏?又或者是李二陛下不相信自己,越過自己對自己的手下下了命令?
不管哪一條,都讓秦懷玉覺得心裡很不舒服。
火藥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搞出來的,更不要說數百斤,眼下能弄到的,除了皇帝陛下直接下令,就是李德謇那傢伙。
秦懷玉越想越生氣,目一一在自己那些還在喋喋不休的手下臉上掃過,想要從中找到一些破綻,哪怕自己不把這個人揪出來,也要知道是誰。
只是……那傢伙掩飾的太好了,秦懷玉看了半天也沒發現誰表現異常,正思討間,有侍衛來報,遠發現遠洋水師戰艦兩艘,正向自己駛來。
秦懷玉正心氣難平,聽到有水師戰艦趕來,眼一瞪:“他們還敢來?”
侍衛不明所以的撓撓頭,琢磨著這句話的意思,還沒等他想明白,卻聽秦懷玉說道:“咱們就在這裡等著,等他們過來,我倒是想要看看,是誰給老子挖了這麼大一個坑。”
於是乎,三艘平時航行於河的五牙戰船就這麼漂浮在黃河海口,等待著水師戰艦的到來,不多時,雙方見了面,對接過後自水師戰艦上盪鞦韆一樣過十幾個人來。
爲首之人落到甲板上,打著哈哈來到秦懷玉面前:“秦小公爺,你剛剛這一手玩的漂亮啊,那些倭人只怕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秦懷玉哼了一聲,沒給那人好臉:“雷耀,水師的功勞秦某可不敢沾,再說,秦某歷來只相信功名馬上取,如此的勾當,卻是不屑。”
“哈!秦小公爺,你啥意思?”雷耀一怔。
他現在可不是當初那個苦哈哈的守著長安水師給人家運貨的那個雷耀了,現如今遠洋水師如日中天,作爲水師實際上的二把手,他的權力也好,職務也罷,都比秦懷玉高出不知多,被他這一譏諷,臉頓時變的十分難看。
“什麼意思還用我說麼?”秦懷玉冷笑一聲:“你們水師幹過什麼事自己不知道?非要讓我說破才行?”
遠洋水師出現的太及時了,這讓他不得不懷疑倭人的事就是遠洋水師搞的鬼。
雷耀沒想到自己熱臉了人家的冷屁,面一寒道:“秦小公爺,我雷耀自認沒得罪過你吧,大家都是海上混飯吃的漢子,有什麼話敞開了說就是,若是我水師真有對不起你的地方,我老雷當著所有兄弟的面,給你謝罪。”
“好,這可是你說的。”秦懷玉拿手往海中一指,質問道:“既如此,我問你,這些倭人是怎麼一回事,倭人的戰船又是如何炸的?雷耀,遠洋水師的手段是真好啊,神不知鬼不覺的便在倭人船上放了不下數百斤的火藥,一舉將百餘倭人盡數餵了魚。可是幹這事兒之前,你們有沒有考慮過秦某,有沒有考慮到秦某回去之後如何待!”
秦懷玉說到最後,幾乎是在吼,臉漲的通紅。
只是,雷耀卻像是被施了定法一樣,任他如何去吼,就是沒有一的反應。
隔了好一會兒,才滿臉狐疑的問道:“秦懷玉,你的意思是倭人的船不是你炸的?”
“放屁,老子一人做事一人當,如果真是老子炸的,老子以後死無葬之地!”
吧唧吧唧,雷耀眨著一雙大眼:“所以,你的意思是,這些倭人是我們弄死的?”
“你說呢?”
‘啪’。
一份水師專用的防水信箋被拍到了秦懷玉的懷裡,雷耀沒好氣的說道:“這上面是我接到的命令,秦懷玉,瞪大你的眼睛看看,那上面寫的是什麼。”
秦懷玉低下頭,順勢瞄了一眼。
只這一眼,便再也移不開眼睛了,好半晌才擡起頭,有些不確定的說道:“這上面寫的是真的?”
“你說呢?”雷耀原話奉還,末了還補充道:“軍令如山,而且這東西都是有備案的,你要是不相信可以回去查,看看我說的是不是真的。”
“那……,那這個倭人是誰搞死的?總不會是他們自己吧?”
秦懷玉拿著的信箋上,字跡清楚的寫著,命令水師跟隨倭人,於耽羅附近將其全部控制,嚴刑供,確保其沒有帶走任何一份機配方,最後斬草除,落款是李昊的私人印章。
有了這樣的命令,雷耀便有足夠的證據證明,倭人的確不是死於遠洋水師之手,畢竟他們還需要對倭人進行審問,在沒有經過這一關之前,他們是不會手的。
這下,秦懷玉也蒙了,不是自己,也不是水師,考慮到皇帝陛下如果真想弄死這些倭人,完全沒有必要搞謀,也不可能是李二。
那麼……難道是倭人自己搞死了自己?
這特麼不可能啊,就算倭人有這個想法,他們的火藥是從哪裡來的?
秦懷玉很迷啊,尷尬的看著雷耀,齜牙咧半天才吱唔道:“那個,老雷啊,你知道的,我其實沒有針對水師的意思。”
雷耀站在船舷邊上,盯著下面海中數不清的殘肢斷臂,隨口應道:“嗯,小公爺說什麼就是什麼好了。”
泥人還有三分火氣呢,更何況雷耀興致來給秦懷玉請功,結果對方非但一點好臉沒給自己,還特麼差點打起來,雷耀又怎麼可能不氣。
秦懷玉這會兒也不知道如何開口了,拍著腦袋轉了幾圈,突然來到雷耀後,單膝點地:“雷將軍,懷玉之前誤會了將軍,得罪之,將軍海涵。”
雷耀沒想到秦懷玉竟然這麼狠,以堂堂小公爺的份,給自己行如此大禮,這要是繼續端著,只怕大家以後真就沒法再見面了。
當下,雷耀連忙將秦懷玉扶了起來:“小公爺何必如此,今日之事雷某也有錯,如果早些將命令拿出來,就不會有如此誤會了。”
“那……,將軍是不怪懷玉了?”
“怪什麼,好歹咱們也是一條船出海,一起殺過海盜的兄弟,若真是因爲這麼一點小事就翻臉,豈不是讓那些兔崽子們看了笑話。”
雷耀說著,指了指四周長脖子圍觀的吃瓜羣衆,瞪眼吼道:“都看什麼看,沒事兒幹了是吧?沒事兒幹就全都下去給老子撈人頭,一百三十七顆人頭,一顆老子拿你們的頂。”
一百三十七,正是被遣反倭人的數量。
雷耀雖然看著鄙,但也是中有細之人,得出倭人戰船炸不是自己兩方人手做的之後,立刻想到了這是倭人自導自演的一場戲,那些被遣反的倭人中,很有可能會有人想要藉此。
事關重大,雷耀不敢馬虎,索下了活要見人,死要見的命令。
有人頭的算人頭,沒有人頭就計算耳朵,鼻子,四肢。
總之,不管哪個部位,全都撈起來覈對。
另外,秦懷玉也將手下的五牙戰船派了出去,就在海面上圍著事發地點巡邏打轉,不放過任何蛛馬跡,海面上就算飄著一塊木板,一縷水草,也要撈起來看看清楚。
一番折騰下來,直到天黑,共打撈人頭一百零三顆,左手一百二十五,右手九十七,耳朵一百三十二,鼻子一百三十七個。
人數覈對無誤,所有倭人的確全都死了。
秦懷玉與雷耀兩人面面相覷,誰都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自己人沒下手,倭人……倭人就算能搞到火藥,也不至於自己弄死自己吧?
想的頭都大了一圈,想到天亮,最後還是想不通。
“算了,不想了,老子現在就把這邊發生的事通知候爺,後面的事讓候爺心去吧,我就不費這個腦子了。”雷耀頂著一對黑眼圈,徹底放棄了繼續想下去的打算。
秦懷玉亦是如此,搖搖頭道:“我也回京了,反正人數夠了,知道這些倭人一個沒跑就行了,其它的事以後再說。”
於是,兩撥人在黃河出海口就此分道揚鑣,秦懷玉帶著三艘五牙戰船逆流而上返回長安,雷耀寫了書信命人隨船而行,轉道去幷州把這邊的事向李昊彙報。
長話短說,半月之後,黃河口發生的事傳到長安,李二在聽完秦懷玉的彙報之後也是一頭霧水。
他之前對倭人的確另有安排,不過這一切都被給了李昊,畢竟大唐上下只有這小子對倭人下手最黑最狠,給他放心。
只是,李二也沒想到,李昊竟然還沒來得及下手,倭人就全都被搞死了。
死無對證之下,誰也不知道倭人的船上發生了什麼,黃河口一案變了一個誰也解不開的迷。
到底是倭人自己把自己搞死了,還是另外有人對他們下手?
火藥這東西雖然對大衆來說高端到了極點,但對於朝中某些人來說,卻是唾手可得,比如長孫無忌,比如柴紹,比如李道宗、李孝恭這些人。
會不會是他們暗中派人下的手,李二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難得糊塗未必就是鄭板橋的專利,有些時候,對皇帝來說也是如此。
李昊在收到消息的時候,人已經到了突厥人的地盤,茫茫草原,風吹草低見牛羊,悠揚的牧歌聲中,戰馬奔騰。
聽著水師信使的彙報,李昊只提了一個問題:“倭人全都死了,是吧?”
“是的!”
“那就好,你可以回去了,告訴雷耀,這事兒不用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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