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文頗有些糾結。
現在返回去教訓吧,實在不像樣子。剛剛還下棋呢,他這麼正直的人怎麼能做出秋後算賬這麼沒品的事來?
不回去教訓吧,那丫頭以後豈不更胡作非為了?
他猶豫了又猶豫,手推開了書房門。
罷了,等下次再去吧,正好問問那丫頭棋藝怎麼如此高超。
黎文的繼室何氏手中有大把銀子,因為總被人奚落出,自覺連累兒,漫天撒銀子請了先生來給黎昭開小灶,就盼著兒琴棋書畫騎都能過東西兩府的姑娘們。
只可惜黎昭一直以來表現平平,尤其是騎上更是一塌糊塗。用府中人私底下的話說,三姑娘是生了一副飛揚跋扈的脾氣,卻沒有可以飛揚跋扈的強壯子。
黎文印象里,這個兒一直很平庸,今天實在令人大吃一驚。
黎輝追到了東院,安胞姐:「大姐,你別往心裏去,黎昭就是那個樣子,說話什麼時候好聽過。」
黎皎親手倒了一杯茶遞給弟弟,溫聲道:「我不會在意,若是在意,日子早就過不下去了。」
黎輝聽著心裏難,手握住黎皎的手:「大姐,委屈你了。我現在整日在國子監讀書,你被人欺負了都不能及時幫你。」
黎皎回手,正道:「三弟,你如今讀書才是最要的事,別總惦記著我。你記著,只有你爭氣讀出書來,我以後才能不委屈。」
黎輝聽著又是心疼又是熱澎湃,鄭重許諾道:「大姐你放心,我一定會比父親還要早考中進士,將來誰都不能欺負了你去!」
黎皎彎笑了,抬手替黎輝理理領,意味深長地道:「和父親比什麼,要比啊,就和大堂伯比。」
大堂伯就是東府的大老爺,鄉君姜老夫人的兒子,四十來歲已經爬到侍郎的位置,正三品高,在講究熬資歷的大梁文系中,算得上年輕有為了。
而姐弟二人的父親黎文,金榜題名後進了翰林院,為一名有儲相之稱的清貴翰林,十幾年過去,咳咳,還在翰林院蹲著編史書呢。
黎皎想起這些就心煩。
父親高中探花,迎娶貴,偏偏是個棒槌子,一手好牌打得稀爛,還不如外放知府的二叔。
「行了,你快回去讀書吧,耗在我這裏久了別人要說閑話的。」黎皎推了推黎輝。
黎輝頗不快:「咱們是一母同胞的姐弟,別人說什麼閑話!」
他這樣說著,還是聽話地站起來,告辭離去。
等黎輝一走,黎皎才徹底放鬆,斜靠著床欄出淡淡的笑意來。
無論如何,黎昭害被退親,將來在府中更加惹人厭了。而雖然有了退親的名聲,可畢竟不是自己犯了錯,將來耐心圖謀未必沒有好親事。
退一萬步說,就算真的當一輩子老姑娘,也比嫁給那樣一個混賬強。
就是黎昭這次回來,好像有些不一樣了——
黎皎正想著,一個丫鬟輕手輕腳走進來稟告:「姑娘,老爺已經從西院出來,回了書房。」
「哦,父親有什麼反應?」黎皎含笑問。
丫鬟一臉糾結,言又止。
「你這是什麼表?有話便說,還給我賣關子不?」黎皎坐直子,沉下臉,心中莫名生出幾分不妙預。
「婢子不敢!老爺……老爺他是笑著出來的……」
「笑著?你可看清了?是冷笑,苦笑,還是——」
「不是啊,老爺一臉傻笑,好像肚子的人見到了,凍的人見到了棉。」丫鬟想了想,總算想出來合適的比喻。
「當真?」黎皎臉上笑意褪盡,忍不住扭頭向窗外。
窗外桃花吐蕊,春意盎然。
就說,自從那死丫頭回來,著邪!
「姑娘——」
黎皎回神,鬆開死死攥著的手帕,面無表道:「下去吧。」
丫鬟才出去不大會兒就又迴轉:「姑娘,東府的二姑娘、五姑娘來了。」
黎皎忙坐直了子,還沒等起,一個穿水紅衫的就走了進來,後跟著個黃,低眉順眼。
水紅衫正是二姑娘黎,生得柳眉眼,神頭十足。
「大姐,我來看你了。」黎開口,角彎到恰到好的弧度。
黎皎不由艷羨。
這個堂妹,明明天驕縱,擋不住人家命好,有一位當鄉君的祖母,從會走路起坐立行走就接著祖母嚴格的教導。們西府的幾個姑娘頂多是沾去東府學,別的是不能奢想了。
黎皎想到此,就有些難過。
的母親是伯府貴,若是還活著,說不定就能千方百計尋來宮中放出來的禮儀教這些……
「大姐,我都聽說了,黎昭害你被退了親事。你且等著,我這就給你出氣去!」
黎撂下這幾句,直奔西院而去。
黎皎樂見其,面上卻急切不安:「二妹,你不必如此——」
丫鬟春芳跟在黎皎旁笑道:「還是二姑娘與姑娘要好。」
兩府這麼多姑娘,自家姑娘能與東府最貴重的姑娘好,為丫鬟也是與有榮焉。
這話卻惹了黎皎不快。
心中不冷笑,要好?若不是琴棋書畫騎樣樣表現得比黎剛好差了那麼一點點,黎會和要好?
「不用跟著了,看好院子!」黎皎冷著臉代一句,走了出去。
西院裏,黎昭收拾好棋局,正捧著茶盞代阿珠事:「你初來乍到,刻意去和府中下人們好別人只覺是人之常,不會多心。這一百兩銀子回頭兌碎銀子,不必心疼錢,儘快和門房、廚房這些消息靈通的人打好關係。以後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我希能儘快知道。」
不在乎今天哪個姑娘得了好料子,明日哪位太太發了脾氣,但外面的事不能當聾子。
如果不出意外,兄長此時應該在外祖父府上。邵明淵昨日凱旋歸來,今天正是外祖父挑明喬家大火的最好時機。要是今天京城沒有任何靜,就該擔心兄長是否順利進京了。
喬昭擔心兄長,心中千迴百轉,一杯茶飲盡了都未發覺,依然捧起來喝。
外面傳來冰綠的聲音:「二姑娘,您別往裏闖啊,婢子去稟告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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