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何府出殯,而后樓何兩家定下婚期于七日之后。這八日樓何兩家自然忙的人仰馬翻,程家也過的‘相當’不清閑。
首先皇帝‘代行父職’的相當徹底,繞過何家出殯,第二日就風無限的來下聘——把皇室宗親中最年長的汝老王爺從三才觀里捉了出來,將老爺子披紅掛綠裝扮好的充當主,兩位賓者為虞侯和吳大將軍,聘禮從金銀皿珠玉錦緞到十六樣全全鴨海味干貨俱全。
皇帝本想還湊上半支羽林之數的儀仗好好熱鬧一番,被近臣好說歹說的勸住了。虞侯表示,等到凌不疑正式婚那日陛下您的熱還有發揮機會,吳大將軍不善言辭,憋半天才抖出一句‘何家喪儀的人數都沒這麼多呢’,險些惹翻了皇帝。
下聘這日程府人聲鼎沸,萬松柏老同志義不容辭的來幫忙,累的滿頭大汗之際湊到程始耳邊道:“早知有今日,當年我就買座前巷寬敞些的宅邸,勝于今日連門口都站不下人!”
程始抹抹腦門上的汗,心想:早知幺殺傷力這樣大,當年他打死也要將帶在邊,早早選定佳婿,勝于今日對著一眾門第爵位遠高于自己的賓客挨個作揖!這是直接升級朋友圈的節奏呀!
汝老王爺不住前院震天價響的喧鬧,悄沒聲息的溜達到偏廊下歇息,不多久一位貌年的小娘仿佛一尾池塘中的漂亮小錦鯉般漫無目的的游了過來。
“小姑子請坐,外頭著實吵鬧。”老王爺長年修道,甚是灑不拘。
“老王爺見安。”那小娘聲若鸝,神憨,恭恭敬敬的給老人行了一個大禮,然后小小的一團跪坐到廊下側邊。
汝王見穿戴尋常,夏袍半舊,心中當是出來躲懶的程府小婢,便朝前院嘆道:“凌不疑甚得圣心,以后這種場面不了,也不知你家公子能否應付的過來。”
那孩看看老王爺:“……家父程校尉。”
汝王:“……汝父有幾?”
“一個。”
汝王上下打量孩,笑道:“原來你就那位程商,哈哈哈,你可累的我家孫昨日痛哭不止,無意間我看見了。”
商看他舉止隨和,便大著膽子嘆道:“裕昌郡主是吧,我都聽人說了。當年若是一路追去邊城,也許凌大人就答應了。”躲在家里哭有線用呀,追男寶典第一條原則就是‘不要臉皮’。
汝王無論如何都沒想到這種話會出自這樣相貌的小孩,他再度打量了一遍商,笑道:“若是你,你就追去了?”
商毫不猶豫:“當然。這種終大事,若不全力以赴,將來必會后悔。若是盡了全力,事不也能死心了。”
生平最看不起那種‘心里很想要卻不積極行然后只用表暗示等著旁人幫忙’的慫貨。要麼死死憋住,要麼力一搏,扭作態裝什麼,自己沒敢向鄰家白月表白,所以索掩飾的風雨不,不讓任何人看出的心意,不給人家造困擾。
“你還年,不知這世上之事哪有這樣容易的。”老王爺嘆道,“很多時候,就算能想的明白,也活不通啊。”
商抬頭看看湛藍的天空,嘆道:“其實吧,不通也能活下去的。”笑了笑,轉頭笑道,“王爺殿下,您人真好,又慈,又隨和。像田間的麥穗一樣質樸無華,又貴重無匹;尋常人未必,卻是社稷百姓仰賴之重。”覺自己真尼瑪才華橫溢。
汝王自來馬屁聽的多了,這麼清新俗的卻不多見,他哈哈笑道:“我不過是年月的在道觀里修行,懶散慣了,不講什麼破規矩。”
商點點頭:“嗯,那王爺殿下這幾日也在道觀麼。”
“自然。如今天氣一天天熱了,都城里哪待的住,還不如道觀里清涼。”
“那郡主也隨王爺住在道觀里麼?”商看著庭院前的一株夏。
汝王神一變。
“如若不是,那郡主就是特意到道觀里哭給王爺殿下看的了,又何來無意間殿下您看見呢。”商依舊看向前方。
汝王捋著花白的長須,久久看著孩,長嘆一聲。
商心中得意,假作謙虛道:“殿下與郡主是祖孫,難免一葉障目。”
“你個小小姑子,你當我看不出來。”老王爺大笑,“我都多大歲數了,你們這些小娘做什麼伎倆,我能看不出!”
商驚疑的看他,心道那您老剛才還那麼吃驚。
“我奇怪的是,你居然能一語道破。”老王爺笑嘆,“膽子大,心思也靈。原來凌不疑喜歡的是你這樣的!我那道觀名曰‘三才’,你可知道何為‘三才’?”
商笑道:“我知道,是守財,財,升發財!”
“胡說八道!”汝王被氣笑了。
“告罪告罪,王爺莫怪!”小孩笑的狡黠燦爛,捧著白生生的小拳頭連連作揖告罪,“三才,乃‘天、地、人’也。我知道老仙翁的意思,萬事隨其自然,人家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其實也沒什麼。”老莊不都那麼點意思嘛。
老王爺微微一笑,覺得這小娘膽大口甜,不但有趣還能窺測人心,那‘老仙翁’三字甚是得他歡心。想到這里,他忽爾神一沉,冷聲道:“你今日故意與老夫來攀談,又是為了什麼?”
商一驚,隨即出迷茫之:“老仙翁,您真厲害,一眼就看穿了。好吧,小子想問,凌大人他是怎樣和您說話的?”
汝王遲疑道:“這……子晟自小長在統統,與幾位皇子無甚分別,就如老夫自家的兒孫子侄一般。”
商苦笑道:“婚事還是門當戶對的好。您看,他可以說的話我就不能說,他能隨意來往之人我就未必可以。今日還是遇上您這樣隨和可親之人吶。”
汝王看神憂郁,心生憐憫:“程校尉亦是英雄豪杰,你不必自慚。老夫告訴你一句,陛下和皇后自打知道了子晟要親,喜悅不能自抑,只要您誠懇為人,溫順守禮,就沒人能為難你。”
勸完這番,他看著孩言又止,“許多人只看表象,卻不知其里,唉,就怕將來第一個為難你的就是凌不疑……”
商不著頭腦,啊了一聲,還不等張,就看兩名著華麗的婢尋跡而來,一左一右攙扶老人緩緩起。老王爺臨離去前,回頭對笑笑:“你以后就明白了。”
——事實是,不用等以后,聘后第二日商就到了,不單,整個程府都到了。
既已過明禮,凌不疑就如尋常人家的未來郎婿一樣,頻頻上門拜訪,然后,就如遠古時期的冰河紀強行臨了這閑散的初夏季節一般,剛收拾出來的便面全都用不上了。
凌不疑其實也并未如何排場,不過是六名侍衛另一隊十數人的護衛,不論他用不用得上,只要出門,可替換的兩匹健壯的名種烈馬及那輛高大端莊的以玄重鐵打造的馬車總是照例隨行的——他自小被帝后以公侯貴胄之禮養大,于這些早已習慣。
他也并未著意打扮,只是簡單的單袍襜褕,青竹素冠,可穿在他筆致的軀上就如熊熊燃燒著亙古烈焰的高嶺燈塔一般,古典麗,氣派堂皇而不可輕——他并非有意,但尋常人哪敢在他面前輕佻言辭。
他頭日來訪,程始夫婦就熱請他一道用晚膳。
面頰緋紅的婢為各人面前的食案上菜時,忍不住連連看他,不小心打翻了湯水。跪侍在凌不疑后的一名暗衛險些就要拔匕上前,幸虧凌不疑抬手制止的早,不然那婢的手都要被剁下來了。程始尷尬,連聲致歉。
凌不疑道:“無妨,只是小事,程叔父請莫要重責,留一條命罷。”
程始:……其實,我也沒想重責。
商驚道:“你家里,婢打翻湯水就要送命的麼。”
凌不疑向側下首的孩,神溫和,笑道:“宮里法紀森嚴。若是不小心打翻,還算輕責,若是為著看筵席上的賓客而行止不慎,那是死罪。”
這次到蕭夫人尷尬了,艱難道:“家里管束不嚴,郎君笑話了。”
商繞過中間的程宮,從后面向上首笑道:“那是因為子晟太好看啦,我若是那小婢,也是要看你的。”
凌不疑也略略后仰子,越過程宮朝孩微笑,挑起眼角如尾般優的翹起,輕聲道:“我只給你看,不許旁人看。”
程宮:……
好容易上齊了菜,眾人終于可以將滿心尬埋食中。
這頓飯吃的冷清尷尬之極,程家草澤出,鄉土氣息未,每每用膳都是七八舌的大型家庭研討會,可今日凌不疑如冰柱般杵在當中,上至八卦的程始下至碎的程宮,哪個敢開話頭。
諸人之中大約只有程母舉止如常,笑容可掬,大半輩子都在討好一個冷漠的男子,早習以為常了。程太公不多,不喜多事,是以在凌不疑跟前反倒應對得,蓋因始終微笑緘默,連多走一步都沒有。吃飯不說話算什麼,程母只當如佳肴,老人家越吃越有胃口,若非程始制止,都要添第三碗飯了。
送走凌不疑后,程家眾人大大松了口氣,大家也不去歇息,連招呼都不用打,十分齊心大步的往九騅堂走去,誓要將今日份的家庭會議補上。
“這位郎婿可不比阿垚好說話啊。”程始著胃部,臉發綠。
商很有幾分幸災樂禍,閑閑道:“阿父當初得了這門親事時不知多高興呢,我讓您去退婚,您還不樂意呢,這會兒就改主意啦。”
“什麼?退婚?!”程母急了,吼聲如雷,“你們這對愚蠢荒唐的父,這樣好的郎婿就是舉著火把也找不到,你們還推三阻四,才吃了幾天飽飯就不知好歹香臭!你們誰敢退親,就踩著老的尸首過去!”
程始連忙道:“沒退沒退!昨日連聘禮都下了,這婚事退不了的!阿母放心,放下心!”
程宮不悅道:“也不見得十全十,不過相貌好了些……”
話還沒說完,就被程母一聲暴呵打斷了:“豎子該打!相貌好還不夠哪,你要上天呀,你小子就是再投三回胎,也投不出這樣的相貌來!”程太公長的還不如凌不疑呢,就好吃好喝低聲下氣的供了他一輩子,何況人家凌不疑拿著金銀財寶來下聘。
商在旁樂呵呵的看著,孿生兄弟這是在置疑程母的婚姻基礎,真是好大的狗膽!
“好了好了,以后咱們將凌不疑當祖宗供著行了吧。阿母你放心,這郎婿時跑不了了!好了,您該去歇息了,胡媼,愣著做什麼呢!”程始趕出來收場。
送走程母后,程始嘆道:“我聽說凌不疑今日下午就來了,嫋嫋不是把他領去引見給你們了麼,都做了些什麼,你們三個都說說。”
程家三兄弟看了一眼父母,再互看一眼,然后開始依次吐槽。
程詠道:“我給凌大人看了‘雕蟲篆刻,壯夫不為’一篇的新釋之義,他指出了兒子行文中五六不妥。”
蕭夫人看看丈夫,沉聲道:“既然指出來了,你就好好改了,將來大有益。”
程詠低頭稱喏。
程頌道:“兒子領凌大人去了演武場,然后他拉斷了兒子那把百石強弓,劈穿了阿父您新打的兩面厚木箭靶。”
程始看看妻子,正道:“如今你知道天外有天了,日后好好研習箭武藝,莫要再胡鬧玩耍了。”
程頌垂頭喪氣的稱喏。
程宮看看左右前后,故作不在意道:“那個,我就不用說了吧。兒子倒有件正事要跟親長討教,那啥……”他看了看商,苦笑道,“阿父阿母,我們還要再設一次定親宴麼。”
此言一出程始和蕭夫人面面相覷,兩臉憂愁。當初和樓家定親時,程始可是攬著樓垚在席間向自己老友部曲一個個介紹過去的,難道這回他要原樣再來一回?!然后說,‘不好意思呀,我家換了個郎婿,大家認識認識’,想想那場面就**。
蕭夫人忍不住道:“陛下下聘也太著急了!”
“要不別辦了?”程始遲疑道,“就當從簡了。”
蕭夫人瞪了他一眼:“和樓氏定親時大大辦,到了凌大人就從簡,這樣厚此薄彼,你當陛下是吃素的?不但要辦,還要大辦!”
“那,就定在樓家婚事之后吧。”程始轉過頭,笑瞇瞇道,“嫋嫋,為父仔細想了,以后凌不疑再來時,就去你居用膳吧。我們長輩在,你們也不好說話。怎樣,為父十分開明罷,好,就這麼定了!”
蕭夫人皺眉道:“大人,這恐怕于禮不合。”
“人在旁陪著嫋嫋就。”程老爹忽然一臉哲學家的氣質,“人生在世,就是要時時抉擇。夫人呀,以后你若是要和凌不疑用膳,我就不和你吃了。我和凌不疑,你只能挑一個。”
蕭夫人氣的漲紅了臉,四兄妹幾乎笑瘋,連忙低下頭去掩飾表。
——程始十分欣,他終于找到了和婿合適的相之道。
親近就不必了,煎餅是要卷大蔥的,漚是要用瓦缸的,白玉禮腌米糠那是要天打雷劈的,以后要說話找兒代傳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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