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鯊魚赤紅的臉龐都有點發黑了:“皇上,叛軍高懸洪武皇帝的畫像和靈牌,臣子們不敢手啊。刀槍無眼,萬一傷了洪武大帝的神主靈牌,毀了畫像,那是大逆不道啊,小臣匆匆趕來,就是爲了向皇上請旨的。不過小臣退兵之時曾在水中下四枚水雷,諒來可以阻滯一下他們的行程,可是現在也得早做準備了,這疑兵之計難以持久呀”。
正德大怒:“請什麼旨?寧王無君無父,起兵造反,眼裡哪有大明?哪有洪武皇帝,如此伎倆只是用來捆縛我們的手腳。不要理他,給我馬上返回去,打!狠狠地打!”
“皇上不可!我們是天子之師、正義之師,豈能人以柄?爲求一戰之勝,炮轟祖宗靈位,這是大逆不道,豈是爲人君、爲人子孫者當有的行爲?懇請皇上收回命,咱們另尋兩策”。
六部員齊刷刷跪倒,連聲反對,把正德皇帝氣的恨不得擼起袖,衝上軍艦,親自艸炮,給那狗仗人勢的寧王叛軍當頭轟上一炮。
就在這時,楊凌匆匆走了過來,拱手道:“皇上何事發怒?”
他那鼻音兒聽起來就和太監差不多了,南京六部的大員們詫異地看著他,不知道這位仁兄才這麼短的時間不見,怎麼就變了這副模樣。
正德臉鐵青,怒不可遏地一拂袍袖道:“你自已問他!”
楊凌急忙向彭鯊魚問清經過,彭鯊魚對他大吐苦水,楊凌聽了想了一想,然後換上一副笑,用鼻音兒道:“諸位大人都起來吧,寧王兵馬這麼做,分明就是一計,可明知是計,咱們就是不能去破它,否則這道義上就自陷尷尬了。諸位大人所慮甚是,我再和皇上商議商議”。
勸起了羣臣,楊凌向正德皇帝一拱手,向一旁示意道:“皇上,借一步說話”。
正德皇帝哼了一聲,大步走到一側船舷,著起伏不定的波濤,他的心中也如波瀾般起伏不定。楊凌慢慢走到他邊,輕聲說道:“皇上,洪武皇帝的靈主牌位和畫像不可輕易,您聽說過誰的家裡叔叔和侄兒打架,卻把祖宗牌位打的一團爛的麼?要是那麼做,外人只會罵這兩人忤逆不孝,會去理會誰有理誰沒理麼?”
正德皇帝怒道:“自然沒有在祖宗的宗廟祠堂大打出手的,可是也沒有打仗的時候把祖宗牌位頂在腦袋上邊的呀,這樣的無賴仗讓朕怎麼打?現在是什麼形?他是反叛,是謀國之賊,是在謀朕的江山社稷呀”。
楊凌低聲道:“皇上,永樂皇帝在北平做燕王起兵靖難時,鐵鉉在山東濟南府也用過這一招,永樂皇帝雄才大略、一代霸主,還不是乾瞪眼使不上力?
爲什麼?就因爲別的事都能做,唯有這件事不能做,否則就是自棄道義,爲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人,而且這罪名永遠也沒有辦法洗刷。
以子孫份而冒犯祖宗,如果因爲對方和自已正在打仗就可以這麼做,那豈不是告訴天下人,如果事危急,就可以不要祖宗了?豈不是告訴天下人,如果事急,就可以不要君父了?天地君親師,綱理倫常一旦崩壞,天下豈不大?”
見正德臉上的怒漸消,楊凌又道:“再者,寧王謀反,用的是什麼名義?他謠言衆,詭稱了太后旨進京整頓宗室,說皇上您不是先帝骨,而是抱養的民間嬰兒。
皇上,您毫無顧忌地一炮轟在洪武皇帝頭上,這不是坐實自已的罪名,給寧王叛軍送去一個有力的口號,讓他造反更顯的出師有名了麼?他會到講,說皇上這麼做,正因爲您不是朱家皇室子孫,所以才毫不在乎。
這樣的謠言一旦傳開,就算今天大敗寧王,甚至剿滅了所有叛軍,也會在民間一直傳下去,做爲皇上您不是先帝骨的有力證據,不但皇上總是被人在後邊指指點點,就是您的子子孫孫,也要經常爲此苦惱了”。
“唔”,正德皇帝回過味兒來,他默默地點了點頭,問道:“那你說該怎麼辦?當初永樂先帝不敢以利炮攻城,怕誤傷靈主牌位,只能困城搏,我們現在也只是吃了這個虧?哼!那也罷了,朕的兵馬正在集結,就算不用大炮,他也休想佔了便宜。”
“那倒也不必,寧王既然這麼做,咱們何不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呢?”
正德皇帝眼睛一亮,追問道:“卿有何妙計?”
楊凌近前一下,對他低語幾句,正德皇帝呆了一呆,忽地仰天哈哈大笑。笑完了他嗵地一拳擂在楊凌口,讚道:“真有你的,若論歪門邪道,天下無人及得你,哈哈哈”。
正德皇帝向前兩步,招手道:“杜甫,來來來”。
隨駕南行的司禮太監杜甫忙一溜煙兒跑到他面前,正德囑咐幾句,喝道:“去,馬上準備,一會兒給水師的彭將軍”。
“奴婢遵旨!”杜甫答應一聲,領著隸屬司禮監、尚寶監的幾個太監匆匆奔進船艙去了。
正德皇帝又送回船頭,肅然問道:“水路形如此,陸路如何?你們還沒有說完,繼續”。
馬昂忙道:“是,臣等出發前,得悉寧王軍久攻安慶不下,於是繞過安慶,兵分兩路,徑往南京城而來。許泰、江彬兩位將軍正在城中備戰,依路程看,他們走陸路要比水路難行的多,大約明曰辰時方能抵達南京地境”。
正德皇帝冷笑一聲道:“好!那朕就與他決戰於南京城下,他知道知道,我這個不更事的侄兒皇帝的厲害。退下!”
迎駕的衆文武一聽,急忙施禮退下船去,在碼頭靜候,趁此機會,正德對楊凌道:“朕馬上擺駕南京城,你去吩咐一聲,朕的護航戰艦留下一半在此駐紮,另外一半一會兒隨江南水師溯江而上,迎頭痛擊寧王的戰船,給朕狠狠地打!”
彭鯊魚扯帆重新南下了,這回不但他的戰船來了,就連天子護航的艦隊都來了一半,大浩浩,桿立如林,帆布如雲。
楊子喬一路小心而行,果然撈上來兩口奇怪的水底武,可是再往後就沒什麼正經東西了,當他終於確認江水中再沒有那種可怕的水雷武時,這才命人撤去攔網,大船在前,小船殿後,全力進軍。
船隊剛剛進快速、平穩的航行,就見前方戰艦疾來,竟比逃走時還快。只見對面衝在最前的一艘船在江面上正劃著弧形進擊軌道,炮艙擋板紛紛升了起來,出黑的炮口。
楊子喬立在船頭,一見大奇:“彭鯊魚吃了熊心豹子膽不?他還敢來,的,老子就不信邪,我就不相信他個海盜出的彭老鯊,真敢放炮轟了朱重八的靈位?”
“轟!”一聲炮響,前邊一艘船搖搖晃晃,被削去一大片船幫子。楊子喬大驚,猛地張目去,只見對面雪白的帆布上一行碩大的黑字:“大明仁祖淳皇帝之靈位!”
楊子喬瞠目道:“仁祖淳是何方神聖?”
旁邊一個私塾比他多上過兩年的水盜頭子答道:“仁祖淳就是朱五四,朱元璋他爹!”
朱五四打朱重八,老子打兒子,天公地道。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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