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娘子不好意思地又了淚痕,說道:“你還有許多事要做呢,一路把我送到關隘,這就夠了,我……我走了”。
楊凌點點頭,紅娘子晶亮的眸子注視著他,忽然衝地湊上來飛快地一吻,然後攸地轉,一個漂亮的旱地拔蔥騰上馬,斥一聲:“駕!”一抖馬繮率先衝了出去。
荊佛兒已經蓄起了鬍鬚,頜下的短鬚給他更增添了幾分威嚴。他一手帶出來的三千鐵騎,全都換上了白軍的衫,爲了掩飾他們太過明顯的兵特徵,只有數一些人還用大刀,其他的人都換了鐵、長槍、鋼叉,但是清一的都是長兵。
劉大棒槌也是一白軍的裝扮,他率領的一千騎,全是那晚和彌勒教浴博殺所殘存下來的戰士,很多人上或多或還帶著些傷,這樣倒好,不需掩飾,任誰看了都知道他們是經過一番殘酷的浴廝殺才衝出關隘的。
兩人也齊齊向楊凌一拱手,抖繮隨在紅娘子後揚長而去。
關門開,戰馬絕塵,數千兵馬過,騰起了一條灰龍。
威國公楊凌抱著呀呀學語的兒子,站在關門外癡遠,影久久不,猶如一尊妻石,得邊的侍衛們都雙眼溼潤了。
忽地,大風浩,捲來一陣灰土,登時迷了他的雙眼,楊大人立即眨著淚汪汪的雙眼,抱起兒子落荒而逃,兵侍衛們也跟著一鬨而逃進關去,關門隨之“砰”地一聲重重關上了。
過了一陣兒,洗清了眼睛頭面的楊凌重又出現在城頭上,但是縱目遠,一片荒涼,已經不見了那支大軍的影。那灰塵,是大明軍隊燒荒造的。每年冬初,邊軍都會派出幾支隊伍出塞焚草,有時甚至深大漠數百里。
那時野草枯萎,極易燃燒。這一把野火放下去,不遇山嶺河流不會停止,大片的草原被燒掉,可以降低塞外遊牧民族的越冬能力,兵不刃的削弱他們的力量,因爲天生的侵略,使這些遊牧民族的力量稍一膨脹,就會不斷進犯邊牆。
然而反過來,關外遊牧民族難以過冬時,同樣會把部矛盾和生存困難轉移到漢人頭上,還是會來侵犯邊界,掠奪百姓,這個戰爭怪圈始終不得破解。
楊凌在關隘城頭又癡癡站了許久,這才長嘆一聲,悄然下城去了。
一個消息開始流傳開來。威國公楊凌領皇命剿滅叛匪白軍,兵發井徑驛。化名張寅跡軍中任太原衛指揮使的彌勒教主李福達謀反,趁夜猝襲井徑驛大營,重挫守關兵。威國公楊凌在三千鐵衛浴掩護下,三千衛士全部殉難。
京畿重地,數萬民團謀反,攻擊軍鎮重地,形十分嚴重,威國公楊凌急調周邊衛軍、邊軍協同剿滅邪教。彌勒教軍中伏被全殲,彌勒教主李福達中七槍兩刀三箭,力竭,被刃分。太行山白匪趁逃逸,沿雁門、武寧、偏頭向西殺出關去,過榆林、雲川出塞,逃了大草原。
關外泰寧衛,大寧,一座蒙古氈包,綺韻剛剛就著燭火燒掉了一封信。阿德妮坐在一旁正學著蒙古人,吃著鮮的手抓羊,穿著一蒙古人裝束,但是卻毫不掩嫵中帶著幾分英氣的俏模樣。
阿德妮見綺韻看完了信,手託著香腮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便按捺不住地問道:“楊在信中說些甚麼?”
綺韻似笑非笑地睨了一眼,說道:“他信裡還能說什麼?說人唄”。
阿德妮的眼睛頓時亮了,臉蛋兒也紅了,忸忸怩怩地道:“他……他提我了麼?”
“提了呀,你吃牛羊,免得脯兒越來越大,一個不小心會悶死了他”。
阿德妮一聽頓時紅了臉,的一對飽滿堅,比綺韻的還要拔,綺韻看著這個鼓的心裡總是酸溜溜的有點嫉妒,得空兒便拿的脯兒調侃一番。
阿德妮不依地出油乎乎的小手要往綺韻臉上抹,綺韻見狀連忙逃開,阿德妮拔便追,綺韻被到帳角,眼看躲不過了,這才笑著告饒,把楊凌信裡所說要求們迅速準備弓箭、兵、甲冑、良駒、糧草以供應剛剛進大漠的紅娘子的事說了出來。
“那個的綠林好漢?”阿德妮高興起來,那個混跡綠林,帶領幾千強盜引得大明出數十萬軍隊前堵後追的英雄,可是崇拜的人呢,想不到居然投靠了楊凌,還領兵來了大漠。
綺韻瞧瞧一臉憧憬興的阿德妮,不屑地撇了撇小兒:“大人喜歡也罷了,這小丫頭也欣賞?哼,本就是個惹禍,有無腦的笨人,能承擔這樣的重任?沒有我幫著能行嗎?我可不能讓壞了大人的事,等來了,我得好好調教調教,先給來個下馬威,讓乖乖地聽話”。
綺韻一口白牙咬著紅脣,抿了一道人的弧線,只是怎麼看,都覺得有點兒險。
“姐姐,楊凌回京了,楊凌回京了,這一次我一定要……要……要……”,永淳一溜小跑兒衝進了永福的閨……禪房,愕然瞧見高文心和馬憐兒也坐在房中,登時傻了眼。
楊凌和沒有關係,真的一點關係都沒有,但現在小臉蛋兒脹得通紅,就象了人家男人卻被人家的人逮個正著似的。馬憐兒眼珠轉了轉,起笑盈盈地一禮,狡黠地說道:“見過永淳公主殿下,您說我家老爺回京了?您要怎麼樣呀?”
永淳一隻手還指著外邊。結結地道:“我要……我要向他好好打聽打聽剿滅彌勒教的事,對對,向他打聽消滅李福達的事,聽說那邪教教主神通廣大,能撒豆兵呢,真想知道威國公是怎麼把他們一舉全殲的,呵,呵呵呵……”。
高文心卻沒看出其中端倪,又驚又喜地起道:“殿下是說我家老爺回家了?他……,他現在回府了?”
永淳公主幹地道:“還沒有,我是從城裡出來時正見他的儀仗進城,想是皇兄召見得急,先去見駕了”。
永福公主心驚膽戰的生怕妹妹說了,忙起道:“兩位夫人,國公回府,乃是一件大喜事。兩位夫人還是回府去吧,國公戎馬勞頓,闔府上下必然要爲國公接風洗塵的”。
高文心、馬憐兒淺淺一笑,矜持地福禮道:“那……賤妾就向兩位殿下告辭了”。
“免禮免禮”,永福、永淳連忙制止,兩位國公夫人嫋嫋娜娜、穿花拂柳地去了。
永淳公主探頭探腦的,眼見二人離開,這才吐了吐舌頭,洋洋自得地道:“急智啊,我真是太佩服自己的急智了,我怎麼就這麼有才呢?”
永福公主沒好氣地道:“你剛剛要是說了,姐就沒臉見人了,只好把袖掩面,投湖自盡了事,一句話說死了你姐姐,那就更有才了”。
永淳公主嘻皮笑臉地道:“那我就把楊凌綁了,丟進湖裡去陪你。嘻嘻,姐,我又有好辦法了,你聽我說……”。
永福一聽變道:“又有好辦法了?你還是想清楚吧,看看上回搞的那檔子事,弄的湘兒現在見了你就哆嗦”。
“哎呀不會啦,姐你相信我啦,喛,你別走呀,我真的有了好辦法啦……”,永淳公主急急地追了出去。
高文心、馬憐兒兩位夫人慢條斯理、文文靜靜地出了庵門,上了小轎,進了楊府的門兒,姿態優雅、儀態萬千地進了後院兒,到了後院花廳見了衆家姐妹,那僞裝了半天的秀氣一掃而空,兩個人同聲歡呼道:“老爺回京啦!老爺回京啦!”
忘形的歡呼迎來一室愕然的目。
此時,楊凌正騎著馬,走在通向豹房的路上。他在井徑驛解決了彌勒香軍造反的事,接著又趁機擴大聲勢,造出種種假象,掩護紅娘子的人馬出關,同時調度邊關守將殺神荊佛兒的人馬前去策應。
與此同時,他也切注意著晉王府的靜。李福達謀反,一旦發兵就是明刀明槍正面作戰了,如果他還有什麼重要力量,不可能留而不用,而獨自承擔朝廷追剿的重,不過從事先佈下的眼線報回的況來看,晉王府沒有毫靜,不要說發兵響應,甚至沒有任何應付突變的跡象。
楊凌聞報鬆了口氣,晉王是西北三王中勢力最大的一位藩王,如果他真的和李福達有什麼勾結,縱然已經命王守仁做了準備,可以快速撲滅他們的反叛,但是這終究是一件大傷元氣的事,晉王與彌勒教無關,那是最好不過。
可是太原衛卻必須進行大清洗了,太原衛上上下下的所有將校,全部列排查對象,尤其是李福達擔任太原衛指揮使之後升遷、調、投軍的人員,全部勒令暫時離開軍隊,在地方府督之下進行徹底調查,以防還有網之魚。
楊凌主持著這一系列事,全部事七七八八的還沒忙完,正德皇帝的急詔就到了,詔命上只有四個大字:“火速還京!”看來京裡是出了大事,楊凌不敢怠慢,立即把事辦給苗逵,讓他把還沒有辦完的事繼續主持下去,自己則星夜兼程趕赴京師。
一路上,從傳旨太監那兒楊凌也瞭解了一個大概,現在京城裡謠言滿天飛,什麼邊軍譁變、楊凌遇伏被殺、白軍逃回太行,還有什麼太原晉王謀反、江西寧王也反了。原因是當今皇帝並非先帝骨等等,更離譜的是當今皇上明明在豹房住的好好的,居然還有謠言說他隨軍去了井徑驛,所以彌勒教才發造反,已經把他和楊凌一網打盡了。
三廠一衛鑼鼓,探細作四打聽,到抓捕散播謠言的百姓,整個京師鬧得是烏煙瘴氣。廠衛不抓人,謠言就傳得沒完沒了,這一抓人,又好象是因爲心虛,反倒印證的謠言的真實,剛剛穩定下來的民心又開始浮起來。
正德皇帝也不知道這些謠言的真實,楊凌奏請求皇上監視武定侯郭勳,提防京營、神機營有人造反的消息,已經他勞心傷神了,現在又傳出這麼多謠言,弄得小皇帝心浮氣燥,偏又有口難辯,甚至許多衙門裡的人現在也到了影響。
楊凌知這必是李福達謀反之前派進京去的細,趁機鼓人心、攪視聽,李福達既死,這些喧囂塵上的謠言久而自止。本不必在意,但是謠言中提及江西寧王謀反,卻令楊凌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李福達提晉王,那是因爲他是太原衛指揮,這麼說容易取信百姓,可是遠在江西的寧王和他本不應該有任何瓜葛,這些謠言中怎麼別的王爺不提,包括李福達曾任職的陝西當地的藩王,偏偏提及寧王這個歷史上真的造過反的王爺?
真中有假,假中有真,這真真假假的謠言,莫非竟有一個是真的?
一念及此,楊凌纔不敢怠慢,立即兼程回京,到了京師連家門都不進,直接馳往豹房。
楊凌一路走一路沉思著這種種形,忽地前方侍衛們高喝道:“走開走開,威國公回京見駕,爾等再敢攔在儀仗前邊,立即送究辦!”
楊凌擡頭一看,只見前方許多百姓擁在那兒,翹著腳尖正往路旁一家酒樓張。看他們瞧得出神,竟未注意儀仗前來,這時侍衛們高呼驅逐:“威國公還京見駕,閒雜人等統統閃開!”百姓們才一鬨而散,匆匆逃往街頭兩側屋檐下。
只聽有些膽兒大地百姓猶自在那議論:“快看快看,真的是威國公爺,我見過他一次呢,哎呀,國公爺真的沒死,皇上也沒死,今兒個兩個活的我都看到了”。
“噓,別說話,小心把你抓進衙門打板子”。
楊凌聽得納悶兒,又不便過去詢問,他疑地搖搖頭,正催馬前行,路旁那幢酒樓上“吱呀”一聲推開了扇窗子,探出一個人頭來高聲嚷道:“誰說楊凌回京了?在哪呢在哪呢?在……哎呀楊卿,哈哈哈哈……,快快上樓來,朕在這裡,朕在這裡啊”。
楊凌猛擡頭,只見正德皇帝朱厚照頭戴金燦燦的翼善冠,穿五爪金龍袍,正扶著一扇窗子興高彩烈地向他招著手。楊凌唬了一跳,急忙跳下馬道:“皇上,您……您怎麼在這兒?”
正德笑道:“卿可算回來了,來來來,快快上樓”。
楊凌不敢怠慢,急忙走上階去,階上站著一排錦衛,方纔被百姓所阻,楊凌並未注意他們的存在,這些正德的近侍衛都是認得楊凌的,當下閃讓他進去,楊凌蹬蹬蹬衝上二樓,還沒等拐彎兒,就見雪白的牆壁上書寫著一行墨跡淋漓的大字:“正德皇帝到此一遊!”
楊凌詫異莫名地走上樓去,正德皇帝見了他拍手笑道:“朕正在盼你回京,你來了就好,待朕再題上一句,咱們就回豹房去”。
他一手拉著楊凌,一手提著筆,一個小黃門兒捧著硯臺在一邊跟著,正德挑了塊牆,又工工整整寫下一行楷大字:“正德皇帝到此一遊”,然後歪著腦袋欣賞一番,忽地興沖沖道:“來,卿你也寫上一行字”。
他把筆往楊凌手裡一塞,楊凌迷迷糊糊地問道:“皇上要臣寫什麼?”
“嗯……就寫楊凌陪駕到此一遊,快寫快寫,然後咱們就走”。
楊凌不過,只得提起筆來,蘸了墨照著皇上的囑咐在他的墨寶旁邊又寫了一行較小的字兒,正德這才笑地道:“走吧,咱們回豹房去,朕再慢慢和你說”。
“京裡一團糟兒,皇上穿著正式朝服跑到這酒店裡寫什麼到此一遊啊?”楊凌心中納悶兒,疑地問道:“皇上,您……怎麼到了這兒啊?出了什麼事?”
“沒什麼事啊!這不是滿天下的百姓都說朕已經歸天了麼,朕又不能挨個去告訴他朕還活蹦跳的,那就在這兒鬧市地方寫兩個字兒,那幫人云亦云的混帳看個清楚明白”,正德笑地說著,可是眉宇間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抑鬱之氣,看來那許多無法辯駁的謠言,已經把這個一向好脾氣皇帝快的大怒了。
楊凌張了張,卻忍住了沒有說話,他陪著正德下了樓,兩班儀仗一起起駕,徑直奔了豹房。
一窺見二人離開,那酒店老闆就匆匆跑上酒樓,著正德信手塗抹的字跡捧著肚子瘋狂地大笑,一疊聲兒地道:“快點,快點,做個紗罩都給罩上,發達啦!這下子我可發達了!這是皇上和威國公的墨寶啊,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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