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文心睡著睡著,忽地覺似乎邊有人,這幾天時時警惕,對此最是敏,雖然意識剛剛甦醒,仍是激靈一下,霍地睜開了眼睛,一迎上那對發亮的眸子,駭得瑟了一下,定睛一看,這纔看清是楊凌,不有些窘迫地將被子拉到了下上。
楊凌微微一笑,直起腰來道:“看你睡的正香,我正不忍你,想不到你就醒了”。
高文心帶著些窘意道:“楊大人笑話了,小子實在太過疲倦......”。
楊凌笑了笑接過話茬道:“我知道,現在我就要進宮去,如果諸事順利,最遲下午教坊司就會派人將你移室獨居,我會找機會慢慢向皇上進言,如果至晚我還沒有消息......”
高文心的臉刷地一下白了,咬了咬脣,冷靜地道:“妾明白,如果今晚掌燈之前,妾的境仍無變化,便是事不可爲,妾自會尋機去死......,無論如何,妾對大人的恩德激不盡”。
楊凌無力地揮一揮手,嘆息一聲,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鐘鼓司衙門,劉瑾正在威風凜凜地指揮數十個小太監忙忙碌碌的撞鐘敲鼓。景鍾由八個小太監扶著巨木撞,這種不刻全八卦只刻乾卦的巨鍾在大明只有三口,一口在天壇,一口在東嶽廟,一日在這花園,代表著天地人三才。
花園中有一更房,裡邊放著一架巨型七寶燈,高一丈六尺,引花園的活水激機件,自運轉。機件中有云珠和珠樑,樑的兩端有龍頭,用來調整水流的緩急。七寶燈裡有12個抱著時辰牌子的木偶,流走出來報時,還有4小木分別去撞鐘、敲鼓、擊鉦、打鐃,報告時刻。
看準了時刻的小太監就站在門口用小旗兒通知站在景鐘樓上的掌印太監劉瑾,劉瑾便指揮小太監們撞景鍾、敲司辰鼓,宣告早朝開始,百上殿。
敲罷鐘鼓,劉瑾下了樓,正要去鐘鼓司衙門喝口茶吃些點心,忽地瞧見楊凌走來,忙迎上去笑道:“楊大人,怎地有空來這裡?”
楊凌拱手道:“劉公公,楊某可是特意來找你的”。
劉瑾奇道:“楊大人何事找咱家?來來來,且去鐘鼓司吃口茶,咱們再詳談不遲”。
楊凌忙一把拉住他道:“公公且慢,楊某這事兒著實有些著急,鐘鼓司可是沒時間去了”。他把劉瑾扯到一邊,將事源源本本對他說了一遍。
楊凌對他沒有毫瞞,既然這事兒是想讓正德開口赦人,與其遮遮掩掩,讓正德知道了認爲他矇蔽天子,不如坦然做個好人,那時正德縱然不答應也不會怪罪於他。
劉瑾聽他說完笑道:“嗯,這事兒十有八九是洪尚書爲了討好皇上才加的懲罰,犯家眷充教坊司那一套萬歲爺可不懂。”
他四下看了看,又低嗓門道:“咱家實話對你說吧,皇上惱恨高太醫醫死了先帝,將他們一干人拉出去砍了,可是事後一查,竟是先帝病發時張瑜一時驚慌拿錯了藥,嘿!高太醫、楊院判是冤死了,可這事兒能怎麼辦?只好將錯就錯。”
楊凌聽了直髮愣:堂堂天子,原來也可以死的這般窩囊,他一道旨意就可以令萬千人頭落地,而他自已,卻因爲邊一個不起眼的小太監一時驚慌拿錯了東西就丟了命。
他蹙起眉道:“如此說來,高小姐豈不更加冤枉?死者已矣,怎麼再讓無辜的人憑白過?”
劉瑾不以爲然地道:“這算什麼?爲了皇家的面,就算死上一千人、一萬人又有何干系?張瑜拿錯藥的事已有風聲傳出去了,若是皇上赦了,豈不是更坐實了此事?所以,想要赦免,那是萬萬不可能的。不過......”。
楊凌一聽急道:“不過什麼?劉公公不要再賣關子,還請快快教我!”
劉瑾笑兩聲道:“大人有憫人之心,真想救人其實也不難,這事兒只要辦得既圓了皇上的臉面,又能給皇上一個恤臣子的風,呵呵,赦免一個無關要的黃丫頭又算得甚麼事?”
楊凌深知劉瑾最善揣磨正德的心思,急忙追問道:“楊某本想託公公引薦我去見見教坊司的管事公公,想不到公公還有如此妙計,還請劉公公不吝賜教,若那子得大難,一定會對公公恩戴德,給你立上長生牌位,一日三柱香地供著”。
劉瑾被他誇的一張老臉象盛開的ju花似的,他連忙擺手謙遜了一番,直至楊凌急不可耐了才拉過他手臂著耳朵言語一陣,楊凌聽了欣然作揖道:“楊凌以爲難如登天的大事,公公出馬,立時迎刃而解,此計甚妙,只待大功告,楊凌定當擺酒設筵,答謝公公”。
劉瑾笑瞇瞇地道:“楊大人何須客氣,就憑你我的些許小事咱家還不該幫忙嗎?走吧,咱家先帶你去見見教坊司靜公公,安頓了那子。靜公公平素對咱家理不理的,可是自從皇上登基,他倒是常陪著笑臉想解我,這點事他定然是要答應的。”
早朝散去,刑部尚書洪鐘、工部尚書徐貫回到朝房取昨日呈給閣的文卷,見吏部尚書馬文升坐在朝房愁眉鎖,面有憂。洪鐘不由奇道:“馬大人,何故唉聲嘆氣?”
馬文升瞧見是兩位同僚好友,不嘆道:“三位大學士去後宮向太皇太后、太后請安,商研皇上大婚的事去了,老夫在此候著等著討主意呢,員異地爲的旨意一下,老夫的門庭每日來發牢的員絡繹不絕,老夫可是實在吃不消了”。
洪鐘笑道:“也不全是吧,有些窮省的兒這回有機會去富省任職,卻是歡呼雀躍呢。不過皇上這道旨意干戈得實是不小,那些封疆大吏誰沒有個親友故舊,回原址爲彼此照拂、也是份中事,這回遷了地方,可就沒了機會了,難道把家族宗親全搬走不?”
工部尚書徐貫的族弟就在金陵老家爲,此次也在遷之列,聽了這話冷哼一聲道:“這主意原本就有失考慮,聽說是鐘鼓司掌印太監劉瑾和親軍統領楊凌這二個不通政事的蠢材進的讒言,弄致如今怨聲載道”。
馬文升蹙了蹙白眉道:“此事雖有些莽撞,其實未必沒有益,否則閣三位大學士也不會票擬了,如今聖旨已經下了,我們做臣子的就該一施行纔是,這種話以後不要再說了”。
徐貫見他不悅,也冷笑道:“大人是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楊凌雖得聖眷卻一直不能手朝政,安知不是他想假公濟私尋個富甲一方的地界兒爲?”
他取了自已的文卷憤然走出朝房,一眼瞧見自已的心腹手下工部左侍郎李傑匆匆迎上來,不奇道:“李傑,督建泰陵是何等大事,你怎麼擅自回京來了?”
李傑本來滿面焦灼,一看見他不又驚又喜,連忙迎上來道:“大人,陵上出了大事了”。
徐貫驚疑地道:“陵上出事了?到底出了何事?”
李傑左右看看,湊近了他悄聲說道:“大人,泰陵玄宮泄氣,金井出水啦”
工部尚書徐貫聽了“啊”地一聲,臉大變,懷裡抱著的文卷頓時撒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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