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楊凌抱著尚未裱糊的皇帝墨寶，坐著僱來的小車兒回到門前，下了車邁著八字步一步三搖地往回走，比大臣們上朝還有威儀。

只是快的小丫環雲兒早已興致地把老爺挨廷杖、抗聖旨壯舉告訴娘了，他的做作本瞞不了人。韓娘聽了雲兒的話，正坐臥不寧地等候著夫君的消息，聽見相公聲音，急忙搶出房來，一把抱住他，眼裡溢著喜悅的淚花兒道：“相公，你可回來了，娘擔心死了”。

還未梳髮，清湯掛麪，秀髮披肩，這種漢唐以來婦人家居時的普通髮式和現代子的披肩發極爲相式，配著一素淨的月白，弱。楊凌見病初愈的小妻臉頰還有些蒼白，不擔心地道：“你病剛好，田神醫不是讓你臥牀靜養麼，怎麼下地來了，快回去躺著，對了，田神醫開的調和子的藥喝了麼？”。

旁邊小丫環雲兒怯怯地道：“老爺，奴婢熬好了藥，可是夫人嫌苦不肯喝，說坐在牀上氣兒就行，已經了好一陣了”。

楊凌見過娘練氣功，聽這小丫頭說的有趣，不噗哧一笑。娘焦急地道：“相公，皇帝沒有再怪罪你吧？娘聽說你被打了三十板子呢，傷得重不得？”

皇上沒有治他的罪，楊凌也就不擔心被娘知道了，他呵呵笑道：“沒事的，你瞧我這不是好好的麼？你快些養好子，不讓相公擔心纔好”。他說著湊近娘低聲道：“別擔心，打得可不疼呢，就和相公打你屁時勁兒差不多”。

韓娘聽了臉兒一紅，嗔道：“瞧你，還說瘋話，有人呢”。楊凌這才醒悟到家裡添了一口人，可比得以前的二人世界。他忙咳嗽一聲，從懷裡出串銅錢遞給雲兒，說道：“雲兒，去市上買點綿白糖回來給夫人拌在藥裡，快去吧”。

雲兒脆生生地答應一聲，接過錢趕地出去了，楊凌這才和娘相互攙扶著往屋裡走，楊凌見娘穿這月白，長袖腰襬如雲，顯得子單薄了些，不擔心地道：“你再加件比甲再好，昨兒剛剛出了場汗，可再不得涼了”。

娘扶著他到了炕頭兒說道：“如今四月天了，穿多了難著呢，相公，你快趴下，我給你瞧瞧傷勢”。

兩個人早已風雨幾度，楊凌倒不介意在面前，他趴在炕頭兒讓娘寬，好在那時還沒發明，這小夠大的，得也容易。

娘輕地替他褪下小，瞧見有一部分粘連在部上，竟然不敢去，還是楊凌自已忍痛扯了下來。楊凌的屁雖被打得皮開綻，其實並沒有傷筋骨，好好將養一番估計連疤痕都不會落下，可他這兩天到奔波，傷口一裂再裂，現在有些地方還在滲著水，原本緻緻、無比的一個大好部，都要變大花臉了。

韓娘掩著口兒，淚花直閃，楊凌覺得屁有些涼，扭頭瞧見娘傷心模樣，不奇道：“娘，怎麼了？我走路雖覺有些疼，可沒覺著傷筋骨呢”。

韓娘吸了吸鼻子，傷心地道：“相公的創口久傷未愈，再治好了也要落下疤痕了”。楊凌好笑道：“那又如何？又不是我娘子的小屁屁傷，呵呵，家裡有藥麼？給我敷上點兒，只要不痛也就是了”。

韓娘又又氣，白了楊凌一眼，嗔道：“相公整日的油舌，不說一點兒好聽的”。楊凌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黠笑道：“相公不說好聽的麼？昨日不知是誰趴在我懷裡聽得臉紅心跳、神魂顛倒呢”。

韓娘“呀”地一聲，得頰騰雙暈。子剛好，心一跳得厲害就慌慌的有些氣，娘招架不住地跳下地，說道：“相公，你先歇著，娘這就去街上買藥”。

韓娘剛剛拉開房門，就見兩個健僕擡了榻，上邊趴了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進了院子，後邊還跟著兩個家僕，提了不東西，韓娘疑地問道：“請問，您找誰？”

錢寧趴在榻上，瞧見是個清純可象滴珠兒似的小人兒，秀髮披灑，眉眼宛然如畫，卻未挽婚後婦人的那種三綹頭，還道是楊凌新招的丫環，不心的：“這小子的確好福氣，找個丫環都得讓人心跳，這要是我，早拉上炕暖腳了，哪捨得端茶遞水，不知道他舍不捨得出讓，回頭跟他說說，我拿四個丫頭跟他換”。

錢寧想著，出一個賤兮兮的笑容，打量著婉人的態笑道：“你家老爺楊凌楊大人在家麼，我是特意登門探的”。

韓娘聽得有點兒自卑：“我......我就這麼象個小丫環麼？”，低頭看看自已的打扮，有點兒怏怏不樂地襝衽道：“原來是我相公的朋友，您快請進”。

錢寧吃了一驚，他刷地把笑一收，忙道：“原來是楊夫人，失禮失禮，在下錢寧，是楊大人的朋友”。屋楊凌聽到了揚聲道：“娘，是錢大人來了麼？快請他進來”。

錢寧任職錦衛掌刑千戶，種種殘酷殺犯人的手段施行起來眼都不眨，淋淋的場面早已司空見慣，可是這樣一個人對自已的偏偏惜到了極點，從他杖刑前所作的安排就可見一斑了。

這廝回家後就趴在牀上好生將養，爲免尊上留下疤痕，竟是一也不敢了。第二日楊凌抗旨的消息傳到他的耳中，錢寧以爲楊凌這回必死無疑，還暗暗惋惜好不容易搭上的東宮這條線就此斷了。

今兒早朝聽說楊凌奉旨長跪午門，深諳場的錢寧立即嗅出一不同尋常的意味兒，馬上派人找宮中擔任軍統領的朋友打探消息，居然被他探聽到皇帝賜了楊凌一副畫。

錢寧當機立斷，現在擺明了皇帝要保楊凌，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他連買禮的時間都沒顧上，馬上把旁人探他時送來的東西，連封都沒啓就順手帶了馬不停蹄地趕來了。

錢寧被擡進楊凌臥室把臥搭在椅子和炕沿上，見楊凌趴在炕上上蓋著被子，忙笑道：“楊大人，昨日在下就遣人前來探，可是大人不在家，今兒個我子好了些，就自已過來了”。

楊凌笑道：“多謝錢大人，說起來還是我連累了大人，還勞大人來看我，實在過意不去”。錢寧打個哈哈道：“你我同爲錦同僚，又同在宮前仗，緣份非淺，這種見外的話就不要說了”。

他說著賊眼瞄，看見楊凌扔在炕頭上的那捲宣紙，不由暗暗吃驚：“這個楊凌和陛下到底什麼關係啊？他私帶太子出宮、當衆抗拒聖旨，皇上不但不怒，還賜給他親筆做的畫，皇上賜的無論什麼東西，哪個王公大臣請回家去不立馬裹上黃綾，早晚三柱香的供奉哪，那是皇帝的恩寵和信任，他可倒好......皇帝親筆墨寶......”。

錢寧瞧著那畫兒著實有些心疼，他故作隨意地道：“這炕頭上是......呵呵，楊大人果然不愧是文人，在家裡養著傷還要詩作畫不？”

楊凌一拍腦門，他心裡一直沒有什麼君權至上的思想，所以別人看來理所當然的事經常就忽略了，方纔一回家就顧著和小佳人膩了，倒把皇帝的畫給忘在一邊了，這可是錢哪，不但是古畫，而且是皇帝的墨寶，這要留給我和孃的後代，將來值多錢吶。

楊凌連忙對娘道：“娘子，快把這副畫收到櫃子上邊好生放著，呵呵，這是當今皇上賜的，可別弄壞了”。

韓娘剛剛替錢寧沏了杯茶進來，聽說炕上丟的那捲不起眼的東西是皇帝所賜，趕拿起來，一時到尋著，竟是不知道放在哪兒才覺安全了。韓娘畢竟來自僻遠山村，天子在心中，簡直如同神話般的存在，如今竟然親自見到了天子所賜的東西，也難怪誠惶誠恐了。

楊凌笑道：“擱櫃子上吧，回頭找人裱糊了，做個匣子裝起來就不怕磕了”。錢寧豔羨地道：“皇上賞的？呵呵，這下我就放心了，聽說你昨兒個抗了聖旨，爲兄擔心了一宿呢”。

他不經意地又拉進了層關係，楊凌對這位手握重權的掌刑千戶也有親近之意，聽了他的場面話，便也笑道：“錢兄掛懷了，這話可再傳不得，楊凌哪敢抗拒聖旨，只是妻急病，當時乞求傳旨的公公寬恕片刻罷了，街頭百姓以訛傳訛胡說八道，真是唯恐天下不”。

錢寧乾笑兩聲，正想再奉迎幾句，宮中傳旨的太監到了，幸好這秉筆司傳旨太監懂得規矩，面南背北地站在院子裡傳旨，本沒進他的屋。楊凌趕忙的穿戴起來，在孃的陪同下走出去跪接了聖旨。

待楊凌送走欽差回來，錢寧又吹捧一陣，見娘捧著兩瓶賜的傷藥等著給相公敷藥呢，便乖巧地拱手告辭。楊凌一披掛還未卸下，人家又送了一堆的禮，盛之下親自將他送到門口，雙方正要拱手言別，就見一頂小轎吱悠吱悠地到了面前。

那轎簾兒一掀，一張蒼白的馬臉從轎子裡探了出來，一瞧見楊凌正站在門口兒，那人不由喜出外，連忙巍巍地道：“楊大人，咱家還怕尋不著你呢，天可憐見，哎喲，可算是見著大人了”。

楊凌、錢寧定睛一看，只見那人頭髮花白，臉白裡青，正是宮中採辦太監馬永。錢寧失聲道：“馬公公，你怎麼......這般模樣還要出宮採買麼？”

馬永沒好氣兒地白了他一眼，說道：“採買甚麼，我這副模樣還能辦差麼？快快，咱院子裡頭說話兒，人瞧見了不好”。

楊凌和錢寧對視一眼，莫名其妙地又轉回了院子，馬永苦著臉向楊凌招手道：“大人近前來，咱家失禮了，好不容易人擡上轎子，我可是不敢再挪一下，這屁全都被打爛了，我這條老命啊......”。

楊凌知道宮中八位太監的刑遠比自已要重得多，見他說著說著眼淚都要下來了，忙湊上前去說道：“公公該當好好休養纔是，怎麼還出宮來了？”

馬永苦笑道：“誰說不是呢，還不是太子爺......”，他說到這兒四下一瞥，錢寧會意，忙喚了人要出去，馬永忙道：“慢著慢著，別忙著走，下人們出去，錢大人也留下吧，這事兒沒準還用得到你”。

錢寧一聽太子還有事要他辦，只覺得頭皮發麻，只好把下人們都打發出去，也湊上前來，馬永呼呼地著道：“楊大人，今兒個可是第三天了，你當初誇下的口，太子爺可是當了真兒。

這兒也沒外人，咱家就對你直說吧，太子爺看上人家姑娘了，宮裡幾個爺們實在上了太子爺的折騰，可教坊司的人是苗逵苗公公的手下，咱家也不敢相托呀。這事兒還得著落到你頭上，這兒是我攢的全部家當，一萬四千兩銀子，不管你用什麼法子，都得把人贖出來，人就先安頓在你這兒吧”。

馬永說著無比痛的掏出一卷銀票，遞到楊凌手中，又道：“詹士府了聖意，現在對咱們幾個爺們看顧得呢，我得趕的回宮去，事就這麼著了，你辦妥了明兒到後宮門口，會有運水的小太監向你問消息，好了好了，咱家得回宮了”。

馬永指揮著採買司的兩個僕役擡著他出了門，一溜煙兒的又去了，楊凌握著那捲兒銀票呆了半晌，才求助地瞧向錢寧道：“錢兄，你看這事兒......”。

錢寧還不知道嚴寬被張延齡一腳差點兒踹死，早已不敢打玉堂春的主意了，所以也覺得事有點兒撓頭，可他又不敢表現出來，只好道：“這事兒......既然太子爺發話了，需要錢某之，楊大人儘管開口，要不......咱去贖人？”

楊凌咬著牙跺腳道：“好！就不信了，一萬多兩銀子還贖不了一個人？......呃......對了，太子爺喜歡的到底是哪一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