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凌不懂畫,可他前世好書法,古詩詞記得極多,眼見這副山水濃淡相宜,可是卻無法評價,便取巧道:“陛下功力雄厚,更難得的是這副丹青寓意深遠,志懷天下,看這森森千丈鬆,雖磊砢多節目,施之大廈,必是棟樑之材啊。”
弘治眼中閃過一抹異,淡笑道:“楊卿莫只看到這株奇鬆,你瞧這山上樹木,有的細而直,可做椽桷,有的筆直壯可作棟樑,但是更多的卻是那歪歪曲曲奇形怪狀的,便只好劈做燒柴了”。
他悠悠一笑,脣角卻噙著冷意:“楊卿,你是願作棟樑之材、椽桷之料還是一捆劈柴呢?”
楊凌想也不想便跪倒在地,大聲道:“臣,願做櫞桷之料!”
苗逵晃了一下,差點兒打翻手裡的端硯。弘治本以爲他剖肝瀝、慷慨陳辭一番,想不到從他裡聽出這麼個詞兒來,弘治怔了半晌才驚奇地道:“甚麼?你願做櫞桷之料?”
楊凌俯首道:“是,臣文不能象劉謝李三公那般助陛下治國安天下,武不能統率千軍萬馬、馳戰於荒漠草原,揚威四海,是以願做櫞桷之料,能爲陛下守得一鄉一縣、造福一方百姓臣便心滿意足了”。
弘治聽了啞然失笑,只覺這個臣子雖有謀略,可是子卻直爽的可,本就是個愣頭青,他瞥見楊凌說著話兒,雙膝還在微微地打著,也不知是嚇得還是在午門外跪的,心中不由浮起一憐意:“罷了,今日讓他午門長跪不起,在文武百面前也算是懲戒過了,此人還是要用的,若嚇得他從此做事畏首畏尾,可就得不償失了”。
他呵呵一笑,說道:“起來吧,你有心和劉謝李諸位卿比較,這心氣兒已是極高的了,他們也是從你這年紀,你這份一天天熬出來的,當初如你一般時,還未必有你今時今日的雄心,所以你也不必自甘菲薄了”。
他說著繞回書案後,提筆在畫上題下“森森千丈鬆,雖磊砢多節目,用之大廈,終是棟樑之材”一行龍飛舞的大字,然後遞與楊凌道:“這張畫朕就賜給你了,願你記得今日說過的話,時時自省其,呵呵,你退下吧”。
楊凌莫名其妙地接過弘治的墨寶丹青,神有點兒茫然,皇上把自已在宮門外晾了一上午,進來送給自已一張面,然後就打發他回家了?這還真是天威不可測了。
他如釋重負地說道:“是,臣告退”,說著雙手將張畫高高舉過頭頂,畢恭畢敬地退了下去。弘治帝見他退出了書房,眼中出一笑意,他微微頷首道:“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長;嗯,小小年紀,能有這番見地,不枉朕一番栽培。苗逵,傳旨,楊凌罷東宮侍讀,改任神機營中軍”。
苗逵吃了一驚,忙道:“陛下,楊凌剛剛到懲治,就提升爲中軍,恐朝臣們又要非議了,皇上,是不是先讓他任個副都司,以後再慢慢升遷?”
弘治苦笑一聲,心中暗想:“朕何嘗不想慢慢磨鍊,只是朕怕天命將盡,沒有時間了呀。如今朝中六部、閣三公皆是老臣,主臣老,雖說他們忠心耿耿,但畢竟是臣子,若不爲我兒再扶值一力量,平衡外臣工,我兒如何駕馭這萬里江山、滿朝文武?”。
弘治帝想著擺了擺手道:“罷了,旨意上就說安排他去神機營任職,至於職務麼......王越督著十二團營呢,他一向辦事穩妥,著他安排吧。
對了,再賜兩瓶金瘡藥給他,昨天楊凌抗旨,抱妻求醫,今兒朕給他來個楊妻奉旨,爲夫敷藥,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