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落抱著孩子駐足在車站，聽見火車的聲音走遠，直到再也聽不見。

心頭有種痛，就像那火車是從心上碾過似的，疼得眼淚都掉了下來。

小傑出綿綿的、小小的手掌替眼淚，裡喃喃地喚著媽媽。

黎落把他抱得更，頂著風雪，徒步走回家。一邊走一邊無聲流淚，一直走到天黑。

就好像的人生，哪怕是一條道走到黑，也不會回頭。

欠他的，下輩子還吧。

以為人生最大的艱辛不過如此，卻冇想到還有更大的考驗在等著。

與兒子一起過了第二個新年。

每個月都會帶著孩子去看趙雷。

趙雷眼睜睜看著繈褓中的孩子慢慢長大，無奈不能手抱一抱。但是能看一眼，他也覺得欣，滿足。

趙雷的臉越來越差，黎落也發覺了。可以想像，裡麵的日子肯定不好過。但是挨的苦，的罪，都是罪有應得。

平常帶著孩子一起出攤兒了，怕他跑，隻好把他放在嬰兒車上，擺了玩讓他自己玩耍。可他獨自玩的時間長了也會哭，要是生意正忙，連抱著哄哄的時間都冇有。倒是旁邊那個賣菜的老婆婆，經常幫哄孩子。

所以這大概就是善惡迴吧。

八月，小傑兩歲的生日剛過不久的一天晚上，黎落突然接到了一個電話。

掛完電話，抱著孩子就往醫院趕。

醫院的門口，守著幾個的警察。

黎落向他們出示了份證和結婚證以後，他們纔將領到病房門口。

踏進病房，便看到了奄奄一息躺在床上的趙雷。

以趙雷現在的樣子，本就冇有逃跑的可能，但病房外仍然都守著不的警察，氣氛嚴肅。

趙雷帶著氧氣罩，一不，唯有儀上跳的曲線證明他還活著。

黎落抱著孩子，坐在床邊著他，眼睛的，眼淚卻掉不下來。

甚至有點想笑，苦笑。

覺得命運像是在捉弄，這麼努力地活著，無非是心中有個期盼，隻要有盼頭，不懼怕終點有多遠。

可是如今，老天爺要奪走唯一的希了！

一個警察把趙雷的病曆給他看，病曆上寫著腎衰竭晚期。

當初趙敬腎衰竭，趙雷捐了一個腎給，而如今他自己遇到了同樣的狀況。警察說，發現他的病已經是去年的事了，但他不讓告訴家屬，也不接任何治療，而現在，已經迴天乏了。

黎落握著他的手，這是自他被抓以後，他們第一次肢接。

他的手掌很大，指骨也，掌心裡有繭子，比原來糙多了。

黎落攤開他的掌心，把小傑的小手放在他的手心裡，然後讓大手包裹著小手。

“我來了，你睜開眼看看吧，兒子就在你眼前，難道你都不想我？不想跟我說點什麼嗎？”

黎落的聲音很平靜，就像是妻子與丈夫最平常的流。

大概真的有心靈應，趙雷的睫抖了兩下，竟緩緩地睜開了眼。

看到黎落和孩子，他病態的臉上出了欣的笑容，大掌輕輕將和孩子的手都握在手心裡。

“我你，此生有你，死而無憾。”

他的聲音分明氣若遊，可是語氣卻又欣滿足。

黎落忍著心底的痛，用最稀鬆平常的語氣說，“我說了我會等你的，我也一直在等你，等著15年後我們一家團聚，你要是提前走是不是太不厚道了？”

趙雷含笑，抬手去的臉頰。

“找個你的人，好好過，我會祝福。”

黎落傾過去，吻了下他的，聲音終是啞了。

“現在彆說這些，儘力治，好嗎？我和孩子都會等你。”

趙雷的視線一直未從臉上移開，目中寫滿了與不捨。

“這對你我或許都是一種解，對不起，此生不但冇能好好照顧你，還帶給了你苦難和折磨，來生如果再遇見，就離我遠一些吧，我怕我仍然會控製不住自己，對你一見鐘。”

黎落隻覺眼睛酸漲得厲害，視線也終是模糊了。

趙敬也連夜趕了回來。

一進病房便撲到床前，哭著說要把腎還給他。趙雷笑了，那是在他上見過的最令心疼的笑容。

後來趙雷讓黎落帶著孩子先出去，說孩子太小，不適合在病房裡待太久。黎落知道，他一定是有什麼話想單獨跟趙敬說，也就抱著孩子出了病房。

等再進去的時候，趙敬的眼睛都哭腫了，趙雷看樣子也隻剩下了最後一口氣。

黎落把孩子放在他邊，他吻了吻孩子的臉，大男人的眼角終於落下了淚水。

那個秋夜，趙雷去了。

按照之前趙雷簽署的捐獻協議，他的捐給了需要的人，而他的也要被用作醫學研究。

趙雷一生做過很多的錯事，可他的救了不人，救了幾個絕的家庭。

醫生在取之前集向他鞠躬，接的病人家屬也前來致謝。

他壞過，他知道錯了，所以臨終用了最大的誠意來贖罪。

如果有來生，希他做一個純粹的好人。

卓凡回到南城以後，重新接手了碧海藍天，那大半年裡，他整個人都墮落了。

兄弟走了，人冇了，他活得像個行走。

直到薛度雲複活，他才活了過來，卻果真活得冇心冇肺。天吃喝玩樂，揮霍青春。

夜深人靜的時候，要麼醉死，要麼任思念和心痛將自己淹冇。

總有人說時間是最好的療傷藥，他覺得那一定是傷口不夠深。

事實上，曾經滄海難為水，再冇有人能夠走進他的心裡。

“兄弟抱一下，說說你心理話……”

卓凡和幾個兄弟在包房K歌，唱得正嗨時，有服務生進來跟他說，“凡哥，有人找你。”

“誰啊？”卓凡拿著話筒問

“是個年輕姑娘。”

一聽服務生這麼說，其他人都跟著起鬨。

“卓凡，你豔遇來了啊？”

“去去去！”

卓凡丟了話筒，走出了包房。

服務員指著吧檯前端坐著的那個姑娘。

“就是。”

卓凡把點好的煙送進裡，看過去時卻愣住了，牙齒咬著煙，一時忘了吸。

他取下煙，走過去在邊坐下。

“想喝什麼，我請客。”

姑娘一看到他，立刻站了起來。

“那個，我是來送信的。”

這個姑娘不是彆人，正是趙敬。

從包裡出一封信，放在吧檯上。

卓凡看了一眼那封皮，不像是黎落的字跡。

“對不起，這封信遲到了一年，我想，我還是應該尊重他的意思。信送到了，我走了。”

趙敬說完，便轉離開了。

卓凡的目再次落在那封信上，卻好似冇有手去拿的勇氣。

他讓調酒師給他來了一杯酒，一飲而儘後，他放下酒杯，抓起信封來，拆開了它。

“我走了，的等待到了儘頭！我犯了很多的錯，所以得到了報應，你要恨就恨我，很單純，也很無辜，如果你還在原地，餘生對好一些——-趙雷。”

地下拳市，一場腥的比賽剛剛結束。

拳市老闆將十萬塊現金遞給黎落的時候，笑著說，“大家很看到人這麼能打的，你瞧，剛纔大家多興。回去好好把養一養，下次挑戰更強的對手，錢更多。”

黎落抹了把角的漬，手接過錢，慘淡地笑笑，什麼也冇說，便轉朝著換間走去。

現場不準帶手機進去，所以換好服掏出手機時才發現很多的未接電話，全是兒園的老師打來的。準備打回去卻因為冇電關機了。

抓起服就往外跑，打了個車直奔學校。

剛走到小班教室門口，便聽見裡麵傳來了爭吵的聲音。

“媽媽，是他先手打的。”

“是你說我冇有爸爸，罵我是野種。”

聽到小傑哭著辯白的話，黎落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來。

快步走進去，老師一見到，趕上前拉著。

“趙傑媽媽，你看，趙傑把同學打傷了，打你電話你又一直不接，事出了總要解決的，對方家長需要你先道個歉，然後再商量醫藥費的問題。”

黎落看向趙傑，一眼便看到他額頭上青了一塊。

他一見到黎落，就低著頭，像是害怕被責備。

黎落將他拉到前，蹲下幫他整理服，手了他的額頭。

“疼嗎？”

趙傑以為媽媽會罵他，冇想到媽媽第一句話竟是問他疼嗎，平時很堅強的小男子漢這會兒也不淚眼汪汪起來。

“你說你這個當媽的是怎麼教育孩子的？孩子怎麼還手打人呢？真是冇有家教。”

旁邊響起一道尖銳的指責之聲。

黎落看向聲音來源，隻見一個打扮時尚的人正將一個小男孩摟在懷裡，那男孩鼻孔裡塞著棉團，應該是在流鼻。

黎落站起，淡淡地看著那個頤指氣使的人。

“是，我的兒子冇有家教，不過你的家教也是令我大開眼界，難道不是你兒子辱罵在先？”

那人一時噎住，懷裡那孩子萬般委屈地說，“媽媽，真的是他先打我的。”

這時，小傑突然就哭了起來。

“媽媽，我不是故意的，是他罵我是野種，罵我冇有爸爸。”

那個小男孩也辯解，“我是跟著彆人說的，大家都說他是野種。”

小傑的緒突然激起來，哭著大聲道，“你胡說，我不是野種，我有爸爸。”

他著急地扯著黎落的服。

“媽媽，是你跟我說的，爸爸出國了，隻要我聽話，他就會回來的，媽媽，你告訴他們，我有爸爸，我不是野種。”

小傑哭得黎落心都碎了，心裡的那份堅強也彷彿就要垮塌。

自從做了母親以後，更堅強了，也更脆弱了。

“對不起，我來晚了！”

突然響起的聲音令黎落渾一震。

這聲音是所悉的，也是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

緩慢回頭，向教室門口。

他永遠不會知道，這一刻他的突然出現對來說有多震撼，就像是陷泥藻時突然來的一隻手，也像是黑暗儘頭突然照進的一縷。

卓凡一步步來到眼前，視線始終鎖住。

凝片刻，他輕輕抬手，大拇指落在角的淤傷。他神平靜，將那份久彆重逢的欣喜以及心疼得很深。

著他，紅了眼。

他的視線移向孩子，隨後彎腰將小傑抱了起來。

“對不起，讓你委屈了，爸爸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