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詩韻心中越發焦躁不安，輕咬著。

“唉！怎能這樣？”

……

葉婉兮到了院子裡，看到李宴琦正逗弄著一隻剛高過人膝蓋的小馬。

小馬駒一跳一跳的，像隻歡快的狗子。

看到葉婉兮過來，他才讓小馬駒跑一邊玩耍去。

這一年來他滄桑了不，臉上有著泛青的鬍渣，北風吹得那臉朗了不。

說話的樣子，也不像當年那般，總是帶著幾分歡稚氣，而是變得沉穩冷靜。

緒不再掛在臉上，而是掩藏在那張滄桑的臉皮下，再看不到半分昔日簡單單純的模樣。

“早前就答應了小葉璽，要在北方幫他帶一隻小馬回來。上次回得匆忙，也冇顧得上，做了個言而無信的四叔。還好，這次可算記著了。”

葉婉兮說：“你有心了，隻是他現在要學的東西很多，怕是都顧不上玩耍了。”

李宴琦歎了口氣，“當年的我們，誰也冇料到結局會是這樣。”

葉婉兮招呼他坐下，又親自為其泡茶。

“在北方能喝到江南這麼細的茶吧？”

“嗯，那邊的人更喜歡喝烈酒，尤其是冬天。”

葉婉兮笑笑說：“早年我來江南的時候存了不好酒，回頭你回去的時候帶上一些。”

“那我就謝謝三嫂了。”

“客氣什麼，舉手之勞而已。我那兒還有個姑娘，是咱們這兒最漂亮的姑娘，你回去的時候也一併將帶著吧。”

李宴琦微微一愣，隨即笑道：“三嫂說笑了，酒我收下，人就不要了。”

葉婉兮似冇有聽到的話一般，將調好的茶放在他麵前。

“姑娘是個好姑娘，也是真的，隻是這人殘缺，也嫁過人，你彆嫌棄纔好。”

李宴琦端著茶盞的手，驀地了。

“以前出了事，傷了子，在我這裡調養了許久，近日纔好一些。你若是將帶去北境，那邊苦寒之地不如江南，需得好好珍重，千萬彆再碎了纔好。”

那握著茶盞的手，微微抖著，古井無波的眼睛裡也出不敢相信的表。

“既然這樣，為何還有我帶去北境？”

葉婉兮輕抿了口茶，調笑道：“因為不是我的，也不跟我呀。若有來世，我投胎做個男子，一定……”

“姑娘在哪兒？”他突然出聲打斷了。

葉婉兮轉頭，看向了等候在門口的丫鬟。

李宴琦放下茶盞，忙向那丫鬟走去。

“北王，請。”

“有勞。”

江南的園子，都著一個雅字，真正能做到移步換景。

丫鬟帶著李宴琦也不知穿過了幾個園子，才終於停了下來。

李宴琦正要開口詢問時，聽到了屋裡傳出的悉聲音，他的聲音也戛然而止。

“你們王妃何時過來？”

這一瞬，呼吸驟停，憋得他快不過氣時，才終於恢複。

李宴琦愣愣的轉過了臉，看到丫鬟微笑著退到一邊，對他做了個請的手勢。

他抬起又往前走了兩步，似踩到了棉花，綿綿的。

又似到了雲端，站在了雲彩上，那腳總是著不了地。

李宴琦站在門前，深吸了好幾口氣，纔有勇氣將那門推開。

夕的餘暉因推開的門撒進房間裡，鋪了一地的金黃。

站在門口不遠的景詩韻下意識的抬起胳膊遮住了眼睛，隻餘白皙通的臉暴在夕中。

下一刻，一個高大的影遮住了所有的，也的抱住了。

“詩韻，詩韻……我的詩韻……”

景詩韻子僵住，先前所有的不安，猶豫，頃刻間然無存。

……

十年後

“葉璽才十六歲，你就讓他親政，會不會太早了呀。”

“這十年間，我為他穩定朝局，開疆拓土。你為了他將國庫賺得滿滿噹噹，他還想咋的？你看這曆朝曆代的皇帝中，有誰像他這麼輕鬆的。他不差啥了，他不親政想乾啥？還能靠著咱倆一輩子不？”

“我不是這意思，我是說幫他到二十，等他大婚以後再說嘛。”

“去去去，我不欠他大婚後。”

葉婉兮：“……”

“反正帖子都發出去了，他幾個皇叔不日便到京城，親政大禮過後，我就四雲遊去了，你跟不跟我去？”

葉婉兮無奈道：“去，當然去，我要不去你這糟老頭子走丟了怎麼辦？”

“我才……我才三十多歲你就嫌棄我是糟老頭子？”

“讓你不把鬍子刮刮。”

李夜璟擺擺手說：“我都這年紀了還刮鬍子，讓人看了笑話去，不刮。”

“不刮算了。”葉婉兮轉去花，原本每一支都是心挑選的，可現在看哪一支都難看。

剪了半天，丟了一地。

“唉！我這是上當騙嘍，昔日見你一支花才嫁給你的，哪曉得花期這麼短，轉眼間就變了鬍子邋遢的糟老頭，越看越討厭。”

李夜璟覺自己現在就是被丟在地上的花，無助，弱小，可憐。

人真是善變吶。

“刮，刮還不行，這花這麼好看你就彆再丟了。”

葉婉兮這才笑了起來，“好，你坐著，我幫你刮。”

讓丫鬟拿了布兜來接著，打上泡沫，將他好不容易蓄起來的鬍鬚悉數刮儘。

葉婉兮高興的拿了銅鏡過來，“你看，多久冇見著自己這般模樣了是不是？十年如一日，一點兒冇變呢。”

的大叔又終於帥回來了。

李夜璟著自己潔的下歎了口氣，“唉！真是怕了你了，有句話鄉隨俗，咱們這兒年過三十的，你看誰不蓄鬚的？”

葉婉兮開心的端詳著他的臉，“你又不給彆人看，你給我看，管他們怎麼想呢。再說了，咱們不是說好了，要去那什麼山上看你師傅嘛，現在的模樣你師傅才能認得你。”

“我師傅不傻。”

“孃親，孃親。”兩人正說著，一個小豆丁跑了進來。

“咦，這個跟皇兄長得好像的哥哥是誰呀？”

李夜璟：“……”惱火的丟了銅鏡趕去遮自己的臉。

“快，快將我的鬍子撿起來，沾沾還能用。”

葉婉兮抱著小豆丁笑出淚來。

“喂，李夜璟你夠了啊。你害什麼啊，怎麼耳朵都紅了？”

“孩子都不認識我了，你還笑話我。”

葉婉兮抓起一把鬍子往他臉上掛。

“煦兒，仔細看看，他像不像你爹爹？”

“原來是爹爹呀，爹爹冇有鬍子像哥哥一樣耶。”

“胡說八道，快出去。”

“三哥跑到池子裡劃船了，四姐讓我來你們的。”

“什麼？又跑池子裡去？看來上回掉池子裡冇長記。”

李夜璟出了腰帶就氣沖沖地往園子裡跑去。

葉婉兮抱著小豆丁跟在後邊，看著滿院子的孩子，耳邊都是孩子的歡笑聲。

這十年裡，他們自己生了四個孩子，加上先皇給他們留下的弟弟妹妹們，七八個孩子在園子裡跑，真是夠了。

葉璽親政，他的幾個皇叔都來參加親政大典。

昔日那些悉的人再次相見，都歎歲月不饒人，年們也都冇有了昔日年的模樣。

唯獨李夜璟，明明最年長的他，因颳了鬍子看起來格外年輕。

李宴琦笑談，“三哥這十年來，還真是一點兒冇變啊，是江南的水土養人，還是吃了不老仙丹？”

“就你多話，你將鬍子颳了看看。”

“哈哈，我纔不刮，免得被人笑話。”

葉婉兮給他們拿了酒過來，笑道：“四弟不是說要帶四弟妹去拜佛嗎？京郊十裡外的靈山上修了一座靈寺，得空了你帶去看看。”

“好哇，唉！其實我是無所謂，生兒生都一樣，我三個姑娘不比男兒差。可非得說冇能生個兒子出來不踏實，到求神拜佛，不然就得納妾。其實我們第一個孩子……”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那會兒孩子已經快足月了，能看到是男是。說誕下的孩子是個兒子，可惜那孩子與他們有緣無分，都冇能睜開眼看一眼這個世界，就冇了。

總是執著於生個兒子，因為覺得，如果是個兒子，一定就是他們的孩子回來了。

葉婉兮笑道：“不過是求個安罷了，去就去吧，全當是散心。”

“是吧。”

典禮後，李宴琦一家去郊外的靈寺拜佛解簽。

佛前敲著木魚的僧人安靜的坐著，麵容瘦弱滄桑。

他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僧，卻也整潔乾淨。

安靜的佛堂，隻有細微的一些人們說話的聲音，木魚聲顯得格外的有節奏。

這對穿著錦華服的中年夫妻，跪在佛前誠心禱告，往那功德箱裡放下一張大額的銀票。

拜完之後，旁的丈夫小心的扶起妻子。

“詩韻，前麵有解簽的，我們也去一支吧。”

“好。”

那道聲音飄飄忽忽的進了敲著木魚的僧人耳中，木魚聲戛然而止。

那張滄桑的臉，突然抬了起來，看向相扶的二人，看著他們緩緩走出佛堂。

眼睛裡，突然盈滿了淚花。

“好，好，十年求佛，得償所願，死而無憾。”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