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夢竹在福兒邊也是老人兒了。
當年在黑城時,就在福兒份服侍,后來進了宮,了福兒邊的宮。
等到了年紀,本來福兒想賜婚給,或是放還出宮,可夢竹并沒有想出宮的想法,如今是坤元宮的管事姑姑,也是福兒的心腹。
恰恰因為了解娘娘秉,又知曉許多外人不知的‘’,在聽聞皇后娘娘問起太子殿下從江南帶回一個人的事,夢竹沉默了一瞬。
“據說此是蘇州當地一個士紳所贈,殿下似乎對其并不太看重,東順將其安排在東宮西北角,臨著麗園門一不起眼的廂房里。”
說到麗園門,福兒不思緒飄浮,想到當年自己初東宮,起初學規矩時,也住在麗園門附近。
所以夢竹一說,便知曉是什麼地方。
夢竹用住來佐證,此并不太子看重,似乎也能說通。
“太子昨日才歸,大概還沒來得及對其做出安排。若真無事,今日太子妃和狄良娣也不會來坤元宮了。”
本太子從外面帶個人回來,就是一件讓人矚目的事。
“娘娘……”
夢竹無言。
是清楚娘娘心結的,本娘娘對殿下娶了三位妃嬪便有些不滿,但這種緒很晦,大抵也只有像這樣極為的人才能悉。
連兩位公主都不知。
恰恰因為晦,因為敏,所以夢竹也不好直言相勸,只能晦的側面的通過其他東西來暗示,寄母子二人之間不要產生心結。
“罷了,如今說這些還尚早,太子也大了,也有自己的想法。”福兒長吐一口氣,“我去睡一會兒,酉時我。”
·
與此同時,紫宸殿中。
忙了一上午加半個下午,衛傅理完今日所有的政務,這才有功夫見太子。
衛傅沒在書房見兒子,而是選擇了較為輕松的偏殿。
臨窗的大炕上,擺放著深黃的靠背、引枕和扶手,父子二人一人在左,一人在右,坐在炕桌的兩側。
衛稷的坐姿相對板正,衛傅的坐姿就隨意多了。
靴子了,盤著,右肘支在扶手上,半靠在靠背上。
“這趟你去蘇州……”
同樣的材修長,同樣的氣質溫和,只是衛傅經歷歲月的沉淀,上多了幾分不怒而威,而衛稷更溫和也更沉靜。
當然,在面對父親時,衛稷一改平日在東宮屬臣及手下面前的深不可測,顯得要更‘活潑’一些。
“這些公務朕相信你能做好,你心中也有數,朕就不過問了。你從外面帶回來的那個人是怎麼回事?”
衛稷臉上逸出一抹不顯的苦笑,他就知道父皇定要過問。
不過他未做任何遮掩,父皇會知道也并不稀奇。
“兒臣這趟去蘇州,蘇州府臺南安康擇了一靜園的地方,為兒臣接駕。此地乃當地一名姓楊的商人所有,此人倒也識趣,兒臣住在靜園的這些日子,未曾上門打擾兒臣,食住用可見妥帖,不讓人反,此便是對方譴來服侍兒臣的人之一。”
衛稷也不是第一次出京辦差,從他過了十七,領下第一個出京的差事,這幾年下來,北方去的不,南方尤其是江南一帶也沒去。
出京在外,沒和當地員士紳豪商打道,深諳其中門道。
堂堂的太子殿下,誰會放過如此好攀附的機會?
好吃好喝好玩的侍候著,這都是最基本的,送金子送銀子送各種奇珍異寶,送田地宅子人的更是不勝枚舉。
這些衛傅也知道,但知道太子辦事向來有章法。
堂堂的皇儲,未來天下都是他的,自然也不在乎這些外之,自然不會收用這些容易授人口實的好。
金銀財不收怎麼辦?
那自然是送人了。
反正衛傅知曉的,就有很多人給太子送過人,但讓他帶回京,還是第一次。
“聽說常氏和狄氏總是去坤元宮叨擾母后?”衛稷突然道。
衛傅看向兒子,眨了眨眼。
突然笑了。
“你個臭小子!”他搖頭笑了兩聲,拍了拍衛稷的肩膀,“好好想想等會兒怎麼跟你母后解釋。”
解釋?
怎麼解釋?
衛稷微微蹙眉。大臣們面前頗有乃父之風,儼然是大燕歷來以來最優秀的皇儲,就該泰山崩于前而不變的太子,眼中出了點無措之。
“父皇……”
“罷了罷了,此事我去與你母后說,有些事還是說了好,總是這麼扔著也不是事。”衛傅嘆息道。
衛稷如釋重負:“謝父皇。”
.
晚膳時,父子二人是一同回坤元宮的。
福兒一看就知二人是在紫宸殿商議完政務,又一同折道來了坤元宮。
一桌子菜,菜式比平時盛多了。
帝后素來節儉,平時二人一同用膳,也不過六菜一湯,若有公主皇子共用,一人再加兩道菜。
顯然這一桌菜有為太子接風之意。
“大哥!”看到衛稷的圓圓很高興,圍著他說話,“你這趟去蘇州,回來有沒有給我和小姑姑帶好玩的東西?”
“自然沒忘。明日我讓東順送到你宮里的去,小姑姑也有。”衛稷神溫和道,不忘對琰瑤拱手行禮。
琰瑤也直腰桿,擺了擺手,示意不用多禮。
十分有當小姑姑的架勢。
殊不知當年也跟著圓圓過衛稷大哥,還是福兒教了很久,才改了這個口。
如今年紀雖小了衛稷近十歲,但小姑姑總要有小姑姑的樣子,圍著大哥要玩意兒的活兒,自然由圓圓代勞。
“好了,都坐下用膳。”
用膳過程中,十分熱鬧。
雖說食不言寢不語,但這規矩在衛傅一家人的飯桌上從沒有生效過。
早先年只有大郎時,大郎是個話嘮,衛琦向來喜歡和福兒斗。后來有了二郎三郎,又有了寶寶,這些人都是話多的,更不用說后來又有了圓圓和琰瑤。
總之每次用膳時,也是坤元宮最熱鬧的時候。
規矩都是在外面,在人前擺的,一家人時倒不用那麼拘謹。
期間,圓圓問了很多衛稷在蘇州的事,言語之間十分羨慕大哥能去江南,琰瑤也很羨慕,雖說在太上皇和太上皇后的口中,是去過江南的,卻沒有記憶了。
琰瑤很想去一趟江南,這回那麼生太上皇和太上皇后的氣,就是因為二人要去江南,但沒帶一同。
飯罷,圓圓和琰瑤該回公主所了。
衛稷也站起來告退,說順道送二人回去。
福兒一直想找機會和兒子單獨說幾句話,可一直沒找到機會,著三人離去的影有些無奈。
“怎麼了?”
暈黃的燭下,一個影突然橫到福兒面前。
剛沐完浴,正坐在妝臺前梳發的福兒,嘆了口氣,放下梳子,站了起來。
“沒什麼。”
“怎麼就沒什麼?你有沒有心事,朕難道看不出來?”
衛傅挑眉,拉著來到貴妃榻上坐下。
“真沒什麼……好吧,好吧,”福兒有些無奈地改了腔調,“太子從外面帶回來一個人的事,你知道?”
當然知道。
“你在糾結此事?”
福兒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其實朕不太理解,你為何如此糾結太子后院的事。太子已過了加冠之年,算是一個年男子,有妻有妾,如今又有子有,別說四個人,哪怕是四十個也是常態。”
其實太子只有四個人才不正常。
且不提才帶回來的這個,之前太子大婚三年,后院只有一正妃兩側妃,福兒在后宮不太清楚前朝的事,但衛傅知道在太子后院主意的人,并不在數。
一國儲君,未來的皇帝,后宮嬪妃寥寥幾人,正常嗎?
不正常。
衛傅就是不正常的典范,太上皇同樣也是。
而二人之所以能保持這種不正常,其實花費了很多心力力,這些福兒也是清楚的。
早些年,可沒有大臣站在朝堂上,指責皇帝的鼻子說不該獨寵皇后。
福兒就是明白這些道理,所以當年為太子選妃時,按照規矩該是一正妃兩側妃,側面詢問過兒子意思后,見其并不排斥,才未做多的干預。
心里明白是一回事,上的小糾結是另一回事。
所以由于皇后的‘不上心’,兩位側妃推遲了大半年才進門。
“你說,若是當年朕未被廢黜,咱們后面會是什麼樣?”衛傅將摟了過來,突然道。
會是什麼樣?
從承德回京后,衛傅就該迎娶太子妃過門了,等到太子妃進門后,可能在太子妃的恩慈下,得到一個不高也不低的名分。
太子妃進門后,接下來就該為太子后院廣添妾室,畢竟要為皇家繁衍子嗣,當初據說皇后娘娘早已為太子定好了良娣人選,良娣門后,另還會再添幾個侍妾。
而皇子大婚后,皇帝為其賜妾的也不再數,每年番邦進貢,不得帶些人兒來。這些人兒多是被皇帝賜給皇子、重用的大臣,乃至各宗室了。
太子作為儲君,自然也不會免俗。
而,如果能拿到名分,應該就不會心眼跑了,應該會老老實實待在他的后宮,混吃混喝混日子。
他來也好,不來也罷。
若是有寵自然好,畢竟也是個保障。
可有寵面臨的必然是別人的眼紅和嫉恨,也許還要跟這些人斗個昏天暗地。即使生了孩子還得斗,畢竟有些時候,不是你想消停就能消停的,樹靜而風不止,這個道理福兒還是懂的。
福兒想到這些,就覺得頭皮一陣發麻。
其實和衛傅夫妻多年,怎麼可能不明白,兩人之所以能一生一世一雙人,是機緣巧合,是因緣際會,是上天的促。
沒有他的被廢,皇后娘娘不會為二人賜婚,兩人不會經歷那一切,也不會走到今時今日。
“爹和娘是夫妻多年,一路風風雨雨,共同養育兒,才積攢下深厚的。哪怕是爹,當年也有寡婦暗中傾慕,多虧娘格彪悍,防范于未然,也是爹為人老實。父皇和母后,母后是父皇多年來的執念,這其中故事你也知道。
“大哥為人忠厚,王家突然的富貴,不得暗中有人窺視,怕給你和大郎他們增添麻煩,大哥和爹一向謹言慎行。二哥多在外面行走,遇見的人多事也多,但相對比在京中自由,二哥和二嫂也算是年夫妻,即是如此,二哥也不得在外面養一兩個侍妾。”
王興學在外面養侍妾的事,只有衛傅和福兒知道。
正確來說,是衛傅知道了,告訴了福兒。
當初知道后,福兒很是糾結要不要告訴二嫂孫荷兒,幾經糾結,選擇了不說。
怎麼說?
二嫂如今過得很幸福,二哥雖回來的時候,但每次回來都是夫妻恩,二哥也未曾過將養的侍妾帶回來的想法,甚至連庶子庶都未生。
二哥錯了嗎?
他常年出門在外,一年里有大半時間在外面,常年四奔走,邊沒有服侍的人也確實為難了。
當初因為此事,衛傅和福兒也像今天一樣談了一番。
養一兩個在邊,總比去青樓勾欄好。
這句話功阻止了福兒的所有沖,讓選擇了沉默。
二嫂知道嗎?難道真就毫無察覺?即使沒有察覺,難道不知男人的天?二嫂那麼聰明的人,怎可能不知。
有些事,并不一定是說出來就好,也可能會打破現有的安寧和平靜,破壞人家好不容易維持的和平。
當初,福兒很是糾結了一番,就像現在糾結太子后院的事一樣。
而衛傅這一番話,無外乎在告訴一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