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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風月》 終章二變天

即便這段路不算最長,可宮中不得騎馬,當他最終來到紫宸殿,已經是大約兩刻鐘之後的事了。在那高高的臺階前,他迎面撞上了兩個臉上帶著幾分煙熏火燎的焦黑,衫上還有斑斑跡的男子下來,看那服,他立刻認出是楚王李仿和齊王李代。儘管在從前,宰相的實際地位往往高過親王,可李徼這些兒子趾高氣昂驕橫跋扈,沒有一個省油燈,賀蘭進明不得不在禮數上更恭敬一些,可李仿和李代卻連還禮都不屑,只微微頷首就撂下他揚長而去。

賀蘭進明好歹也是士林中有名的人,到這樣的輕視,他只是角微微搐了一下,隨即便招手來一個侍,低聲問道:“兩位大王這是從十六王宅回來見陛下的?”

“是。”那侍見楚王和齊王都已經走得遠了,這纔敢悄聲多解釋兩句,“史臺大牢已經被填滿了,陛下大發雷霆,可兩位大王卻一意孤行……這裡來了兩位大王,史臺那邊還有三位大王。唉,怪不得史中丞年前換人,換上的都是這些大王的應聲蟲啊”

賀蘭進明只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但更多的還是悲哀。李徼這天子當得實在是太窩囊了。既然有君臨天下的名分,真的痛下決心收拾幾個逆子,振臂一呼就會應者雲集,用得著如今這樣只能在宮中跳腳?他沒有再問什麼,起袍角就開始沿著一級級臺階上去,等到了紫宸殿外,他便聽到了裡頭房瑪那招牌大嗓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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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若是再姑息下去,沸騰的絕不只是十六王宅和百孫院,而會是長安城幾十萬軍民百姓”房瑪見李徼仍只是雙手掩面不做聲,他簡直急得快瘋了,“陛下,剛剛楚王和齊王都已經說了,史臺中關了一二十宗室除了當年則天皇后諸武專權的時候,大唐何曾有過這樣的先例”

“住口,不要再說了”李徼終於勉強恢復了過來,瞪著房瑪怒喝道,“你不得朕命便擅自去飛龍廄調飛龍騎,你眼裡還有沒有朕這個天子?下去,朕現在不想聽你這些利弊之說,這是朕的家事,不用宰相

這不是家事,是國事

房瑪很想來上這麼一句當頭棒喝,可是眼前發黑,渾無力。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紫宸殿的,心裡第一次味到李適之當年的。直到被冷風迎面一激,他腦袋稍稍清醒了幾分,這才注意到邊扶了自己一把的,赫然是同在政事堂卻不怎麼和睦的賀蘭進明。

“我正好進殿,陛下卻沒心思說話,我見房公你臉不好,便索拽了你出來。”賀蘭進明不提是自己打的小報告,又如同摯友似的寬了房瑪好一番話,見對方緒稍好,一回到政事堂,他就把那個沒有稟報上去的超級重量級大消息給抖了出來。下一刻,他就只見房瑪面如死灰,若不是他還幫扶了一把手,只怕這位侍中轉瞬之間就會坐到地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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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真的是做錯了現在他置幾位大王,大不了幽,最多奪爵便可以平息衆怒,可一旦民憤由天下各席捲而來,到那時候,縱使金枝玉葉也將碎爲齏陛下啊陛下,爲何如此執迷不悟”

賀蘭進明見房瑪竟是如此緒激,他登時眉頭大皺。現在要的不是悲憤,而是想出辦法來可是,等到房瑪終於平靜了下來,他與其相對而坐的時候,來自樞機房的消息接踵而至,卻全都是糟糕得無以復加。房瑪雙手抖地看過了這些急報,最後擡頭看著賀蘭進明說道:“陛下既然是執迷不悟,那麼,就把這些東西送去給楚王齊王等這幾位大王去看。知道天下民怨沸騰,民心不穩,他們怎麼也應該知道利害纔對”

儘管賀蘭進明很懷疑這樣做是否有用,可眼下死馬當做活馬醫,主意又是房瑪出的,他想想沒有更好的辦法,也就默然點了點頭。他就只見房瑪把所有文書一腦兒全都揣在了懷裡,竟是親自往外走去,分明是打算和楚王李仿等人來上一場正面鋒。儘管往日很討厭這個執拗的老頭,可此時此刻,賀蘭進明卻忍不住爲房瑪默默禱祝了一聲。

這次能讓那幾個被權力衝昏腦袋的皇子迷途知返

帝都長安的街頭,早已沒有了數年前叛軍圍城的任何痕跡,只有熙熙攘攘川流不息。一箇中年白書生策馬緩緩走在朱雀大街上,目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第一次懷疑自己出山回京,打算上書諫言是否有意義。要說朝中無賢臣?賀蘭進明在士林之中名聲很高,房瑪亦不是無能之輩,三省和各臺監之中亦有不能人,可是,座上坐著什麼樣的天子,決定了帝都就是什麼樣的氣象。否則,豈會他昨日剛到長安,今日十六王宅便是那般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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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相國在史臺被楚王打昏過去了”

聽到這個突如其來的嚷嚷聲,白書生有些難以置信地蹙了眉頭,可隨著他往大明宮的方向趕去,一路上的消息就越發詳盡。當他來到丹門時,赫然就只見這裡圍攏了說也有百上千人當這集的人羣終於讓開了一條通路,容得一輛顯然是載了房瑪的牛車通過之後,四面八方便呈現出了死一般的寂靜。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陡然聽到了一聲憤怒的呼喊。

“諸王殘暴,天子不仁”

縱使李泌曾經是年神,博覽羣書,看慣了各種史書上的奇聞異事,聽到這陡然一聲之後,赫然一呼百應,他也不生生打了個寒噤。他下意識地扭頭便走,卻是徑直前往郭子儀宅邸。然而,遠遠看見那座豪宅的時候,他也同時看清楚了門前那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的軍,看清楚了過往行人全都要遭盤查,一顆心登時沉到了無底深淵。

郭子儀放棄兵權留京,爲的還不是大局,結果,換來的便是天子的如此“看重”

“想當初杜士儀離開長安的時候,是不是就已經算到了今天?”

李泌喃喃自語了一句,終究撥馬回頭,影在落日的餘暉之下拖得老長。他從未有過那麼清晰的預,長安城,又或者說大唐,就要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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