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晉春日天氣多變,夜未過半,寒意凌冽,更有大叢烏云攏在湖心閣上方。
忽的一聲悶雷炸響,如隆隆巨石海,頗為慎人。
不多時,細碎的雨聲熙攘落下。
春日多夜雨,然暖閣門窗閉,寒意半點不進來。
閣燃的熏煙自異香爐口中裊裊生出,恍若扭一道神符文。
燭火正耀,白瑾行立于長案前,燭火將他的臉晃得忽明忽暗,落筆勻暢,寫的是明日呈上去的奏折。
尤卿端坐在案前仔細瞧著他,一雙含春目此時也帶著些不明所以的涼意,那和風細雨的笑更是擺不出來了。
白瑾行知他氣得不輕,故而只得將他先晾在一旁,待將折子寫好,再聽他嘮叨。
筆頓墨盡,白瑾行將折子置于一旁待其晾干,眼神這才緩緩落在尤卿上,淡定開口:
“我知你要說什麼,事已至此,我不悔。”
尤卿眸一瞇,定定看著白瑾行,眼底有些沉沉的,猶如今晚的雨夜。
他許久不說話,也不知在想什麼,半響才緩緩說道:
“你……也就仗著我師父之托,才敢這樣胡作為。當真不悔?”
白瑾行點點頭:
“此生已然如此,若一朝赴黃土,往事前塵盡散去,哪還有何值得后悔呢?”
尤卿知他子如此,氣到極至倒也不知該如何氣他了,便又兀自默了會兒,待氣消了些,才看著白瑾行道:
“你以往不會如此沖,為何今晚偏生犯了戒?”
白瑾行神一頓,垂眸看著案上那長折,視線唯獨停留在那“長幸”二字上。
這問題他不知如何作答,困頓了好半響,閉了眸子又睜開,卻始終恢復不了原先的清明。
他不答,尤卿也猜出了一二。
尤卿不他作答,只是面目表地接著道:
“你命格本來就特殊,如今又一朝殺念,犯下殺障,都不知惹了多麻煩。”
旁人不知道,可尤卿卻是清楚得很。
白瑾行是千年難遇的特殊命格,將才之命、萬人敬仰,又天生異瞳,靈奇佳,可注定命有大劫,歲壽不長。
在他面前本擺著兩條路。
修仙道,搏個逆天改命的機會。
朝為政,以己之力定蒼生、救黎民。
六年前,白瑾行選了后者。
尤卿深知他的抱負,故而心中雖有惋惜,但到底也是盡力去幫他避開那些邪祟孽障,就為了讓他日子安生些。
“可如今你竟為了那小姑娘,犯了殺障,那些暗中的妖邪不順著那些死靈的氣息纏上你才怪!”
白瑾行雖不修仙道,可他卻自帶至純靈魄,引得多方妖邪覬覦。
如今他犯了殺障,那妖邪必定順著死靈的氣息糾纏過來,潛伏于暗,企圖奪取他的靈魄。
尤卿深知這點,所以才氣得不輕,可眼前的白瑾行好似并不把這后果當回事。
做便做了,倒還坦然。
看樣子好似只有他過分在意了,尤卿眸更加涼了起來,一雙桃花眼無端就淬了霜,瞧著越發沉。
白瑾行知到他的怒氣,依舊淡定從容:
“無妨,有你在。”
尤卿:“……”
祭司大人氣極反笑,角勾起的弧度有點滲人,咬牙切齒道:
“白瑾行你這無賴到底是同誰學的?”
蕪陵君淡定垂眸,不知想起了什麼,十分不要臉地彎了彎角:
“無師自通。”
尤卿瞇眼:
“……好個無師自通,莫不跟某個小無賴久了,學了些壞病吧?”
尤卿這回是真的怒了,便什麼都敢往外說,更何況他確實瞧白瑾行這淡定的模樣不順眼,非得說些話來氣氣他不可。
意料之中的,白瑾行眸稍凝,角的弧度也沒了,語氣冷然:
“我其實還有想把你弄哭的壞病,不妨一試?”
尤卿瞧見他發怒的模樣,神也不似之前從容淡定,倒更像個人。
知道自己把白瑾行氣到了,尤卿心一時舒爽,于是便也笑了起來。
他的神又變得可親可,雙手將袖一攏,彎眸瞇眼笑著,又是那淑人君子、和風細雨的模樣。
兩人又照常寒暄了幾句,便開始說正事。
此次尤卿是知到今夜白瑾行了殺念,犯下殺障才匆匆從靈漱殿趕來。
來之前他多了解到今晚白瑾行為何會那般怒,他心里雖不贊同,但也有些唏噓,心道:
這冰棱子孤零零地無無求活了這麼多年,鮮有在意之事,如今多了這麼一個異數,也不知是福是禍。
尤卿想了想,還是問出口:
“你今夜怎會如此湊巧遇上此事,救下?”
想到今晚的形,白瑾行眸子愈冷,凝了冰霜似的:
“此事不算湊巧。我那時剛要到戶部辦事,淵墨便收到一封無名信,說蘇長幸許是有難,我這才反回府去看……”
尤卿神稍頓,皺眉打斷他:
“無名信?有人知道蘇長幸會遭遇此難,故而讓你去救?”
若當真如此,此事可疑之便多了。
且不說背后指使人去傷蘇長幸的人是誰,就說無端又冒出一封無名信,此人知道要讓白瑾行去救,那對兩人的了解定是不輕。
又或者那寫信的人與蘇長幸相識?此事乃合謀?
真是疑點重重,著謀算計。
尤卿想到的白瑾行自然也想到了,可他卻眸未變,聲稍沉:
“此事我信。”
話剛落音,尤卿愣了一瞬,可也很快回神,嘆氣后又搖搖頭:
“既然如此,那你便好生理此事。”
他知道以白瑾行的手段,要查清此事并不難,只是詫然于他的態度。
這蘇家的小姑娘到底有什麼本事,讓白瑾行如此在意。
祭司大人心下好奇,便做作了要會會這小姑娘的打算。
兩人又說了這會兒話,外頭的雨便也停了。
尤卿在起離開前,出那保養得若春蔥的手指,在半空中畫了一個符文,半瞌眼眸畔微,念出一串咒語。
泛著銀的符文騰空融進了白瑾行額前,轉瞬又消失不見。
末了,他陡然將眼睛一睜,稍有些詫異地看著白瑾行,神不大好:
“你上除了我這護符文外,為何還有另一道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