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幸趕到前廳時,第一個眼的便是那月白繡竹對襟錦。
這人眸微冷,如平時那般俊秀如畫的一張臉上沒有表,也幸好一旁站著能言會道的白家兄長,極富技巧地同蘇博文談著兩家的婚事。
這親事雖然突然了點,但白家也不是不識禮數的。這初上門提親就抬了最高規格的六十四箱聘禮,再瞧那白家兄長臉上的笑以及那熱烈的態度,今日看來是非要將這門親事定下不可。
而白瑾行則早就在下朝會的時禮貌地同蘇博文提了此事,雖然現在提晚了些,但今日抬聘禮來定親的事,兩家人也都算提前知曉了。
如今有白玠言在,白瑾行便只顧著坐在一旁喝茶,時不時才應上一兩句。
若不是長幸曉得這是他子使然,還以為這親事他定得不不愿呢。
這般腹誹了兩句,長幸極為識相地躲在門外的角落里看著,不太想進去,萬一又給白瑾行添什麼麻煩那可就遭了。
按理說白府這樣的人家來提親,還是蕪陵君白瑾行來求娶,不管換作是哪家大人都會又驚又喜才對。
要知道能跟白家攀上親,那是多人挖空心思都想的事。
而這蘇家,白玠言一說明自己的來意,蘇博文也提前知曉了蕪陵君要娶自己那傻子二兒,他心中雖然吃驚,但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
為一個在北晉朝堂沉浮多年的老狐貍,蘇博文當然知道跟白府結親的好,甚至可以說,這對于他而言算是天大的喜事。
只是這件事太過匪夷所思,若不是之前他知道蘇長幸上有白瑾行的玉佩,再加上昨晚那連夜送到他書房的文,他是本不會相信,自己的傻子二兒能跟蕪陵君扯上什麼關系。
現如今,他蘇家的兩個兒,一個要嫁太子,一個要嫁蕪陵君,那他蘇府往后不得一躍而京中誰都惹不得的權貴?在朝中,他的地位怕是也可一躍而高,運亨達。
蘇博文只要想到這一層,臉上便興地泛起了紅,不管白玠言說什麼他都連聲附和,倒真是副十分配合的樣子。
門外的長幸把這渣爹的反應都看在眼里,知道他在打什麼如意算盤,但得沉住氣,畢竟往后有的是機會讓他嘗嘗跌落到塵埃的滋味。
爬得越高,跌得越慘。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若蘇家往后真的繁榮強勢,一時無倆,那高高在上的帝王想來也不是個眼底容得了沙子的。
而只需要繼續看好戲就是了。
這般想著,長幸又探頭往里面去,發現氣氛一派融洽,連一旁剛開始被震撼到的家奴都漸漸安分了下來,看來這親事就要談妥了。
長幸小心地左右看了看,發現這前廳里只坐著蘇博文,卻瞧不見云姨娘和蘇長思的影。
壞心地瞇了瞇眼暗道,也不知那后母和大姐知道蕪陵君要娶的事是個什麼反應。
可真是好生期待呢。
蘇長思目前是當然不知道的。
距離與太子的親事還有不到十日,要準備的事宜自然是很多的,自兩個月前婚書昭告天下定了婚期之后,蘇府和宮中就開始為這婚事做準備了。
事關皇家喜事,蘇長思要做的準備自然很多,不說前半個月要每日卯時進宮學禮儀,便說如今為了讓這親事順利進行,今日天未亮就和云姨娘帶著十幾個丫鬟到城外的靈寺燒香拜佛,以求安穩。
也因此,兩人錯過了白府抬聘禮到蘇家提親這出天大的好戲。
將近日暮,兩人才乘著轎子慢悠悠的回到蘇府,兩人剛在棲梧院中落腳,便有丫鬟從門外大驚失地跑進來稟告:
“云夫人、大小姐!不好了!奴婢聽說今日蕪陵君來咱白府提親,說是要娶那西院的傻子二小姐!”
話未落音,只聽見“嘭”地一聲,瓷落地的聲音炸響。
云姨娘猛地拍案而起,生生震落了那桌沿的茶盞,瞪大了眼睛詫異道:
“什麼!這怎麼可能?”
一旁的蘇長思雖然沒出聲,但也是滿臉的不可置信,眼中夾雜著疑地同時也帶著嘲弄和譏諷。
呵……那蕪陵君白瑾行是什麼人,怎麼可能會娶蘇長幸!
那丫鬟原先也是不相信,瞧兩位主子這驚訝的模樣,瞬間也被嚇得跪在地上不敢彈了。
以至于連蘇長思問的一句“怎麼回事”都沒聽見,還在兀自愣神,直到耳邊炸出一聲云姨娘急躁的怒斥:
“說啊!到底怎麼回事?你這耳朵是聾了嗎?”
丫鬟被斥得渾一,趕哆哆嗦嗦地將今日白府抬聘禮上門提親的事一一說清楚。
這不說還好,越說這兩位主子的臉也就越難看。
聽完丫鬟說的這番話,蘇長思登時臉就變了,想起那日春宴上為蘇長幸解圍的白家小姐,還有蘇長幸上的那個白氏的玉佩。
難道這蘇長幸當真在不知不覺的時候就攀上了蕪陵君這高枝?
越想臉越不對,霎時由紅變白,瞪著眼不知看著何,手指甲嵌進里,生生出幾道痕。
蕪陵君想娶蘇長幸?他怎麼能娶蘇長幸!
為了為這蘇府嫡,不惜用盡手段嫁給太子,就是希爹能早日將娘扶正,而也不必擔著庶出的名頭!
可那二傻子憑什麼嫁給蕪陵君?蕪陵君是誰?那可是如今北晉真正的掌權人!別說皇帝寵信他,給了他一個外姓封君的地位,就說他那姿容那品,京中子又誰不曾肖想過這一天上明月?
就連曾經也……
可現如今這天上月卻說要娶蘇長幸!那個從小就恨之骨的二傻子,那個已經同撕破臉面,要斗出個你死我活的二傻子!
想到這里蘇長思越發怒不可遏了,在憤怒和嫉恨的同時,也害怕,腦中閃過那日蘇長幸對說過的話……
“你記住,想活著就安分點,你也知道瘋子做起事來是沒道理的。”
“曾經我所遭遇的一切,總有一天我會全部還給你。你好自為之。”
蘇長思忽然臉一白,背脊陡然升起一陣寒意,手攥拳,暗自咬牙:
不行,那二傻子知道曾經做過的事,往后若有了強大的依靠,指不定會如何報復自己。
眼中閃過一道暗,忽的將所有氣息都斂了下來,絕不能讓蘇長幸順利嫁給白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