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按一番也能緩解，朕都準備你去拿藥丸了。”皇帝緩過來，嘆道。

　南宮諦淡淡道：“父皇只是太過勞累了而已，不管是藥丸，還是按，只要能緩解父皇的病癥，都是好的。”

　皇帝點點頭：“你說得對。”

　然后又是一嘆：“朕本想留你吃飯的，這會兒也沒胃口吃了，待會兒你且回去再吃吧。”

　南宮諦道：“兒臣吃飯算什麼事，還是父皇的要。”

　“今日過來，有什麼要事嗎？”

　“并無，只是來看一下父皇而已。”南宮諦說著，從懷里掏出一張字紙，“兒臣翻閱古籍，看到一些方子，不知道對父皇的病癥有沒有用，拿過來給父皇看一下。”

　“還是你最有孝心。”皇帝接過來看了看，鄭重夾在書里，“諦兒你是真的長大了，懂事了，父皇很欣。”

　“父皇過獎了。若是一直都不長大懂事，那豈不是很糟糕，兒臣不想做糟糕的人。”

　這話意有所指。

　但皇帝也沒有怪罪他的意思，反而接著說下去：“但徹兒只比你小一歲，卻還是這麼糟糕……唉，罷了。”

　“父皇莫生氣了，或許三弟說的是實呢？”

　皇帝一挑眉：“你也覺得他是被人陷害了？”

　南宮諦恭敬道：“事實如何兒臣不知道，但兒臣覺得三弟應該不會拿這麼大的事開玩笑，或許他真的畫好了圖，拿錯了，也未可知。”

　皇帝笑了：“你這孩子，他把你的差事搶走了，你還替他說話。”

　“兒臣做兄長的，理應如此。”

　“罷了，先查查看吧。”

　“是。”

　……

　南宮徹出了勤政殿的門，氣沖沖地往外走，周公公跟在他旁邊。

　“三皇子莫要生氣了，被陛下知道，又該發脾氣了。”周公公勸道。

　南宮徹停下腳步：“我真的是被誣陷的！”

　周公公躬：“奴才知道，這不就是去替三皇子您洗冤嗎？三皇子放心，奴才會派最伶俐的人去的，保證會讓事水落石出。”

　南宮徹這才松了口氣：“那就辛苦你了。”

　說著，還悄悄掏出一塊玉佩，塞進周公公手里。

　玉佩手溫潤，周公公心里笑了——這三皇子還上道的，奈何就是太蠢了些。

　南宮徹接著怒道：“他倒是留在里面了！我出了事，對他有好，這事要是跟他沒關系，我一萬個不信！”

　周公公皺眉：“話是這麼說，但三皇子您是先來的，且坐著轎，太子殿下后來的，且獨自一人徒步而來，上什麼也沒帶，若說是他掉包的，這……沒有證據啊。”

　南宮徹泄了氣。

　片刻后，咬牙切齒道：“他今天是來干什麼的？最近他往父皇這里跑的很勤快啊？”

　周公公遲疑道：“是來的勤快的，但只是過問陛下龍而已，并無其他。”

　“他倒是會討巧！”南宮徹冷冷一哼，“廢了這麼多年，噓寒問暖幾句就想在父皇面前長臉，他也不照照鏡子瞧瞧他配不配！”

　周公公皺起眉頭：“三殿下，慎言啊。”

　“我看他就是來看我的笑話的，這件事跟他沒完。”南宮徹嘟囔了一句，這才終于不說了。

　“那事就拜托周公公您了。”

　“三殿下客氣了，奴才一定竭盡所能。”

　南宮徹走了，周公公著他離去的背影，扯出一個冷笑來。

　不多時，南宮諦也走了，周公公安排好事，回到勤政殿。

　皇帝正在按頭，周公公適時拿來藥丸，皇帝吃了，頭痛才減輕了。

　周公公從地上拾起那張畫的稀爛的河道圖，皇帝看了一眼，又皺起眉頭：“待會兒你去把焉兒來。一天天的一個兩個都不省心，這件事，還是得給焉兒去做才行。”

　周公公應是。

　皇帝想了想，又道：“太子倒是想學，只是進度慢些，這樣吧，給他換一位太子太傅。”

　周公公眸中閃了一閃，仍舊應是。

　皇帝擺擺手，讓他下去了。

　……

　回到東宮，沒多久，心腹回稟：“最后這差事還是派給了那邊。”

　南宮諦笑笑：“不派給他才是奇怪了。”

　心腹道：“其實一開始，主子您可以……”

　南宮諦冷冷一笑：“他們剛吃了虧，正沒有個人發泄，我難道要去做這個出頭鳥麼？”

　心腹一嘆：“這麼多年，委實委屈主子了，也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要過多久……”

　“這麼多年都過來了，還在乎這麼一天半天麼，我們按兵不，且看好戲就是。”

　心腹點頭應是。

　片刻后，南宮諦忽然又吩咐從庫房里拿一幅古畫出來，打包一下。

　“送人？送給誰？”

　“當然是羅老頭兒了。”

　南宮諦口中的這個羅文生是翰林院大學士，今年也六十多歲了，歷經兩朝，極有學問，桃李滿天下。

　但此人為人頗為低調，從不與任何派系走得近，明面上沒有人會想到他其實是太子一派的。

　心腹不解：“這好好的，為何要送那幅畫給羅大人？”

　羅大人書畫，這事盡人皆知，南宮諦所說的是一幅有七八百年歷史的名家畫作，十分珍貴，倘若送到羅文生手里，他一定是歡喜的。

　“他就要來當本宮的太子太傅了，初次見面，本宮自然要表示表示。”

　心腹更不解了：“主子怎麼知道陛下要換太子太傅，又怎麼知道一定是羅大人呢？”

　南宮諦涼涼一笑：“按照那邊一貫的做事風格，這太子太傅，非羅大人莫屬。你且去按我的安排做就是了。”

　“是。”

　……

　卿親親晚間出宮回家，回到家便得了杭婉兒的消息，約明日一起到學堂去看裴先生。

　“婉兒姐姐說裴先生病的很重。”吃飯時，卿親親跟秦月說起這件事。

　秦月跟卿麟互一眼，嘆了口氣：“聽說是病膏肓了。”

　也就是回天乏，不久就要撒手人寰的意思。

　卿親親出一臉驚恐的表。

　秦月見狀急忙安，很是說了一番“生死人之常”的大道理，卿親親也按照這個年齡應該有的態度，凄凄惻惻了好久。

　送走卿親親，秦月跟卿麟嘆：“這裴家的丫頭，真是命苦……”

　卿麟一個大男人，也忍不住嘆口氣：“要是沒了，裴家就徹底沒人了。”

　“誰說不是呢……我也派人去瞧過了，確實是不行了。”

　“出宮的事老六不知道，如今人要沒了，咱們是告訴，還是別告訴他？”一向殺伐果斷的卿麟，如今也在兒長之上犯了愁。

　秦月想了好久，終于一臉痛道：“他們許久沒見面，分許是已經淡了，不若……就這麼別再見了吧。”

　卿麟沉沉嘆口氣：“老六也是個癡的，怎麼就……唉，你說得對，若再見面，且還是把人送走，老六只怕也不住，就不如瞞著他吧……”

　夫妻兩個下了決定，說起從前事，忍不住又是一陣唏噓。

　第二天一早，杭婉兒上門來，卿親親和一道去看裴儀。

　到了學堂，卻只被丫鬟攔在課室，不讓進后院。

　“先生說了，怕過了病氣給小小姐們，小小姐們人到了，心意到了就行了。”

　杭婉兒一聽這個，立刻哭了起來：“讓我們瞧一眼吧，就遠遠瞧一眼，不會打擾裴先生的，我們會悄悄的……”

　卿親親暗地慨杭婉兒善良心，不忍心讓小丫頭這麼傷心難過，于是也開口跟著求。

　丫鬟實在沒轍，終于答應了們的請求，把們領到了后院去。

　但也不讓進去，就站在回廊上，朝房門口遠遠一眼而已。

　過竹簾，卿親親看到屋子深床上躺著的那個人，子單薄，面無，一不，仿佛確然是馬上就要不行了的樣子。

　杭婉兒哭的更痛了，卿親親連忙拍拍，哄了兩句。

　對于卿親親的鎮定，杭婉兒有點理解不了。

　“親親，你不難過嗎？”

　“難過什麼？”

　“裴先生要走了啊。”

　“去哪里啊？再也不回來了嗎？”

　杭婉兒這才意識到，小丫頭還沒有生死的意識，不由得手了卿親親的頭。

　“是啊，再也不回來了。”

　卿親親卻道：“不管裴先生去哪里，只要過得好，我們都應該祝福呀。”

　杭婉兒訝然。

　轉念一想，又覺得卿親親說的也有一定道理，于是終于敞開了心懷。

　“你說得對，裴先生也一定不喜歡我們哭的。”

　“對嘛！”

　兩個小丫頭手拉手走了，屋子里，床上的裴儀慢慢睜開眼睛。

　……

　卿親親跟杭婉兒走到門口，遇到了也是來看的蕭家的下人，寒暄一下，兩個人上了馬車。

　杭婉兒有點不高興：“寶兒姐姐也是，裴先生都要走了，也不來送一送。”

　卿親親道：“應該是出不了吧。”

　杭婉兒想到那天的事，點點頭：“那件事確實……親親，你說寶兒姐姐會不會從此以后再也出不了門了？”

　卿親親卻搖頭：“怎麼會呢，人好好的，怎麼會出不了門，不能出門，以后還能順順當當嫁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