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去拿被子來!還有被罩床單,使勁多拿!去!快去!!”
他便發狂急喝著,邊撥開那些擋路的宮人,拔足就要往臺對應的位置上沖。可就在他邊拔足狂奔邊恐懼的往樓上看的那刻,一道影子從上自下疾速的在他眼前晃過。
這一刻整個世界都好似停止。
那下降的速度十分迅疾,可這一瞬卻好似放慢了速度映在了他放大的瞳孔中。在落地面上砰的一聲響落進他耳中時,他覺得周圍的所有聲音在剎那間都離他遠去,唯有那一聲聲讓人肝腸寸斷的悶響,久久在他腦中徘徊不去。
他一寸寸的低頭,從那華麗的宮闕九層,慢慢的將他僵的眸一寸寸落下。直至,到那腳邊不遠,那模糊的一幕。
恍惚中,那些淋淋之好似被拼湊起來,變了個盈盈而立的貌,掀了帷帽,沖他莞爾一笑。
那年也是春正好的時候,他在胭脂鋪里的驚鴻一瞥,此后便再也無法將忘懷。
而那一年里,那溫婉聰慧的子,如今卻是這樣的結局。
他死死盯著,看著,突然掌大笑起來。
“死得好,死得好!”
大笑完后,他就瘋瘋癲癲的從殿里跑了出來,里念念有詞,又哭又笑。
太子遠遠見到那脖子上著簪子,渾是的父皇瘋瘋癲癲的模樣,心中一駭。
他當即沖進了他母妃宮里,在見到滿殿噤若寒蟬的宮人,以及那流滿地的慘烈后,腦袋一轟,剎那腳的癱坐于地。
母……妃。
他猛咬住了拳頭,死死忍住自嚨發出的悲鳴。
他不是想讓死,不是的。
那日他也不知怎麼就起了那般瘋狂的念頭,揮之不去,仿佛執念一般,讓他終是踏出了那一步。
是他錯了,錯了……
他跪地趴在地上無聲痛哭,著出手來去粘稠而冰涼的手。
母妃。母親。
當他神恍惚的站在宮殿外時,天已經黑了,昏暗的天空宛如不見邊的罩子,將這座華麗的皇宮的籠罩。
急促朝這的奔跑聲讓他麻木的轉了目。
那嬤嬤見到太子,噗通聲跪下,連哭帶磕頭:“殿下,皇后娘娘……”
太子猛打了個寒。
預到什麼的他霍的轉向坤寧宮的方向,而后拔足狂奔。
坤寧宮殿,韓芳以一白綾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從來的,死相卻并不好看,面青白,舌頭吐出,異常的猙獰。
“表……姐,表姐——”
太子奔潰的撲上前去,手忙腳的去推,口中大喊著:“醫!去醫啊!”
殿的宮人面凄哀,低聲悲哭。
尸首早已涼了,神仙也難救了。
太子手去將的舌頭重新放回去,闔了睜著的眼,了冰涼的臉,最后痛苦的伏在尸上放聲大哭。
“我錯了,我錯了……表姐別死,你別丟下我啊!”
這一夜的殿,持久的回著太子悲痛絕的哭聲。
建元十四年,注定是不平靜的一年。
這一年,皇后與貴妃相繼薨逝。
同樣是這一年,建元帝的理智好似也隨著他妃去了,好似一夜之間,他就從一個勵圖治的明君,變了殘酷不仁的暴君。
他獨創了九九八十一酷刑,在朝堂上,他不管文臣武將,不管職位高低,但凡有他心不虞之時,便會隨手指過一大臣過來試法。他甚至行事癲狂至,將影衛明目張膽的安排至大臣家中,但凡聽說了哪家夫妻恩,便要然大怒,定要斬殺他們夫妻其中一人。
從建元十四年至十五年短短一年間,被他殘殺的大臣無數。每日上朝前,大臣都會在家中寫好囑,因為上朝著實如去鬼門關,誰也不知散朝后還有沒有那命回來。
不朝臣已然不了這暴統治,遂暗下倒向太子,幾番示意太子奪權。可太子已然被他父皇當朝烹人分人食的殘之舉嚇破了膽,每每見他父皇如見鬼怪,提不起半分反抗的心思。
而且,田大伴的死也無時無刻的在提醒他,與父皇作對的下場,是何其慘烈。
想起田大伴,他不免悲痛難忍,愧疚難當。
田大伴是為他抵得命。他將刺殺木逢春的事全攬在了自己上,說是怕木逢春影響到太子地位,影響到他毓章宮掌事太監的地位,這方瞞著太子下此毒手。
太子痛苦的捂了眼。
是他的錯,他的錯。
建元十五年,也是頗不平靜的一年。
這一年,因為圣上的無道與暴,有人揭竿而起反了朝廷。偏此時蠻夷又蠢蠢,似有挑釁之意。
圣上遂駕親征,帶領大軍前去征討。
大軍離開后,京中的那些大臣們簡直要喜極而泣,紛紛祈禱暴君能死在戰場上。
而上天好似聽到了他們的祈禱,建元十五年七月,在對抗夷戎的戰役中,圣上舊傷復發,染后最終藥石無醫,死在了戰場上。
沒人知道這一代暴君臨死之前究竟看到了什麼,竟是含笑意,去的極為安詳。只知他至死都握著一截陳舊的紅結扣,還有一縷染了的青。
他看到了什麼呢?他看到了那年在茶香裊裊的茶室里,問他此生可不可以不納妾的那一幕。
這一回,他沒有遲疑,也沒有回答錯,他滿懷意的告訴,此生只有一人。
聞言笑了,璀璨的如星子,奪目炫彩。
太子即位后不到一年,各地紛紛揭竿而起,同年叛軍攻了紫城。
在外頭的喊殺聲越來越近之際,以發敷面的他蹬掉了凳子,將脖子套上了牢牢的白綾上。
若有來生,他不愿再生在皇家。
若有來生,他寧愿自己這雙手不再殺人,而是救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