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試第一場終于開始。

　只有在這試題面前，寒門亦或世家貴族子弟是同一平等的。顧文君靜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待吏員為下發紙張和筆墨。

　王子逸和顧瑾都離的考座很遠，顧文君視線范圍看得到的認識考生，只有徐修言一個。

　顧徐兩家大婚過后，徐家懊喪，連徐秀容回家省親的事都不敢提。徐修言倒是提了，但是為了鄉試，一切事都被推之往后，他只好埋頭苦讀，先應付科舉再去想妹妹。

　“當，當——當！”

　鑼聲敲響了三下。

　監場之中，所有學子開始翻卷，提筆蘸墨，筆疾書。

　第一場的試題是考綜論，難度不大，不需要考生提綱挈領，深鉆研，但是卻將各類單項學識糅雜一起，問題多又復雜，要是一道一道小心答過去，寫得慢就會超出答題時間，寫不完。

　可要是一目十行地掃題，一不小心就容易掉進題目的陷阱里。

　就在各個考生恨不得多長出一雙眼、一雙手和一顆腦子時，顧文君卻不急不躁地按著順序寫下在心里打了腹稿的答案。

　排空了大腦思緒，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考卷上。

　“這道題，看似是在問孔子的‘有教無類’，讓考生答自己的看法，實際應該是結合了最近熱議的科舉改革，要不要統一寒門學子和貴族之后的考場待遇。”

　“還有這一題，也和文山書院的試一樣，問到了孰文孰武，到底該側重哪一方的問題。”

　這兩道，還有接下來七八道，都是顧文君在考前就押中了的題目。

　別的沒有完全猜中，但是也估到了五六分。

　顧文君心里有把握，“要是王子逸乖乖背了我給他劃出來的重點容，他這次鄉試上榜應該不會有問題。”

　控制筆力，讓每一個字的間隔排版都舒朗清新，不出錯字，不滴下一個墨點，保證卷面的完無缺。

　這樣用筆寫，是很消耗力的。

　顧文君一道道寫下來就覺得胳膊酸痛發麻，結束的鑼鼓聲敲響前一刻，顧文君才把控著時間，堪堪寫完。

　放下筆，撐過第一場，思考過度的大腦已經開始困倦。

　但后面還有兩場。

　“果然，科舉難考。這最開始的一關，沒有好的力，就撐不下來，還好我用心復習過一遍，沒有耽誤。”

　鑼聲響起，便可以卷。

　顧文君跟著一眾學子出來，可以暫時歇息一會兒，但是不能頭接耳，不能議論。片刻之后，就要開始第二場。

　鄉試還是比較初級的考試，一天之連考三場。

　之后的會試，難度就更大了。

　第三場是重點的策論，顧文君打了兩篇草稿，心里預想了一遍，怕出錯又在白紙上寫出來觀察邏輯措辭，確認無誤后才抄到卷子上。

　詩詞可以抄古人的，基礎學識可以靠記憶力背，辯論就只能發揮的才思，是再小心都不為過的。

　“當~！”

　鑼鼓再一次敲響，監考吏的聲音響起：“江東郡鄉試結束，卷！”

　一切落幕，卷結束的時候。

　饒是自制力強大，顧文君也松了一口氣。

　“終于結束了！”

　真正的考場其實就是一個個被隔開的小號間，每個人都有單獨的桌椅，如同個個獨立的小監獄一般。

　監場上還不斷有吏來回巡視，空氣里彌漫著沉默而繃的氣氛，抑得讓人不過氣來，給人莫大的力。

　“文君，你考得怎麼樣？”

　王子逸一出來就尋了顧文君搭話，他愁眉苦臉，又忍不住打聽顧文君的作答況，然后再來對比自己的，想知道個結果。

　不止是他著急。

　其他學子也是一樣，紛紛嘆氣：“今年的鄉試也太難了，這題目問的都是什麼和什麼啊？尤其是策論題，竟然問了個科舉改制的建議，這要是能被我們答出來，還用得著每次朝議爭論不斷麼！”

　“我已經考了三年了，結果這次又是過不去，唉！”

　“求求各路神仙，保佑我榜上有名，起碼有個舉人的份……”

　王子逸不安地追著顧文君問，得回答。

　“都已經卷上去了，你再對沒有用，而且重要的題都是答辯，沒有統一答案的，別想了。”

　顧文君擺了擺手，一臉疲倦。

　殊不知這幅姿態卻給了王子逸錯誤的訊號，他原本就耷拉著眉眼，現在更是皺起了整張臉，絕大嘆：“完了，連你都這麼沒有信心，那我就更慘了，一定是考砸了！”

　他這麼一，消息立即擴散到魚貫而出的各個學子。

　“那不是王子逸，他說顧文君考砸了？”

　顧文君今年和顧瑾一起參加鄉試，可是最大的看點了。

　一個是名震京城的新起之秀，一個是曾經的江東第一次才子，兩人又是同出一父的顧家兄弟，肯定要比試一番，誰不好奇結果呢。

　江東的賭坊早就開了盤，隨著顧文君的名聲越傳越響亮，和顧家的賠率勝負比也一天天都在變化。

　所有人都關心顧文君會考得如何。

　畢竟的傳聞都來自京城，江東本土的學子都太想知道顧文君的真實水平，親眼見識才能確定幾斤幾兩。

　所以王子逸的話一出，頓時傳的到都是。

　“連顧文君都考得砸了，看來今年的鄉試是真的難，太讓人沒有把握了。”

　有人搖頭慨，也有人尋找認同：“太好了，要是顧文君都考不好，那看來大家都考的一般，那我還是有希的！”

　更有人鄙視萬分，“有什麼難的，年年都說今年最難，還不就是自己沒有學好，盡給自己找借口！“

　“我看這個顧文君，也不過如此，天天不是和顧家的仆人鬧齟齬了，就是和顧瑾的新夫人徐秀容有什麼曖昧，折騰搶親的荒唐事。整天把心思都放在這些東西上，能考得好就怪了！”

　王子逸耳朵靈敏，加上有心嘲諷的人本沒有控制音量，便他聽見個一清二楚。

　這讓王子逸原本就煩躁的緒更加惡化，氣上心頭。

　“我說你們這些人！”

　他還要去爭論，卻顧文君一把拉住。

　“好了，多說也無益，等績公布吧，我們走吧。”

　顧文君害怕王子逸年沖，容易被激，也不屑的辯解什麼，爭這一時的勝負，連忙帶著王子逸走人。

　這些人冷嘲熱諷，暗中埋汰。

　可目前最大的勁敵，顧瑾卻是一言不發，也沒有去找顧文君。

　他只是在考場門停留了一會兒，沉沉靄靄地盯著顧文君許久，眼中閃著的暗黑沉而不詳，滲人得很，讓人看了一眼就不敢多看。

　周圍的其他學子們也都下意識地避開了他。

　見顧文君和王子逸離開，要坐上王家的馬車回去，顧瑾也頃刻轉，甩袖走人。

　徐修言原本想找顧文君說話，看到顧瑾這麼快就走，猶豫一會兒還是追著顧瑾過去。“顧瑾，你站住！”

　“你還有什麼事？”顧瑾眉目間滿是郁氣，不耐煩地停下。

　“我妹妹呢，親三日，是要回娘家省親的，為了鄉試往后推就算了，現在鄉試都已經考完了，你總該帶著我妹妹回徐家看一看吧！”

　他們兩家自他們小時候起就有婚約，也是自相識，是多年好友。

　可沒想到終于等到結了親家，徐修言和顧瑾卻了對頭。

　這場婚事，結得跟仇事沒兩樣。

　顧瑾狠獰一笑，“你自己去問啊，要是要回去，盡管滾回徐家好了！”

　那意思就是，徐秀容想要回去省親，那就自請下堂吧！

　“顧瑾你！”徐修言氣得大，可顧瑾理也不理他直接轉走人。

　顧瑾早就和徐修言撕破了臉。

　那日要不是他跳出來為王子逸作證，顧瑾也不會被辱到那般地步，被顧文君比得一文不值。

　縱使徐家不說，顧瑾也知道，他們后悔了！

　他們后悔把兒嫁給的是顧瑾，而不是顧文君！

　是這一點，顧瑾就恨他們到死，他恨徐修言，更恨徐秀容。

　當初顧瑾連一眼都看不上的子，竟然也敢反過來嫌棄他，顧瑾無法接，他迫于無奈才娶了這個份地位樣樣比不上自己的賤人。

　徐秀容卻敢后悔，他一定要狠狠折磨這個賤人，死都不讓好過！

　頂著一張沉沉的臉，顧瑾走到自己的馬車旁邊，書小廝紛紛被爺的郁嚇了個激靈，小心翼翼地扶他上馬車。

　馬車的門簾一掀開，里面卻還等著一個人，正是已經換了打扮，恢復幾分鮮的陳明。

　他見顧瑾上車，立刻迫不及待地問。

　“怎麼樣，顧文君代了嗎？”

　顧瑾的臉更黑，語氣抑：“這個計劃作廢了，他是個男的！”

　陳明早就心有預期，并不是很失。但陳明也很清楚，顧瑾心里對那個顧文君，恐怕藏了別的念頭，所以陳明也不敢犯忌諱，下話頭沉默了一會兒。

　誰想是顧瑾先一步打破了沉寂。

　“開始第二步吧。”

　看似語氣平淡，卻暗藏洶涌恨意，“把李阿婆那些證都給我，我要顧文君下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