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知到了d市, 第一時間就趕去了連艷紅所在的醫院。
幾月過去,連艷紅比上次見面時消瘦了不,瘦小的人臉蠟黃, 病號服的袖子能裝下三個胳膊,不過的神狀態比向知想象的要好,沒有一見到他就崩潰, 說話也不再尖酸刻薄, 就是不怎麼搭理人, 一天有一半的時間都在睡覺, 醒了就著窗外發呆。
連歷提前給醫生打過招呼,醫生見到向知便和他詳細地說了連艷紅的病:病人焦慮的癥狀有所緩解,抑郁的癥狀卻有加重的跡象, 這是治療過程中常見的現象, 病人神思清晰之后有可能會過度自責自負,這時候就需要邊人去理解包容, 盡量為提供最舒心的生活環境。
好在現在藥治療初見效,醫生建議可以出院回療養院長期觀察, 向知聯系不到連歷, 只好去問連艷紅自己的意思,在得到本人的同意后,他和醫生商量好了出院時間, 當天一早就跑過來給連艷紅辦理出院手續, 順便還帶了一束淡的康乃馨。
“伯母?”向知小跑著辦完了所有手續,拿著一堆單子敲了敲開著的病房門:“可以走了,您準備好了嗎需要我幫您收拾一下嗎, 想想有沒有落下什麼東西?”
連艷紅換掉了病號服, 穿著一條向知帶過來的墨綠長, 松散的頭發也由護士利落地盤起,整個人看上去總算有了點神。正在看窗外的綠樹,聽到向知的聲音才慢慢站了起來:“沒有了,走吧。”
“您別,行李我來提就好。”向知把雜都堆到行李箱上,一手推著箱子,特意空出了一只手攙扶連艷紅:“我租了車,就停在樓下,您是想回家待幾天還是直接去療養院?”
連艷紅麻木道:“療養院。”
“那我送您過去。”向知估計連艷紅還是不想經常見到他,況且他來之前查了那個療養院的資料,連歷選的確實是本地最專業醫療條件最好的療養院,只要連艷紅心里舒服就行,他不會多說什麼的。
醫生的辦公室就在電梯旁邊,出于禮貌,向知按了電梯讓連艷紅稍微等他一下,自己又去和醫生道了謝謝他這段時間的照顧,他回來時只見一個小護士在和連艷紅聊天:“阿姨今天出院呀,您氣真好。”
連艷紅微笑著點了點頭,小護士一抬眼就看到一個戴著帽子口罩全副武裝的男人向們走來,從來沒見過連艷紅的家屬,頓時就起了好奇心:“哎呀阿姨,這是您兒子吧,材真好一看就是個帥哥,值肯定隨了您。”
連艷紅看了向知一眼,平靜答道:“不是,是鄰居家的孩子。”
小護士明顯有些不好意思,向知連忙站出來化解尷尬:“伯母的家人剛從外地趕回來正在家大掃除呢,我正好有車,就幫著過來跑個。”
小護士聽到向知溫的嗓音,臉頰不自覺染上了紅暈:“這樣啊,那祝你們一路順風,阿姨要記得按時吃藥注意休息呀。”
向知笑著和小護士道別,他和連艷紅走進電梯,連艷紅始終沒有他的手。兩人一路無言來到療養院,向知沒有來過這里的布局比較陌生,連艷紅下了車,看著悉的院落面無表道:“連歷都給我安排好了,我累了,先回房間了。”
“好,那我去前臺看看有什麼需要辦理或登記的,一會把行李給您送過去。”向知整理好所有的證件和醫院開的證明,很快在前臺辦好了住許可和病人的手牌,還有家屬須知,探視證等一些雜七雜八的單據,全程沒有一點手忙腳。
前臺的小姐姐都忍不住稱贊道:“我看您這麼年輕,還想著為您手把手的解說一下,沒想到您還有經驗的,現在向您這麼會照顧人的男生可不多見了。”
“我確實是第一次來,這是我的聯系方式,連伯母在這有任何問題都可以給我打電話,我稍后也會去主治醫師那囑咐一下的。”向知頭一次被人夸“會照顧人”,要知道他在家可是來手飯來張口,就連本地的大學開學都是爸媽車接車送的。
前臺對向知的好度噌噌的往上漲,聽向知這麼說,立刻積極地把他帶到了醫師辦公室。向知和醫師流完那是就滿滿,他在心里連連嘆自己長大了能獨當一面了,可惜驕傲不過三秒,他就扛著大包小包站在空無一人的走廊里凌:這是哪,我是誰,伯母的房間在哪啊!
于是乎他逮著人就問:“您好您好,請問咱們這的住宿區在哪啊?”
被逮住的保潔大爺滿口方言:“你說單間還是雙人間啊,單間擱東邊哇,你沿著這條路走往南走,走到頭往西南拐個彎,走到岔路口一直往東就到遼。”
“……”我還是開導航吧。向知汗:“您知道那個樓什麼嗎。”
大爺:“安息閣哇。”
向知:“安息??”
大爺在手掌上寫心字:“西哇,放西的西!”
就這樣幾百米的路程活活被向知走出了九九八十一難的艱辛,他看了看單子上印的連艷紅的房間號,進到樓里上到三樓還沒來得及歇口氣,就看見兩個護工打扮的人站在走廊里肆無忌憚地討論著什麼。
“哎你看見了嗎。”矮胖的護工滿臉寫著嫌棄:“311那個老太太又回來了,真是的,不是說去神病院了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瘦一些的那位嗓門特大:“啊?就姓連的那個?哎呦喂可太難伺候了,脾氣不好沒事就挑刺,一會說菜太咸一會說水太涼,真把自己當皇太后了,我聽說是摔了杯子鬧過自殺,連夜被送到神病院的。”
“就是啊,當時我可在場,地上全是玻璃碴子和,惡心死了,因為沒看好人我還被罰了倆月工資。”胖護工撇撇接著說:“這種人誰都嫌,鐵定是沒家可回才來療養院的,你見兒來探視過嗎,嘖嘖都不一定有孩子。”
瘦護工尖聲嘲笑:“也沒見過老伴兒啊,整天涂脂抹有什麼用,呸,妖一個就會給咱們添。”
“喂!閉!”向知聽著刺耳的嘲諷氣不打一來,他憤怒地推倒行李箱,砰的一聲巨響蓋過了兩個護工的笑聲,們被嚇了一跳不約而同地住口,剛想問責卻被向知飛快的語速堵的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你們也知道這是療養院啊,你說這些話印著你們名字的工牌都在想早知道爛廠里了,不知道怎麼做人不知道怎麼尊重人是不是,我提醒你,你在這里工作的最大前提就是學會尊重一個病人。”向知大步走過去,他看到三樓幾乎所有的房間都開著門無人居住,更加確定們就是故意說給連艷紅聽的,好讓難堪。
既然沒人他也不擔心會擾民了,向知厲聲呵斥道:“未經他人苦你們有什麼資格在這說三道四,把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很好玩是吧,我們花錢讓老人住進來是為了養病不是來氣的,菜咸就放鹽水涼就換一杯這很難嗎,既然覺得難那就別干了,沒看好人才罰你兩個月工資你很得意?”
他一把拽住胖護工的手腕:“走,現在就跟我去見院長,家屬不常來就明目張膽的欺負病人,你們的監控是擺設我給你們錄音錄像了,今天不止是你們被開除,我們還要法庭見,我這次回來多的是時間,你不向病人鄭重道歉不賠償神損失那我一定奉陪到底。”
向知用起力來手勁很大,胖護工掙不開,自知理虧地漲紅了臉,另一個瘦護工不敢向知,卻還在耍皮子:“你誰啊你,怎麼還手啊,真是的我們說說閑話和你有什麼關系,你是什麼人啊,多管閑事!”
“我是什麼人?”向知狠狠瞪著:“我是連艷紅的兒子是我媽,還是本次療養院護工欺負病人對病人進行語言暴/力事件的原告!你說這事和我有沒有關系?”
兩個護工當場啞口無言,向知要是個路人或許還有不了了之的可能,這上了人家兒子還有什麼可說的,高檔療養院的客戶非富即貴,你這麼說他媽人家不得把你往死里搞啊。
連艷紅剛聽到爭吵聲就打開了房間的門,剛才向知在氣頭上不好出面制止,等到現在才有了說話的機會,的語氣有些無奈,一聽就是要勸和的:“知知。”
“哎伯……哎媽!你等我會啊我帶們見完院長就過來接你,這什麼鬼地方啊咱不住了。”向知氣沖沖地直奔前臺打通了院長的電話,院長了解了事的前因后果表示非常抱歉,經過院長和醫師的一頓勸說,向知才同意給他們三天時間商量事的解決方案,但有一點一定是板上釘釘的,那就是他要帶連艷紅回去,另尋療養地點。
向知生著氣跑前跑后不覺得累,直到他回到連艷紅的房間,才倚著門框起了氣:“走伯母,先回家,連老師什麼眼啊選這地兒,要我說養病的地方就得實地考察,等我和醫院的醫生討論討論的,要是實在找不到好療養院,咱們還能去首城呢。”
連艷紅一直端著杯水等向知回來,把水杯到向知手里,看著向知沒有拒絕一飲而盡,稍稍安下了心,任向知攙扶著回到車上,糾結良久第一次主開了口:“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我答應連老師要照顧好您的。”向知胡調著導航,最后還是連艷紅拿過手機輸了家的地址。
要不是親眼所見,不會相信一個連路都不認的孩子會為出頭,而且和向知是什麼關系,之前是怎麼對待向知的,別人不知道,和向知心知肚明。
愧疚地嘆了口氣:“院長沒有為難你吧。”
向知對連艷紅態度的轉變有些驚喜,這不全是因為是連歷的母親,世界上多了一個認可他的人總歸是好事。他無所謂地笑了笑,沒提到剛剛談判桌上令人煩躁的爭執:“沒有,院長認識連老師,他一開始還不信我是家屬,我給他看了我和連老師的結婚證照片他就沒話了,這一個月,按理說我還算您半個兒子。”
他想了想,又說:“伯母,我懟那倆人的時候快了點,我知道我和連老師離婚了,您放心我沒有要糾纏他的意思。”
“連歷沒告訴我你和他的離婚原因。”由于藥作用,連艷紅大多時候是遲鈍的,常人閑聊時無意就整理出的語言邏輯對來說非常困難,可此時卻極力保持著清醒,生怕向知會回避和的流:“是因為我嗎。”
“不是的。”向知遲疑片刻,實話道:“伯母,醫生和我說明了您的病,我知道您會不自控地去責怪自己埋怨自己,但請您相信我,我和連老師離婚是因為我們過不下去了,有些事它不能全怪您,像護工對您不好,您就該告訴連老師盡快轉院的。”
連艷紅收回向窗外的默然目,轉頭看向向知,好像終于做出了要面對什麼的決定,對發病時的記憶很模糊,只依稀記得向知曾經是個張揚又膽怯,沒有長大的孩子,反正和現在很不一樣,他長的正直且善良,只是這份有擔當有作為的下,出了一種遼無邊際,高不勝寒的孤獨。
“我和連歷……自從他去了首城后,從來都是等他找我,我不敢,也不配再打擾他的生活。”連艷紅似乎什麼都懂,對連歷的虧欠,對連歷的迫,只是明白的太晚再也做不到亡羊補牢。低下頭喃喃自語:“我很后悔,后悔沒有多了解一點我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