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正卿滿腦子回著沈珩那句輕聲的“嗯”, 整個人都有點神恍惚了。
男人跟他說話,他都回不過神來,后知后覺地回應了一聲。
男人見顧正卿不在狀態, 便轉過頭去跟沈珩聊天了。
顧正卿沒了外界干擾,滿腦子更是剛才的那一句,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只會機械地隨著隊伍往前走。
一直到茶店員問他點什麼, 顧正卿才回過神來, 他迷茫地眨了眨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剛才沒聽到, 麻煩你再說一遍。”
店員說道:“請問您要點什麼?”
顧正卿的視線落在菜單上,說道:“要一杯芋泥波波茶。”
店員點點頭,又看向沈珩。
沈珩問道:“你們這好評最高的是什麼?”
店員說道:“楊枝甘。”
沈珩點點頭, “行,就要一杯楊枝甘。”
兩人拿到茶后,往中心藝館被走。
顧正卿被冷風迎面吹了一會,頭腦清醒多了, 下意識轉頭看沈珩。
沈珩剛才那句“嗯”是什麼意思?
他和沈珩又不是關系, 為什麼要承認?
還是說,是他想多了,那句“嗯”不是在回答男人的問題?
如果不是,那句“嗯”是什麼意思?
顧正卿的大腦全被這些問題占了。
沈珩早就察覺到顧正卿的眼神了,他轉頭看向顧正卿。
顧正卿正蹙著眉, 歪著頭,滿臉糾結苦惱的表, 還不時抿抿。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直到再次看時和沈珩的視線撞在一起, 他才猛然回過神來。
顧正卿下意識低下了頭,隨即又覺得這個作未免太刻意了,又抬起頭來,對沈珩訕訕地笑了笑。
沈珩笑著問道:“顧先生是不是有話要問我?”
顧正卿連連搖頭:“沒有。”
沈珩追問:“真的沒有?”
顧正卿十分肯定地說道:“真的。”
沈珩聞言作罷,繼續往前走。
顧正卿又憋了將近一分鐘,實在忍不住了,問道:“你剛才那聲嗯是什麼意思啊?”
沈珩放慢腳步,一時沒反應過來:“哪句嗯?”
顧正卿卡住,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結結地說道:“就是剛才買茶的時候,我們后面的人,問,問……”
沈珩見顧正卿眼神飄忽,微勾了下角,“我想起來了。”
說完他頓了一下,反問道:“顧先生為什麼要糾結這個?”
顧正卿被問住,迷茫地眨了眨眼睛,甚至開始反思他是不是心思太敏,想太多了。
沈珩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說道:“我是覺得不好解釋,才含糊地應了一句,這樣那人就不會再問了。”
沈珩說這話時語氣自然大方,眼神干凈澄澈,容不下任何一點污垢,一副坦坦的樣子。
顧正卿瞬間釋然了,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沒什麼。”
說完他抬步往中心藝館走。
沈珩看著他的背影,角的弧度越來越大。
若是放在以前,顧正卿本不會在意這種問題,而現在有這般舉,說明已經開竅了,至是在乎他了。
蓄謀已久的獵人終于等到獵逐漸放下心房,朝他鋪設好的陷阱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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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檢票后,走進了畫展。
墻面被刷了有無數可能,最包容一切的純白,墻壁并不是筆直平坦的,而是由許許多多的幾何形構,視線也由此被切割,看不到頭的畫展給人更多的期待。
說實話,顧正卿不是有藝細胞的人,只是葉文哲喜歡畫,他也跟著了解了一些,但依舊是個門外漢,他很難欣賞到象的,若是不看鑒賞和介紹,也get不到畫中的深意和。
許是周圍的環境起了作用,顧正卿的心思落在了展出的畫上,每一幅他都駐足欣賞,仔細看畫的簡介。
沈珩站在他邊,低聲音介紹起來:“這幅是畫家在經歷過家中大火后畫的,在那場火災中,他最小的兒被燒死了,他痛恨這場大火,但又不得不承認這沖天的火有種炙熱極端的,這幅畫畫的就是那場大火,你可以從彩和筆上覺到畫家的矛盾,這幅畫經常為點評為“畫中錮著一個被撕裂的靈魂”。”
顧正卿聽沈珩這麼說,突然會了這幅畫里的悲傷和矛盾。
顧正卿有些意外地看向沈珩,“沒想到你在繪畫上也這麼有研究。”
“有研究說不上,只是淺淺地了解過一些。”沈珩頓了下說道,“媽媽喜歡繪畫,小時候經常給我講名畫背后的故事,我也就記住了一些。”
這是顧正卿第一次聽沈珩提起他媽媽。
他看著沈珩那平靜,宛如冰封湖面一般的神,越發覺得沈珩看似在他面前毫無遮掩,但后其實藏著很多。
沈珩注意到了顧正卿的目,輕笑了一聲,說道:“我們去前面看看吧。”
兩人一起往前走。
顧正卿發現沈珩幾乎知道每一幅畫背后的故事,知識儲備量大得可怕,看來沈珩媽媽應該很喜歡畫。
他一遍聽沈珩的講解,一邊下意識喝手中的茶,還沒看了一半,他手中的茶便空了。
沈珩注意到,把手中的楊枝甘遞給顧正卿。
顧正卿愣了一下:“你給我做什麼?”
沈珩笑著說道:“本來就是給你買的,我本來是想讓你嘗嘗,但如今你既然已經喝完了一杯,這杯也給你吧。”
顧正卿拿著手中的楊枝甘,心上的被了一下,麻麻的。
兩人正好走到了下一幅畫前,沈珩再次為顧正卿介紹起來。
顧正卿這才注意到沈珩一直都為問他講解,卻一口水沒喝,唯一的飲料還給了他。
顧正卿有些心疼,他注意到旁邊角落里有自販賣機,便對沈珩說道:“你在這等一下,我去幫你買瓶水。”
說完他不給沈珩拒絕的機會,轉走了。
顧正卿買了一瓶礦泉水,等他再回到原來的位置時,卻不見了沈珩的影。
他蹙眉環顧了一圈四周,依舊沒找到沈珩。
顧正卿繼續往前找,終于看到了沈珩。
沈珩背對著他,佇立在一副畫前面。
顧正卿松了一口氣,大步走過去,無意間瞥見了沈珩的側臉——那是他從未見過的表,有懷念有傷,還有更多他不懂得。
他愣了一下,下意識停住了腳。
沈珩全部的心思都在這幅畫上,沒有注意到后的顧正卿。
不斷有游客越過他們,足足過了十分鐘,顧正卿才了一下,走到了沈珩邊。
沈珩已經收斂了神,此時見顧正卿來了,勾笑了一下。
“水給你。”顧正卿說道。
沈珩擰開瓶蓋,喝了口水。
顧正卿看了看畫,又看了看沈珩,小心翼翼地說道:“你很喜歡這幅畫嗎?”
“談不上喜歡。”沈珩的回答十分簡短。
顧正卿聽到沈珩的回答,轉頭細細地打量起眼前這幅畫來。
眼便是絢爛,好似用盡了這時間所有鮮亮的彩,特別是耀眼的明黃,好似讓這幅畫如太般散發著芒。
顧正卿猜是畫了一片油菜田,中間的那個紅帽子可能是一個被花海遮住的小人,他雖然不懂畫,但也能被畫畫的人明的心染到。
他盯著那個紅帽子,心里有個大膽的想法。
沈珩像是猜到了他的心思,輕笑了一聲,說道:“我還記得那天,那是一個很晴朗的春日,媽媽說要去采風,便帶我一起去了,目的地是一片一眼看不到盡頭的油菜花田,我在屋里憋久了,難得看到這樣的場景,下了車就鉆了進去,等玩得疲力盡了才出來,我還記得媽媽當時對我說,多虧我戴的顯眼的紅帽子,要不然就找不到我了。”
果然,這幅畫里的人就是沈珩,畫畫的人是他媽媽。
顧正卿看著沈珩那雙看似笑著的眼睛,想要安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我沒想到這幅畫竟然會在這。”沈珩突然嗤笑了一聲,“真沒想到……”
當沈珩看到捐贈人時,里的話消失了。
心中怒氣翻滾,沈珩側的手掌握起拳頭,手背上抱起了青筋,因為過于用力,手臂都在微微抖。
他最珍貴的回憶就這樣被玷污了。
真是可笑。
那個滿懷著恨意死去的人,恐怕沒有想到,在死后依舊會被他最恨的男人,用這種手段侮辱。
沈珩突然很想大笑出聲,可他不能,他邊還有顧正卿。
他重重地閉了閉眼,強住心里滔天的恨意,裝出一副云淡風輕的樣子,笑著對顧正卿說道:“顧先生,聽說前面有莫奈的畫,我們一起去看看吧。”
顧正卿察覺到了沈珩的不對勁,但他依舊笑著點點頭。
他知道,這個時候他最好的全,就是不再提。
臨走之前,他又看了一眼畫的簡介。
畫家:匿名
捐贈人:沈鶴年
沈鶴年?
這不是永原地產的董事長嗎?
是本人還是重名?
顧正卿一時想不出結果了,把這事記在心上。
等畫展結束后,他就找人去跟館長談買畫的事宜,不管要花多錢,他一定要幫沈珩把這幅畫買下來。
沈珩被扔到國外,過了暗無天日的七年,心已經被磨礪得十分沉穩了,轉瞬間他就調整好了心,繼續給顧正卿介紹畫作。
剛才的那一幕仿佛從沒出現過,兩人都很有默契得沒再提起。
兩人用了兩個多小時,差不多看完了畫展。
當他們看最后一幅畫時,突然走過來一個長相俊,桃花眼極為顯眼的男人。
男人彬彬有禮地說道:“你好,請問我和同伴能不能也聽你講一下畫作背后的故事。”
顧正卿看了眼男人,又看著男人后那個一襲紅,材火辣的,笑著點點頭說道:“當然可以了。”
李文燁在顧正卿看不到的角落,沖沈珩挑了挑眉。
沈珩臉沉,凌厲的目掃過去。
如果眼神能殺人,李文燁早就死了好幾次了。
李文燁毫不害怕,還挑釁地揚了揚下,倒是關琳畏怯地藏在了李文燁后。
老板打架,殃及書。
嚶,真的好無辜啊。
李文燁仗著顧正卿在場,有恃無恐地湊過去,做出一副認真聽講解的樣子。
沈珩怕被顧正卿發現,只能妥協地講解起眼前這幅畫來。
他剛講解完,李文燁就鼓起了掌,十分敬佩地說道:“一幅畫背后竟有如此深意,沒想到這位先生年紀輕輕,竟如此懂畫,真是讓我這個浪費門票的外行人到愧。”
顧正卿被李文燁的演技欺騙,安道:“我也是外行人,能來一趟便是不虛此行,的欣賞也沒有那麼高的門檻。”
李文燁贊同地點點頭,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笑著說道:“剛忘了自我介紹,我的名字是李文燁,你可以直接我文燁。”
顧正卿剛才就覺得這人眼,此時聽到“李文燁”這個名字,遲疑道:“你是……zq科技的……”
李文燁點點頭,“沒錯,我是zq科技的項目主管,同時因為我那不靠譜的兄弟,現在暫代總經理的職位。”
顧正卿見李文燁在說“不靠譜的兄弟”時,咬牙切齒地往他后看了一眼,他下意識順著目看過去,后除了沈珩沒別人。
他心里納悶,但也沒有多想,自我介紹道:“我是顧正卿,不好意思,今天忘了帶名片出來。”
顧,顧正卿?
李文燁愣住了。
顧正卿……不就是顧氏的總裁嗎!
他挑眉看向沈珩,無聲地說道:“你這小子可以啊,喜歡的人這麼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