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宮里, 姜海棠眼底如蛛網,昨晚上好不容易睡著,突然間覺得不過氣來, 就像被重在口,拼了命想起來可不能, 在即將窒息的時候,才突然一輕驚坐起來。
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里, 呼吸沉重的姜海棠捫心自問,這世上真的有鬼嗎?從來沒見過。縱然死而復生,也未見過鬼,死了, 下一瞬便活了, 未變鬼, 所以不知道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鬼。
真的有,又如何?
沒見過鬼害死人, 只見過人害死人。
紫蘇,你要是有本事就來索了本宮的命, 還是你沒這本事, 只能耍耍這些雕蟲小技。
姜海棠冷冷一勾角, 慢慢躺了回去, 死過一次的人, 還會怕鬼嗎?以為用這些不流的手段就能嚇到失態崩潰,癡心妄想。
“讓白過來。”
……
翌日起來,姜海棠瞥一眼面無人著惶惶不安的白。姜海棠不用出去看都能想到景仁宮上上下下是什麼形,宮娥太監都被鬼嚇破了膽。這會兒只怕滿宮都已經知道這景仁宮里鬧了鬼,紫蘇頭七回魂來找報仇,后宮嬪妃都在等著看的笑話。
笑就笑吧, 們的態度從來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皇帝的態度,皇帝信,是干的也不是干的。姜海棠閉了閉眼,再次睜開時,目凜然。
聽聞姜歸來了,姜海棠意味不明地扯了扯角,是來試探的嗎?
“還不快請妹妹進來。”
姜歸款款,見到形容憔悴的姜海棠,大吃一驚:“姐姐,你怎麼了?”
“昨兒鬧了一晚上,氣得沒睡好。” 姜海棠了額頭,“妹妹應該也聽說了吧。”
姜歸適時流出復雜難言的神。
姜海棠自嘲一笑:“只怕外頭都在傳紫蘇來找我報仇了。”
姜歸輕輕一。
姜海棠著姜歸:“妹妹,你信嗎?”
沉默良久,姜歸緩緩問:“是紫蘇嗎?”
“如果我說不是,妹妹信我嗎?”姜海棠看著姜歸的眼睛,像是要看到心里去。
姜歸頓了頓,慢慢說道:“姐姐說不是,我便信。”
姜海棠容,眼眶微紅,拉起姜歸的手,真意切:“我就知道即便滿宮的人都不信我,妹妹你一定會信我。所謂紫蘇的鬼魂其實是有人在裝神弄鬼,是有人在可以針對我,想離間我們姐妹分,白,還不快把東西拿上來。”
那東西就是一塊白布幾條黑繩子。
那是姜海棠連夜讓白準備的,真有鬼也好人扮鬼也好,在這里必須是人扮鬼,其他人信不信,只要皇帝愿意信即可。可惜的是終究反應過來的晚了一些,失了先機,應該當場就‘找出’這些東西來,安下驚恐的宮人,不過聊勝于無。
姜海棠恨聲:“昨兒晚上是有人在拿這些東西裝神弄鬼,可惜只找到了東西沒抓到人。背后那人好生歹毒,鬧了這麼一場鬼把戲,讓我渾是都說不清了。”
姜歸心下慨,姜海棠真不是一般人。裝神弄鬼的確有,可不是這些東西,是利用了小孔像的理知識。誰說古人迷信怕鬼的,姜海棠一點都沒被嚇到,還游刃有余地自圓其說,人才啊,不愧是當上貴妃的人。
姜歸慍怒:“豈有此理,姐姐可知道是誰是幕后主使?”
“寧妃最有可能,不過德妃也有機,想幫皇后……”姜海棠煞有介事地把幾個嬪妃都拉出來溜了一圈。
姜歸十分配合的表演,末了憂心:“萬一皇上被輿論影響,可如何是好?”
姜海棠峨眉蹙:“清者自清濁者自濁。”
話音剛落,寧妃來了。
寧妃是來姜海棠笑話的,滿宮那麼多嬪妃都在暗地里嘲笑姜海棠,但是敢來當面看笑話的只有寧妃一個。正如姜海棠自己說的,寧妃看不順眼很久了。
“誒呀,賢姐姐臉怎麼這般憔悴。”寧妃的驚訝要多虛偽就有多虛偽,都懶得裝一下。
姜海棠皮笑不笑:“昨晚上有起子小人在我這里裝神弄鬼,攪和的我一晚上沒睡好,喏,就是那些東西,可惜沒抓到人,不然就能知道是誰在背后害我。”
寧妃循著的手指看過去,看見了那一堆白布,微微一勾角,景仁宮既然放話是裝神弄鬼當然要把戲做全套。其實寧妃也相信是有人在裝神弄鬼,可不信什麼鬼報仇,鬼要能報仇,早就死了。可信又如何,滿宮的人都不會信的。這個虧,姜海棠必須咽下去,姜海棠賢良的名兒從此可再不賢良了。
“就這麼一塊破布,能把整個景仁宮的人都嚇得魂飛魄散,大晚上的鬧騰那樣,我在承乾宮都聽到靜了。”
姜海棠:“是我管教無方,讓他們沒規沒距一驚一乍,擾了寧妹妹清凈,實在罪過。”
寧妃假笑:“姐姐宮里的人出了名的規矩,若非是真的驚到了怎麼可能失態至此。依著我,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姐姐不如請無為道長來看一看的好,旁的不說,五皇子每日都要來景仁宮的,萬一驚到了五皇子可如何是好。”
“妹妹這話好生糊涂,我要是真的請了無為道長,可不就是昭告天下我心里有鬼。”姜海棠聲音發冷,“我是不信這些神神鬼鬼之道的,再退一步,紫蘇就算是真的變鬼,也應該去找得不得不用命來污蔑我的那個人,妹妹你說是不是?”
寧妃瞇了瞇眼,眼神徒然鋒利。
“說了這麼久的話,寧妃姐姐不如先喝一盞茶潤潤嗓子。”姜歸從上茶的宮那端起茶,親自奉給寧妃。
寧妃瞥一眼想和稀泥的姜歸,不懷好意地開口:“滿后宮都在傳紫蘇死得冤枉所以回魂景仁宮,不知芙嬪妹妹怎麼想的?”
可以說非常的單刀直,一點都不婉轉。姜歸的臉龐眼可見地僵了僵,手也跟著了,茶杯就此落,灑了寧妃一。
“芙嬪!”寧妃怒喝。
“對不起,對不起,寧妃姐姐。”姜歸手忙腳地替寧妃水,袖口無意過寧妃的臉。
寧妃惱怒,推開姜歸:“別在我這兒玩這一套。”
寧妃冷笑著站起來,“我好心提醒你,你居然潑我一,狗咬呂賓不識好人心,本宮看著你怎麼被你的好姐姐連皮帶骨吞下去。”寧妃冷哼一聲,甩袖離開。
姜歸怔怔著的憤怒的背影,彷佛有些手足無措。
“妹妹,你,你沒必要這樣,寧妃心狠手辣,何必為我得罪。”姜海棠激又擔憂。
姜歸轉過,眉染輕愁:“姐姐,我真不是故意的。”
姜海棠看看,倒是有些信了,不是耍這種小手段的人,應該是寧妃的話太誅心,才失了態,可見并非是毫都不起疑。于這,姜海棠心里有數。人算不如天算,姜芙蕖對已經有了隔閡,便不再有利用價值,留不得了。這個念頭堅定那一刻,難言的喜悅涌上心頭,等著一天太久了。
打發走人,姜海棠換了服和妝容,讓自己看起來楚楚可憐,然后帶著那些‘證據’去找皇帝。見了皇帝,姜海棠未語淚先流:“陛下,您要給臣妾做主啊。”
姜海棠紅著眼離開正宮,回到景仁宮,著鏡子里雙眼通紅的自己,緩緩笑起來。皇帝相信是被人陷害的,那就是被人陷害的。在這后宮里,任何人的態度都不重要,只有皇帝的態度重要。
“娘娘,芙嬪帶著一疊荷花去了正宮。”
姜海棠眼神一厲:“去干嘛?”
白低聲回稟:“奴婢已經讓小林子留意。”小林子是他們放在正宮的眼睛。
姜海棠勾了勾角:“是要去給本宮上眼藥嗎?”
白小心翼翼道:“芙嬪應該沒這個膽。”
“知人知面不知心。”姜海棠冷笑,“當著我的面,當然不敢,私下可不見得。”
白沉默不語,片刻后,消息傳來,芙嬪是幫姜海棠說話,讓皇帝一這滿宮的流言蜚語。
姜海棠掀了掀眼皮:“倒是機靈,讓皇上知道是個重的,更加憐惜。”
白一時不知道怎麼說才好,反正芙嬪怎麼做怎麼錯,話都讓主子說了。說起來,一直沒想明白,主子對芙嬪的態度怎麼就變了。不過那都是主子們的恩怨,一個做奴婢的哪里敢問。
這一晚,姜海棠睡得十分香甜,沒再鬧鬼也沒再鬼床。一覺睡醒,神清氣爽的姜海棠吩咐:“起吧。”
床帳外的白便手掀開帳子,猝然對上姜海棠的臉,踉蹌后退,驚恐大:“娘娘,娘娘你的臉!”
后捧著水盆棉巾的宮也是花容失,摔了手上的東西。
姜海棠被們的反應弄得莫名其妙,下意識了自己的臉,一上去當即僵住,不敢相信手上傳來的凹凸不平的。
“鏡子,鏡子拿來!”
白飛奔過去拿了鏡子,戰戰兢兢遞給姜海棠。
姜海棠一把奪過鏡子,只見鏡中的自己,臉上布滿比指甲蓋還大的黑紫瘡。姜海棠如遭雷擊,整個人都愣住了,直勾勾著鏡子里的自己。過了一息,猛地砸了鏡子,嘶聲怒吼:“太醫!還不快去請太醫。”
“我的臉!”驚恐絕的姜海棠著自己糙的面孔,“我的臉怎麼會變這樣,不,這不可能,怎麼回事,我怎麼會變這樣,這不是我,不是,不能的,我的臉,我的臉!”
白何曾見過這樣的姜海棠,主子向來是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前晚上見了鬼,整個景仁宮都嚇得魂不守舍,唯獨主子從容不迫,甚至還能想方設法解圍。
去請太醫的宮哭喪著臉跑回來請罪,沒請到太醫,只請到了一個學徒,因為太醫都被皇帝宣走了。
姜海棠一愣:“陛下宣走了所有太醫,陛下怎麼了?”
宮:“奴婢不知道。”
白忙道:“娘娘您稍安勿躁,奴婢這就派人去打聽。”
“還不快去。”姜海棠心急如焚,這一瞬間都忘記了自己的臉。
同樣的事,也發生在承乾宮,一覺醒來,寧妃就發現自己變了鬼樣子,也是請太醫請不到,只來了一個說不出子丑寅卯的學徒,一問就是皇帝搬空了整個太醫院。
寧妃自然也要派人去打聽怎麼回事。這一打聽才知道,皇帝和他們同病相憐,一張臉上布滿了暗紅的瘡,不堪目。太醫們束手無策,說不出個原因來。
“廢,都是廢!朕養你們有何用!”皇帝暴跳如雷,“給朕把無為道長請來。”
無為道長進正宮時,看見的是就是頂著一臉瘡的皇帝、賢貴妃和寧妃。
姜海棠和寧妃是被皇帝請來的,其實私心里們并不想讓皇帝看見這樣形容丑陋的自己,但是架不住這宮里別的不多,間諜最多,們的況很快就被其他嬪妃的耳目報到皇帝那里,皇帝豈能不召見們。親眼目睹皇帝眼中毫不掩飾的嫌惡,姜海棠和寧妃吃人的心都有。
無為道長目一閃,向皇帝行禮。
心急如焚的皇帝急忙道:“道長,你快來給朕看看,朕的臉到底是怎麼回事,一夜之間,朕竟然生了這麼多瘡,這群廢連個原因都說不出來。”
無為道長上前,道了一聲得罪,上手,若有所思。
“道長?”皇帝著急。
無為道長:“容貧道觀一觀兩位娘娘。”
皇帝說可。
面對姜海棠和寧妃,無為道長當然不會上手,只是不近不遠地觀察,眉頭越皺越,其間凝重是個人都看得出來。
大殿之,眾人大氣不都不敢出。
皇帝急不可待:“道長,這到底是什麼回事?”
“陛下,這是鬼瘡。”無為道長沉沉一嘆。
皇帝大驚:“何為鬼瘡?”
一聽鬼,姜海棠眉心重重一跳,不祥之籠罩全。
無為道長:“鬼瘡乃含恨而死之人的怨氣所化。”
姜海棠耳畔轟鳴,遍生寒,已經察覺到好些人瞬間把目投向。
寧妃亦是心頭狂跳,手腳發寒。
皇帝也想到了紫蘇,冰冷目向姜海棠和寧妃。
二人雙雙離席跪下。
皇帝問無為道長:“道長說的是紫蘇嗎?這天地間真有鬼。”別看皇帝信道,他信的是無為道長手里能讓他龍虎猛的丹藥。至于鬼神,他是不信的。
姜海棠和寧妃齊齊向無為道長,眼神暗含力。
無為道長看一眼將信將疑的皇帝,一晃拂塵:“等閑之人,一死百消,只那宮死在坤寧宮,坤寧宮乃歷代皇后寢殿,屬,百年來又得皇后氣滋養,非尋常之地。那宮臨死之際,又有真龍天子在場,因緣際會一縷怨氣凝瘴氣,附于陛下貴妃和寧妃之。”
至于為什麼不是別人而是皇帝賢貴妃和寧妃,當然是他們三個聯手死了紫蘇。寧妃嚴刑拷打紫蘇,賢貴妃過河拆橋,皇帝不信得紫蘇不得不以死明志。都不用無為道長解釋,大殿的人自在心里補充完整,一時之間,姜海棠為眾矢之的。
“陛下明鑒,臣妾冤枉,分明是有人故意設計害臣妾。”姜海棠怎麼能認下這罪名,要是皇帝信了無為道長的話,就完了。
寧妃悲啼:“陛下,你要為臣妾做主啊,臣妾審訊紫蘇是為了還后宮一個清明,臣妾是被賢貴妃連累了。”
皇帝眼神變幻如風,直視無為道長:“道長可有辦法治鬼瘡?”
無為道長高深莫測地甩了下拂塵:“怨氣消,鬼瘡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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