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時節, 一場陣雨把玉蓮宮開得如火如荼的荷花洗得晶瑩剔,滴滴水珠在下熠熠生輝。微風掠過,搖曳娉婷, 宛如。
池上涼亭,姜歸倚在人靠上接收原姜芙蕖的記憶。
姜芙蕖, 大周吏部尚書姜德海的庶出。雖為庶,生母早逝, 姜芙蕖在姜家日子倒也不艱難,蓋因那傾國傾城之容,可以聯姻高門為姜家帶來一好婿。為此,姜德海還將姜芙蕖記在夫人姜劉氏名下充作嫡, 抬高的份, 方便議親。
只庶終究是庶, 心里門清的高門大戶并不會就真的當嫡對待。所以姜芙蕖將來的婚事不外乎兩種:一種就是嫁給中年鰥夫做繼室,大概率進門就當后娘。第二種就是被送給龍子孫做妾。
這兩種, 姜芙蕖哪種都不喜歡。若是可以,更想如四姐姜紫薇那般, 嫁給姜德海看中的寒門進士高沛文。縱然是庶, 對高沛文而言卻是下嫁, 背靠姜家, 只是鄉紳之家的高家絕不敢怠慢尚書之。高沛文若是有出息, 有朝一日能誥命加。即便不能出人頭地,高家薄有家資又有嫁妝,依然生活無憂。
但是并不可以,家里心培養了,絕不可能把嫁給前途未卜的寒門進士,這是賠本的買賣, 姜芙蕖深知這一點。非逆來順之人,所以小心籌謀,令寧遠侯府世子穆青柏對深種非卿不娶,又費盡心機讓寧遠候夫人從反對到認同。
姜家對此樂見其,一個庶能嫁到寧遠侯府當世子夫人,他們還有什麼可不滿意,就是嫡都未必能有這樣的好姻緣。
出顯赫文武雙全深意重的丈夫,而姜芙蕖有貌有才又有城府,這一生如無意外,必然繁花似錦。
偏偏就有了意外,還是人為的意外。
姜家在后宮的嫡長,賢貴妃姜海棠想念家中姐妹,把幾個未出閣的妹妹都宣進景仁宮同天倫。姜家姐妹于花園中巧遇皇帝。一見國天香的姜芙蕖,皇帝驚為天人,念念不忘。發現姜家和寧遠侯府并未走三書六禮,一道圣旨,一頂紅小轎,姜芙蕖了芙人。
一朝選在君王側,六宮黛無。
一時之間,姜芙蕖為后宮人的眼中釘中刺,明槍暗箭前仆后繼,打得姜芙蕖措手不及。再是七巧玲瓏心,也是個養在深閨的十五歲,姜家后院的那點宅斗手段和后宮傾軋相比,完全是小巫見大巫。
是姜海棠庇護了初來乍到的姜芙蕖,姜芙蕖如何不激這位溫可親的姐姐。在姜海棠苦口婆心的勸說下,姜芙蕖改變心態開始爭寵,為了自己,若不爭,只有死路一條,貌就是的原罪。也為了家中的胞弟,自己出人頭地,弟弟前程更好。
轉換了心態的姜芙蕖殺傷力是驚人的,姜家姐妹在后宮風頭無倆,姐妹二人有份位有恩寵有皇子,縱是蕭皇后也得避其鋒芒。不愿坐以待斃的蕭皇后還差一點因為用絕子藥害姜芙蕖被廢,是太后出面才勉強保下蕭皇后,可蕭皇后還是失了印。
后來,姜芙蕖才知道,蕭皇后是想害,可被紫蘇識破了,但是紫蘇背后的主子姜海棠和蕭皇后一樣,同樣的害怕誕下皇子一飛沖天。所以紫蘇在姜芙蕖的授意下沒有阻止,而是順水推舟讓喝下那碗絕了子嗣的藥。姜海棠一箭雙雕,既重創了蕭皇后,也絕了姜芙蕖的威脅,令只能一心一意扶持五皇子。
彼時姜芙蕖剛經歷心上人娶嫡妹,又逢胞弟溺亡,再得知好姐姐姜海棠面甜心苦。姜芙蕖萬念俱灰,一時想不開投繯自盡,最后那一刻,姜芙蕖突然就想通了,要讓那些人后悔傷害過。姜芙蕖黑化了,之前只爭寵并不主害人,之后不再心慈不再手,但凡傷害過妨礙往上走的人或直接或間接命喪手。
僅僅五年景,姜芙蕖從芙人為皇后,斗垮了賢貴妃、寧妃、舒妃、蕭皇后……離最終目的還只剩下一步之遙。
的目的是當太后,手握重權的大后!恨姜海棠,恨姜家,恨后宮嬪妃,也恨狗皇帝。恨這些人仗著權勢摧毀了本該幸福滿的人生,嘗夠了無權無勢的悲哀,要掌權要主宰自己的命運。
可惜,姜芙蕖終究沒能功越這最后一步。在這皇宮里,今日你斗垮了別人,明日就是別人斗垮了你,有嬪妃就有爭斗,生生不息。
姜芙蕖輸給了后來居上的葉欣茹,后宮腥風雨,與世無爭的葉欣茹穎而出,了皇帝新寵。葉欣茹古靈怪充滿了奇思妙想,更重要的是能生,第一次生了一對龍胎,第二次生下三胞胎皇子,第三次生下雙胞胎皇子,葉欣茹的孕氣簡直逆天。
葉欣茹兩個三個的往外蹦孩子,反觀姜芙蕖,膝下只有一個抱養的八皇子,八皇子還得天花病死了。姜芙蕖想抱養葉欣茹的長子,卻沒功。
從皇帝的態度里,姜芙蕖意識到自己的后位岌岌可危,太后夢更是搖搖墜。索一不做二不休,趁著南巡之際弒君,皇帝駕崩皇后為尊。
只是,失敗了。
與其說姜芙蕖輸給了葉欣茹,準確來說輸給了皇帝,皇帝終究是皇帝。
姜芙蕖被廢,一杯鳩酒了斷命。
死后為許愿人,姜芙蕖的愿是:我要當太后!
姜歸敲著欄桿思索,如今的姜芙蕖進宮將將一年,還只是芙嬪,離太后之位隔了十萬八千里,姜海棠還是賢貴妃,蕭皇后還是皇后,葉欣茹也還只是剛進宮的小才人,在寧妃的偏殿里。
要不是最后一擊未中,姜芙蕖真的能當上太后。照著姜芙蕖的路線,先當皇后再弄死狗皇帝當太后,可以是可以,但是姜歸不打算照搬,侍寢這一關,就過不去,對著狗皇帝這塊老臘下不了那個。
無怪乎姜芙蕖知道自己被設計推上龍床時那麼恨,年輕英俊的心上人變跟爹差不多大的老男人,就算是皇帝又如何,不是所有人都想當皇帝的人。
姜歸站起來,吩咐人去拿剪子和花籃,采摘了一堆花花草草回去。不想侍寢很簡單,讓老皇帝不能人道就行,一勞永逸。
紫蘇詫異:“娘娘怎麼采了這麼多花兒?”
姜歸看一眼,這宮是兩姓家奴,先是投靠了姜海棠,后來為了為皇帝的人又賣了姜海棠投靠姜芙蕖,姜芙蕖沒放過姜海棠當然也不會放過助紂為的紫蘇,當年也沒落個好下場。
這人很不是個東西,姜歸決定打發,雖然留著可以麻痹迷姜海棠,但是探頭探腦的十分礙事,留在邊弊大于利。
姜歸淡淡道:“打算做兩個香草枕頭。”
紫蘇就笑:“娘娘吩咐一聲便是,何必親自手,這剛下過雨,水氣重,小心進了寒氣。”
姜歸道:“無妨。”
帶著一堆花花草草回到寢宮,姜歸悄悄扎針,當天下午葵水提前而至,傳訊到敬事房,敬事房立刻撤下的綠頭牌。
消息很快就傳到了景仁宮的姜海棠耳中。
大宮白道:“娘娘,芙嬪的葵水提前了半個月,太醫去瞧過了,說是虛而至,并無大礙,奴婢要不要代您過去一趟?”
自從三月里芙嬪娘娘中了皇后的暗算,子就弱了許多。天氣一變就容易不舒服,每每貴妃娘娘都是會親自過去探的。只今兒娘娘奇怪的,突然之間又哭又笑,還抱著五皇子哭個不停,好不容易不哭了,就雙眼發直地坐在榻上出神。
芙嬪二字耳,姜海棠木沉沉的眼珠子轉了轉,雙手寸寸收,咬了牙齦,眼底浮現戾氣。
“娘娘?”白嚇了一大跳,驚呼出聲。
指甲摳進里,刺痛下翻滾的恨意,姜海棠深深吸了一口氣:“你拿兩盒蛤過去,就說本宮宮務繁忙不便去看,讓也好好休息,無需折騰著過來看本宮。”蕭皇后毒害姜芙蕖,雖沒被廢,卻失了掌理后宮之權,目前由和四妃協理宮務,這個借口無可挑剔。
不能過去,怕自己忍不住親手將姜芙蕖這個賤人碎尸萬段,現在還不行,姜芙蕖還有用。姜海棠悲哀地上自己的臉龐,紅未老恩先斷,才二十五,已經二十五,帝王恩寵所剩無幾。五皇子非嫡非長,想做太子,必須得帝王寵,這份寵,這個當娘的爭不來,只能借助姜芙蕖。
白諾了一聲,擔憂地著姜海棠,再一次道:“娘娘,不如還是請太醫來看看吧。”
“不必,你去吧,本宮乏了,想好好休息下。”姜海棠闔上眼,靠回榻上。
白言又止,最后還是什麼都沒說,躡手躡腳退了出去。
走后,闔眼的姜海棠唰的睜開眼,眼底是毫不掩飾的驚天恨意。
真的死而復生了,回到了一年前,回到了一切禍事尚未發生的一年前,的徹兒還未墜馬亡,還是在后宮舉足輕重的賢貴妃。此時,姜芙蕖尚未知道那些真相還是一條聽話的狗。紫蘇這個叛徒絕不能留,姜芙蕖休想知道真相。
姜海棠出一抹森冷笑容,姜芙蕖只能當手中的一條狗,鞠躬盡瘁死而后已。待無用那天,自己會告訴一切真相,就如前世的姜芙蕖,讓死不瞑目,黃泉路上都不得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