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說完, 李宿的目又落在上。
他目里有著探究,也有著讓人覺察不出的深意。
姚珍珠:“……”
今日難道有哪里不得?
低頭瞧了瞧,裳是來了毓慶宮后這邊給新添置的, 披風鞋也都是新的,干干凈凈,整整齊齊,哪里不對了?
姚珍珠這一低頭,把發間的銀簪了出來。
李宿:“……”
李宿沉片刻,還是覺得這一太過樸素了。
這哪里像是太孫邊的寵妾?這也不過就是隨便一個普通宮的打扮, 實在不夠奢華。
不知為何,李宿一下有些不滿。
他冷淡道:“賀天來。”
賀天來一聽這召喚, 大老遠便小碎步跑過來, 好似瞬間就出現在八角亭之外。
“殿下。”賀天來恭敬行禮。
李宿道:“給姚宮重新換一下裳頭面,現在的太樸素了。”
賀天來彎著腰,等他說完。
李宿想了想,又道:“庫房可還有狐裘的大氅?找出一給。”
姚珍珠:“……”
財富來得太突然,都有些懵了。
李宿吩咐完,這才覺得舒坦一些, 轉頭對姚珍珠道:“貴祖母很是清明,有些事一眼就能看穿。”
姚珍珠忙起行禮:“謝殿下恩賞。”
李宿頓了頓,最后代一句:“今夜你好好琢磨一下后日如何表現, 明日再預備一兩樣點心便是。”
姚珍珠知道他話說完了,便行禮退了下去。
待從前殿出來, 過月亮門,遙遙就看到聽瀾掌燈等在游廊。
姚珍珠兩步上前:“傻姑娘, 這里等我做什麼。”
聽瀾笑了:“后殿都熄了燈, 怕姑娘瞧不見路, 今日倒是有些晚了。”
姚珍珠嘆了口氣:“我也沒想說了這麼久。”
路上不方便說話,待回了左廂房,姚珍珠才道:“原以為殿下不說話,卻沒想到也有如此細心時。”
回憶著剛才的景,想起李宿那些叮囑,想起他的細心,不由嘆:“殿下同貴妃娘娘真是深厚。”
聽瀾替換下外袍,換上屋里面穿的小襖,又打了熱水過來給泡腳。
姚珍珠渾暖和起來,才聽聽瀾小聲說:“貴妃娘娘救過殿下的命。”
“啊,什麼時候的事?”姚珍珠疑地問。
宮也就比聽瀾晚了兩年,怎麼覺什麼事都不知?
聽瀾道:“姑娘原在膳房,不在各宮行走,不用伺候貴人們,自然是不知的,不過奴婢一直在毓慶宮,多知道一些。”
“大約是殿下九歲上?在洪恩二十年時,那一年先太子妃剛剛薨逝,殿下心緒不佳,生了一場病,便沒有經常去上書房上課,又怕妨礙太子殿下,便挪去了聽濤閣養病。”
宮中的皇子皇孫生病,確實要挪宮,不過聽濤閣這宮闈聽起來太冷僻了,姚珍珠一時間不知在哪里。
聽瀾解釋道:“姑娘,聽濤閣在北五所后邊,挨著榮慶堂。”
姚珍珠一下子就明白過來,北五所是公主們的居所,位置已經遠離后宮,聽濤閣只怕比北五所還要偏僻。
這樣的地方,一個九歲的孩子要如何孤零零一個人生存?
聽瀾扭頭看了一眼窗楞,見外面沒人路過,便又低了聲音。
“奴婢以前聽周姑姑說過一,說是當時殿下遇到大難,恰好貴妃娘娘過去看他,把他給救了,也正因為如此,周姑姑才調來殿下邊,悉心伺候照料年的皇孫。”
姚珍珠點點頭:“難怪呢。”
難怪李宿對于貴妃娘娘如此在意,甚至同叮囑了那麼多的話,又問是否愿意效忠毓慶宮。
若敢有一個不字,或許以后再也不用踏出毓慶宮半步了。
李宿愿意帶給貴妃娘娘見的人,必須要他先認可才行。
姚珍珠想到這里,莫名有些開心。
最起碼,毓慶宮這麼多宮人,李宿唯獨選中了。
不管是因為的廚藝,還是別的什麼,至的人品沒有被人看輕。
姚珍珠淺淺笑了,眸子也越發明亮:“聽瀾,咱們要發財了。”
剛剛還一臉嚴肅問貴妃和殿下的事,轉頭就說這個,聽瀾一時間沒回過神來。
姚珍珠小聲說:“以后咱們就能在毓慶宮橫著走了,殿下親口承諾的,你再也不用氣了。”
聽瀾眼底有些熱。
原來那些宮笑話的話,姑娘都聽在心里了。
聽瀾道:“奴婢先恭喜姑娘。”
姚珍珠接過帕子自己干凈腳上的水,穿上厚實的棉盤坐在炕上,左搖搖,右擺擺,顯得很開心。
“聽瀾,我總覺得日子越來越好了。”
笑瞇瞇道:“當時們都不愿意來毓慶宮,把這里當龍潭虎,但我不這麼想。”
“我覺這里好的,宮里那些紛紛擾擾都鉆不進毓慶宮,我們偏安一隅,能有些許息的時候。”
聽瀾其實有些聽不明白的話,卻還是點頭:“姑娘說得對。”
姚珍珠笑了,沒再多言。
一夜好眠。
次日不用上課,小年日休息一整天,姚珍珠原本想睡個懶覺,結果早早就被外面的熱鬧吵醒。
小年是大節慶,即便毓慶宮偏僻人,也能聽到外面的熱鬧聲。
姚珍珠懶洋洋躺了一會兒,這才起。
聽瀾打了水此后凈面更,道:“姑娘上午可要去小廚房?”
今日大多數貴人都要留在太極殿用膳,中午和晚上都有宮宴,下午則是大戲連臺,李宿基本上一整日都不會回來。
因此,毓慶宮小廚房今日不忙。
姚珍珠想了想,道:“今日天氣好,上午練練字吧,咱們下午再去。”
聽瀾便說好。
結果宣紙都擺上了,墨也磨好了,周姑姑卻讓如雪來請:“姑娘小年安好,周姑姑道要請您過去試裳。”
姚珍珠昨日確實聽到李宿吩咐要給做新,以為不過準備兩三件送過來便是,沒想到還要再試一試。
不過有新服,總歸是件高興事。
姚珍珠一路高高興興來到周萱娘住的倒座房,剛一進去,就震驚了。
周萱娘自己一個人獨住一整間,分了外兩室,外面有個小廳,方便吩咐差事。
這小廳不大,此刻滿滿當當擺滿了襖,一看,什麼花樣的都有。
周萱娘正看著手里的單子,聽到姚珍珠的腳步聲,忙抬起頭來,慈地看著。
對于周萱娘來說,不管出于什麼目的,李宿總歸是對姚珍珠上心的。
這就足夠了。
笑容溫,聲音更是慈祥:“姑娘,因時間張,織造所適合姑娘形的也就這二十套,姑娘挨個試試,適合的咱們便留下改一改尺寸,待到織造所得了空,便會給姑娘裁制新。”
姚珍珠有些呆:“姑姑,這也太多了……”
周萱娘笑意盈盈:“姑娘多慮了,以您如今的份,自不能太過寒酸。”
宮里只有兩種人過得好。
一個是份極其尊貴,一個是恩寵常駐,永不衰退。
姚珍珠能在太孫這里得幾分眷顧,在整個毓慶宮都是頭一份,毓慶宮安排的事,織造所自然不會不給面子。
昨日什麼耀武揚威的話都是姚珍珠隨意說說,沒想到今日卻就了真。
都不用自己做什麼,邊的人就已經給做完了。
姚珍珠道:“那就試試吧,有勞姑姑了。”
周萱娘一下子就高興起來:“如雪,再加個火盆,姑娘這邊請。”
不得不說,試裳是個力活。
姚珍珠這麼一套套換了一上午,中午回去用午膳的時候,覺得比做飯都要累。
聽瀾給了肩膀,小聲道:“姑娘,旁人不知道多羨慕您呢。”
姚珍珠沉重點點頭,卻說:“越是花團錦簇,越要拼命付出,這個我還是懂得。”
擋在了最前面,自然風無限,可也實在扎眼。
但機會總是和危險并存。
姚珍珠堅定道:“我會一直很好的。”
中午歇了個午覺,姚珍珠下午便早早起來,去了小廚房準備點心。
昨日做過的自然不能再做,想了想,請了吳魚羊過來,問:“咱們小廚房里可有蘋果?”
蘋果是跟著貨船來到大褚的,這幾年才漸漸繁育出了新品種,名蘋果。
紅彤彤的果兒有點像海棠果,卻比海棠果要大兩圈,口也更脆爽,酸甜適中,很好吃。
吳魚羊耳聰目明,知道現在更不一樣了,便笑著說:“有的,姑娘想做什麼?”
姚珍珠道:“我想做吉祥餅。”
吉祥餅就是用蘋果做餡料,用面油烤制做底,最后做一個圓形餡餅,只不過餡料就在外面,吃的時候也是酸甜口的。
這餅名字好聽,味道清爽,適合給貴妃娘娘做見面禮。
吳魚羊一聽就懂了,道:“好,姑娘只管吩咐。”
姚珍珠忙活一下午,又教了吳魚羊如何做這吉祥餅,然后便取了一個回了左廂房。
“聽瀾,你也披上斗篷,這一路很是有些遠。”姚珍珠自己穿了新送過來的厚底鹿皮靴,又披了兩件斗篷,戴上風帽,這才覺得暖和些。
收拾了不東西,聽瀾都揣在手中,兩個人一路默默從偏門出了毓慶宮。
姚珍珠一腳踏出門檻,抬頭看了一眼面前幽深的宮道。
當日,就是從這里進的毓慶宮。
一晃二十日過去,學會了幾個字,認識了自己的名字,也能簡單繡出一朵蘭花草。
姚珍珠看著重重宮闕。
傍晚時分,晚霞橘紅,燒了小半邊天。
姚珍珠莫名有些慨。
“時間真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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