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拍攝順利結束了。

　下午六點， 辛苦工作了一天的社畜們迎著還燦爛著的夕，說笑著、振著，開始了結尾工作。他們收拾材，清點材箱，撿拾垃圾，一切都顯得井井有條。

　主角之一的柳葦也已經坐上了保姆車，準備回別墅去休養生息。

　對于今天的努力，陸前輩肯定的說的進步相當明顯，讓回去好好消化一下今天的果，爭取明天有更好的表現!

　于是，柳·主角也欣喜而滿足的踏上了下班之路，還有空閑跟助理們預約了一個四川火鍋之旅!就在回家的路上，方便又快捷，吃火鍋想吃的想吃素的都可以滿足，更有多種自助小料、自助水果、自助冰淇淋可以任選，這家新店還會做茶了!桃桃烏龍什麼的，一聽就很好喝!

　最后剩下的只有陸前輩和梁導。

　導演車中， 梁導著煙，看著屏幕里柳葦那張青春洋溢的笑臉，默默無語。

　外面的嘻擾聲漸漸消了。約飯的、約車的、約酒的工作人員們也都散去了，只有副導守在車外，他很想在下班前再跟梁導匯報一下工作——今天下班這麼早著實令人不安!要不然他請梁導去洗個澡?洗個腳?推個油?喝個茶?也推進一下兩人的職場關系，跟上司積極聯絡才是當代社畜升職的不二法門.

　梁導被外面副導給鬧得心都不靜了，刷的拉開門，草草說∶"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有事我再找你!"然后刷的又把門給拉上了，都沒給副導呼吸的時間。

　副導敏銳的發覺車火氣不小，氣氛不太對，馬上告辭。

　梁導又靜默了半晌，拍拍車，喊助理開車。

　車一開起來，就不好繼續看屏幕了，梁導關了電腦，轉頭盯陸北旌。死盯著他!

　陸北旌∶".….."陸北旌∶"拍得好的。"

　梁導的聲音瞬間拉上兩個八度，哭述∶"大哥!只剩不到一個月了!滿共二十一二天!只有這麼點時間了!!我是簽了合同的!延期我是要分的!"

　陸北旌∶"言重了。延期也不會讓你賠錢。"

　現代商業社會，合同是最有效的手段，用來規范各方應盡的義務和職責。

　《汪汪汪》這部電影當然也有拍攝合同。梁平并不是唯一負責人，剩下的還有制片和監理，不過這兩方在電影沒出問題之前本不會出現在劇組。一來是出于對梁導的信任，二來還是出于信任。

　這畢竟是個人社會。

　拍攝合同有明確的開機時間和關機時間。但也并不是定死的，兩個時間都有約定過可以適當延后但并不是無限制延后!

　-.

　《武王傳》的況特殊。其實是杜老板為首的投資者放棄追究陸北旌這個公司責任了，不然真每一條都按合同辦，陸北旌的公司在《武王傳》上本賺不到一分錢，賠都要賠死他。

　但投資人在這方面很大方，因為他們的目標是錢，而且只要有陸北旌在，賺錢是很容易的。陸北旌這一回能這麼痛快答應再拍《西游》，也有還人的意思。畢竟《武王傳》拖了太久，當初杜老板沒有追究的人，他要記，更要還。

　不然他還怎麼拍電影?

　梁平嘆氣∶"你是不怕，你是陸北旌，人家看你的面子。我有什麼面子?我有多面子延期?而且這個期限是包括在制作時間里的。"

　影片的關機日期很重要，這關系著版權、檔期、租金、雇員薪水，甚至還有報稅和院線。但制作日期卻是可以談的。

　梁平可以在合同約定的關機時間再往后拖半年，也就是六個月，但他拖的其實是制作日期。如果他拍攝時間延長了，制作時間就要短。

　不到萬不得已，梁平一點都不想延期。

　所以，雖然現在柳葦的表演有了整容般的效果，，可以把這部稀爛的青春電影往二流，或者一流電影上抬了，但他還是在考慮——要不要湊和湊和得了。

　因為重拍真的、真的、真的!不太現實。

　全部重拍更加不現實!

　梁平扇了自己—掌。

　要是這部電影里還有其他的配角，那他可以提高配角的戲份，再讓柳葦重拍一小部分。

　-但配角被剪完了!男主角都沒有頭了!

　要是全重拍，關機時間一定會延后，制作時間卻未必能。——好的演技加好的演員，誰會在最后制作的時候工減料?

　那是誰的責任呢?

　當然是他。

　因為就像杜老板舍不得告陸北旌一樣，投資人也肯定舍不得責備柳葦。因為他們都是聚寶盆，是搖錢樹。

　不管影片不功，需要被問責的一定是他這個導演。

　影片功，他的責任小一點。影片不功，他就很可能被打回原型。

　不重拍，這個電影有五分的功，但趕得上關機時間，他就沒有責任。

　重拍，這個電影會有八分的功，但趕不上關機時間，可能會影響后續所有計劃，他就一定會被問責，至也要被提到會議上當眾挨批，酒桌上也要挨個敬酒以表歉意，可能一圈還不夠。

　梁平很猶豫，一直猶豫到回了城，把陸北旌送回了家，他回到自己家，仍然坐在電腦前看著下午拍好的素材發呆。

　陸北旌沒有勸。

　理想永遠敵不過現實利益。

　他知道梁平很注重電影，但他不能要求梁平不計較毫個人得失，這就太過分了，這是人當圣人去。

　這個電影不是他的電影，是梁平與柳葦的電影，他在其中當正義之士其實就是在拉偏架。而他也不打算告訴柳葦發生了什麼，告訴，就等于是讓去反抗導演。——完全沒有這個必要。

　《汪汪汪》就算不用下午的片段，只用目前拍的容，也不會失敗到哪里去，最多是一個一閃而過的電影，觀眾不會記住。

　它只是不會出眾。

　而用了下午拍的片段就一定是一部出眾的電影嗎?這也很難說。

　現在電影普遍的票房都不好，觀眾已經不再喜歡普普通通的了，奇幻、神話、酷炫的特技，或是吸引眼球的刺激，才能帶來高票房。

　為什麼拍《汪汪汪》呢?

　因為杜老板覺得這個電影"便宜"，是個《西游》之外的小添頭，就像《夏日》一樣，屬于扔給柳葦混臉的小投資。

　而路覺得《汪汪汪》節簡單，有利于柳葦固定形象，打響青春的這個招牌。

　當然，除了這一部，以后還可以有《喵喵喵》或是《嘰嘰嘰》，他并沒打算一部封神，而是想走量產路線。

　然后，柳葦喜歡這個劇本。

　梁平想加深他在這個小圈子里的話語權和參與度。

　這個電影就是這麼來的。

　現在幾乎所有人的目標都已經達了，這個電影不功，票房高不高，其實并不是特別重要。

　陸北旌不認為這值得柳葦去跟梁平對著干。有時候一些事，需要別人去做。

　他想了想，給路打了個電話。

　路正在陪客間隙短暫的休息，接到電話，聽完前因后果，說∶"嗯，我知道了，我梁平出來放松放松，這事你不用管了，也不用告訴葦葦，讓跟著心就犯不上了。"

　陸北旌∶"就是辛苦你了。"

　路笑道∶"我不就是干這個的嗎?給我了。"

　路一個電話打給梁平。

　路∶"忙不忙?不忙就出來喝酒，今天這個局有幾個傻子，看能不能哄他們給你的電影投點錢。"

　梁平正陷在金錢與理想的長河中不可自拔，接到電話口氣很大∶"我缺錢嗎?老子的房子都值一個億乙!在哪兒呢，等我過去好好教教這幫孫子做人!"

　他正煩呢，出去玩玩也好。

　唉，有時他也羨慕路總，要不是怕腎不好，像路總這樣的日子才是我輩之楷模，天天就在酒池林中賺大錢。

　梁平九點趕到名為小金璧宮的一私人會所，這里外面沒招牌，著一鬧中取靜的味道。里面也不像天上人間，一進去就是滿眼□□晃，這里看起來還是很有格調的，樓里燈正常，沒有前臺，沒有咖啡座，什麼都沒有，進去半天看不到一個的，也看不出是干什麼的全是小哥哥，盤靚條順看著就是做正經生意的。

　坐上電梯上了四樓，進去就能看到電梯門口有一個日式亭院的枯山水-—就是石頭子和白砂子。然后就迎面走來兩個日本和服的中年，也不年輕，領著梁平往里走，再進一門，門口放著一個咖啡店里的立牌，上面寫著單客1100，客990，1800。

　不等人懷疑，從門口已經能看到里面是一個環狀的臺子，里面站著四五個壽司師傅正在做壽司呢。

　當然，這也不是梁平要來的地方。不過他也想要是哪天腦子進水或是有人請客，可以來這里嘗嘗這壽司好不好吃。

　走過前面這個壽司攤子，往里就是狹窄的走道，兩側全是紙門，充滿日式風。

　很快，千篇一律的紙門就把人繞迷了，最后梁平最終走進一扇紙門時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屋里已經有不人了，全都坐在榻榻米上，一群人男男都有，有穿西裝的，也有穿運服的，大佬們都是很不拘小節的。

　路混在其中并不顯眼，但他邊就是杜老板，他那一群人里沒有的，圍著的全是男人，一看就全是正派人士。

　這群人的前面正有一個子酒酣耳熱在唱歌，年紀不算輕，看起來約有個三十幾歲，穿一旗袍，赤腳站在榻榻米上。

　唱的歌也很有意思，是《天涯歌》。

　梁平輕手輕腳過去，被路看見，趕招手。

　他走過去坐下，送他進來的日本侍趕給他拿了一杯茶和一碟小點心。

　村老板那些人正在欣賞歌舞，他認識梁平，知道他算一員于將，就還算客氣的對他點點頭，又指著邊的人做了一下介紹。

　梁平顧不上敬酒，現在也不是時候，就跟路咬耳朵。

　梁平∶"這唱歌的是……."

　路小聲說∶"是許先生的太太，據說以前也當過演員，后來退圈嫁給了許先生，現在可能是想出山。

　梁平頭大∶"準備演孩子媽嗎?"

　路笑，指給他看許先生是何人。

　梁平一看，許先生倒是長得十足的稱頭，看起來樸實的很，當然，也似乎確實有錢。路∶"許先生是山西人。"

　梁平點頭，小聲∶"你不會是想讓我把這位許太太放進電影里吧?"路∶"你是不是傻?帶了來了就吃你的喝你的。"梁平趕點頭，閉吃喝。

　但許太太還是端著酒杯過來打招呼了，近看確實是個人，雖然有年紀了，也有過的痕跡，但臉小氣質好，著一紙醉金迷的味道。

　知道梁平是導演，特意過來拜山頭。

　這世上很多人都想當大明星，特別是曾經過圈，自以為到過邊的，更加不甘心。

　許太太與許先生差著不年紀，彼時退圈嫁人的原因，梁平閉著眼睛都能猜出來，無非是當時認為錢比理想重要。

　但現在許太太可能又覺得理想更重要了，畢竟有錢了，想重拾夢。

　梁平卻不想給機會。

　在別人的事上，他總能一針見。

　許太太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撿起當時的夢了。不管當時是不是真的當過演員，是不是真的演過戲，現在都演不了了。

　這個圈子一直都是這麼喜新厭舊的。

　就算想演孩子媽都不上，孩子媽要留給曾經演過主角的老演員來演。

　要是愿意當個群演，他倒是可以看在人的面子上給一兩句臺詞。

　梁導推了許太太的酒，磕了磕手里的煙盒。———看，別人的事這麼容易，到自己就千難萬難。——勸人的話勸自己，不是一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