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離開之后，陸玉恒一個人留在庭院之中想了很久。直到下人前來喚，他才意識到自己浪費了太多的心神，揮揮手遣走下人，他回到書房過了一夜。

第二日在晨曦中醒來，因為整夜趴伏在書案上，覺腰酸背痛。了個懶腰，打開門喚來下人打水過來，用冷水洗了把臉，才稍微恢復點神。

“二爺，需要把早點端到書房里來嗎？”

“嗯，去吧，今日我不會到大廳用飯。”

“是，二爺。”下人得了吩咐匆匆離開。

陸玉恒深吸了口氣，在書案前坐下，攤開一張宣紙，開始磨墨。

下人再次端著早飯過來敲門的時候，他親自走出去開門，接過下人手中的托盤，命令道：“去仙酒樓將葉叔來，就說我有事托付。”

“是，二爺。”

上午在書房里渡過，期間，看守河氏的丫鬟過來訴苦，說無論如何也不肯吃飯，吵著鬧著要見二爺。陸玉恒回了一句“不想吃就別讓吃，以后這種事不要來問我”，丫鬟唯唯諾諾地應是，之后也不敢前來打擾了。

楊氏房里的嬤嬤也曾差人過來請他，結果被他冷聲拒絕了。

下人們知道楊氏失寵，不知是流產的原因還是早有先兆，反正眾人都盡量避談楊氏，尤其是在陸玉恒面前。因為孩子沒了，又被人誣陷殘害白玉蘭，楊氏一直于瘋癲狀態，不僅完全變了個人，說話還經常前言不搭后語，伺候的丫鬟一個個繃神經，稍微做錯點事就會被罵得狗噴頭。

這些事開始還會上報陸玉恒，只是見他臉越來越差，下人們也就長了個心眼，任憑楊氏鬧翻了天，也不愿意為此怒二爺。

將近午時之際，葉叔終于來了。

他被下人領著來到陸玉恒的書房，兩人都不喜歡廢話，陸玉恒直接開門見山：“九月既四妹就要遠嫁京都，路途遙遠，我擔心途中發生什麼意外，所以希你能護送一程。”

“二爺的意思，我一直跟著送親隊伍，直到四小姐安全抵達京都？”

“不錯。”

男人劍眉微擰：“可是這一來一回起碼得大半年，我不在誰來照看酒樓的生意？”

“怎麼，你覺得我沒有那個能力麼？”陸玉恒反問。

“我并非小看二爺，只是地下的那批死士只聽我的命令，二爺，我擔心……”

話還沒說完，陸玉恒便開口打斷了：“你把他們也帶去護送四妹。”

“二爺，你在開玩笑嗎？”

他一旦離開蘇州，對陸府虎視眈眈的人就會趁機出手，陸玉恒真有那個能力搞定那些不擇手段的卑鄙小人？

或者說，他是在有意無意試探自己的忠心？他帶人離開，勢必會有人填補自己的空缺，莫非陸玉恒已經開始架空他的權力了麼？

“你認為我在開玩笑麼？”他仍是反問，語氣卻重了幾分。

葉叔瞬間冷下臉來：“二爺，為了一個人，值得麼？”

他估計還在計較上次他對那名小丫鬟出手的事，任誰都不想自己邊跟著一個不聽話的下屬，他這樣一次次忤逆他的意思，大概已對他到不耐煩。

自古以來，功高震主的將士從來沒有好下場，他這個年紀輕輕的“帝王”，也手地想要除掉自己了麼？

男人在心里冷哼一聲。

“葉叔，你想太多了，送親之人我只信得過你，你也說了，那批蓄養的死士只聽你發號施令，既然如此，留下來我也使喚不，還不如讓他們跟著你，這樣我也好放心，畢竟，這場婚事還得由我負責。”

究竟是誰想太多了？

男人抬頭瞥了一眼陸玉恒，眼中閃過一抹狠戾之。

“既然二爺信得過我，我照辦就是了，如果出事，請務必派人告訴我，我會盡快趕回來。”

“這個自然，還你多擔待。”

從書房出來之后，男人一直板著張臉。經過河心苑時，正好遇見丫頭和陸元風，三人俱是一驚。

“葉叔。”不管怎麼說，他也是陸元風的長輩，既然照面，那就沒有忽視的道理。

“你腳傷了？”男人皺眉。

他匆匆掃了一眼站在陸元風旁邊的丫頭，心十分復雜。

“嗯，之前在酒樓摔下來扭傷了，已經養了一段時間，也差不多快好了。”

“我看看。”說著，男人彎下腰抬起陸元風的右腳。

陸元風還沒來得及拒絕，就被對方托著腳跟使勁兒了幾下，他只覺腳踝一陣火辣辣地疼，隨后“咔嚓”一聲，骨頭好像換了個位置，他疼得額頭冒汗，太青筋暴起。

覺到了他的疼痛，丫頭抓住陸元風的手臂。

“好了。”男人再了他的腳腕，手法十分純。

站起來后，他拍了拍陸元風的肩膀：“這種小傷別養太久，不然把人都給養廢了。大爺，你子骨適合練武，還是勤點好。”

一番話說得陸元風俊臉發燙，他眼神閃避了開去，不自在地點了點頭。

“你說得對，我這陣子確實有些松懈了，葉叔，謝謝你的提醒。”

“嗯，沒事我就回去了，以后注意點。”

“葉叔慢走。”

目送走了葉叔之后，丫頭一臉擔憂地看著陸元風的腳踝：“大爺，你覺右腳好些了嗎？”

“嗯，好些了。葉叔是個習武之人，他對治療跌打扭傷有一定的了解，被他這麼一，確實覺好多了。”說完，他放下右腳試著用力走了幾步。

“你看，我現在不用拐杖也能走了，回去再抹點藥酒，估計就沒問題了。”

丫頭挽住他的胳膊：“你不要勉強自己。”

陸元風連忙搖頭：“不會，我答應了你好好養傷。”

“葉叔他……以前和你關系很好嗎？我覺他對你就像一般的長輩，雖然嚴厲了點，可都是為了你好。”

“嗯。”他似乎想起一些往事，角不自覺出一抹笑容：“小時候他還在府中，經常監督我們兄弟幾個扎馬步，他說打好基礎最重要，鍛煉也能強健，哪怕三弟和五弟不太樂意，也被他逮著到后花園練拳。”

“這樣說來，他還是一個很負責任的長輩。”

“那是自然。”陸元風看向遠方，似是喃喃自語般說道：“大冬天他也會把我們從被窩里揪出來，然后像拎小一樣將我們拎到湖邊，一旦我們懶打瞌睡，他就用舀子舀起湖面結冰的冷水，兜頭潑我們一臉。”

丫頭靜靜聽著他訴說往事。

“他對我們幾個兄弟一直一視同仁，從不偏心，小的時候我更愿意親近他，只是后來他被我爹調走了，幾乎沒怎麼見過面，關系也就生疏了。”

“陸老爺為什麼要調走他呢？”

“不知道。”陸元風搖著頭苦笑了一下：“我那個時候還小呢，哪里知道那麼多事。只覺他走得太突然，好像一下子就消失在記憶里面了，如果不是今天遇見他，恐怕我也想不起那些往事。”

“哦，這樣說來，他應該也侍奉陸府很多年了。”

“嗯，我聽人說，他自十三歲就被老太爺撿回府中，他的武功是由一位世外高人教的，老太爺也只見過他師傅幾面，神得很。”

“難怪大爺愿意親近他，我想，你上的氣質多半和他也有關系。”

說到這個，陸元風不認同地搖了搖頭：“葉叔是個亦正亦邪的人，他只對陸府忠心，行事卻不是那麼明磊落。”

“所以，這也是大爺不愿意接管陸府的一個原因？”丫頭似乎猜到了些什麼。

陸元風也不瞞：“可以這麼說吧，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我沒辦法接他理事的一些方式。”

“二爺就做得游刃有余啊。”

“你又在我面前夸他。”他佯裝不悅地拉下臉來。

“你生氣了？”丫頭扶著他慢慢走回院子里頭。

“你說呢？”語氣仍然僵。

丫頭笑著拉了拉他的角，小聲道：“在我眼里，大爺永遠是最優秀的，無人能及。”

“你這恭維的話說得太不走心了，再說一遍！”

“哦。”丫頭跟著嚴肅起來：“我說，在丫頭眼里，大爺永遠是最優秀的，無人能及！這樣行了吧？”

說完，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他的臉。

陸元風“噗嗤”一聲笑了，然后手著的鼻子：“我是騙你的，我怎麼會跟你生氣？不過你這話說得好，我喜歡聽，再多說幾次吧？”

“好話不說第二遍，我已經說了兩遍了，大爺不要得寸進尺。”

兩人說笑著回了河心苑。

“既然腳傷好了，我們早日啟程到杭州，找文娘的事兒宜早不宜遲。”

“大爺決定就好，丫頭只負責跟隨。”

“不過，我想等我四妹婚事完后才出發，這你沒意見吧？”

丫頭連連搖頭：“當然沒意見，丫頭也想親眼見到四小姐完婚，是個好人，丫頭也很喜歡。”

“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