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呢？”丫頭試圖對他慢慢引導。

“后來，我聽見了一聲慘，快步跑進宗堂的時候，就看到了我娘的尸……”陸元風深吸了口氣，極力掩蓋悲傷的緒，赤紅的眼角卻出賣了他的痛苦。

丫頭有些于心不忍，假如對方只是一個陌生人，或許會為他的遭遇到同，可是現在坐在對面的是大爺，那個讓無比敬仰的男人，他擁有鋼筋鐵骨，意志力也非常人可比，這樣的人自尊心肯定很強，如果自己施予同，他會覺得難堪而不是吧。

“兇是什麼？”

“一把利劍，就在我娘口。”

“那把劍現在還在嗎？”

“被府里的下人銷毀了。”

“銷毀了？”丫頭皺了皺眉：“為什麼要銷毀？明知這是殺人兇，陸夫人是被謀殺的吧？”

陸元風握了拳頭，手上青筋綻出，整張臉孔因憤怒而扭曲：“當時雖然已經報案，但大家都認定我是＇天煞孤星＇，甚至有人覺得我就是殺死我娘的兇手，老太爺和我爹為了平息流言，生生下了這個案子。”

丫頭覺十分難。

能想象得到大爺是以怎樣的心繼續留在陸府，都說“三人虎”，就算他明知自己不是兇手，也會心生愧疚和悔恨，然后將罪責全都攬在自己上，在痛苦和后悔之中不斷煎熬。

如果當時就找出兇手，大爺的命運也許就完全不一樣了。年時留下的影會伴隨一個人的一生，表面上再怎麼堅強，那道傷疤始終是他不可的肋。大爺已經選擇過逃避，這次能夠下定決心面對，估計是意識到事的嚴重了吧。

“大爺，當時理這件案子的人是誰？”

“是蘇州新上任的判，后來被查出貪污賄左遷蠻荒之地，據說五年前就病死客鄉了。當時負責此事的巡捕也都離開了蘇州，升的升，歸田的歸田，就算找到他們也問不出有用的東西。”

丫頭在心里默默嘆了口氣——大爺明面上對陸夫人的死閉口不提，其實還是很想查出那個兇手的吧？不然怎麼這麼清楚那些人的去向？

“那大爺，你有沒有懷疑過什麼人呢？”

陸元風的眼神倏地暗了下來，頸間的結也跟著滾了滾。

“我沒有……”

“大爺，你在丫頭面前無須說假話，如果你說謊，我看得出來。”

視線匯的瞬間，陸元風像是豁出去般咬了牙：“我懷疑過秦姨娘，就是陸府現在的當家主母。”

丫頭理解地點了點頭：“這很正常，換做是我我也會懷疑，畢竟是這場謀殺案中最大的益者。”

“我娘生前從沒得罪過什麼人，我外公家里也沒有與人結仇，除了秦姨娘，我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人要殺我娘。”

“二爺的娘親是個什麼樣的人？”

“我和接不多，并不了解，其實，我自小就住在老太爺的院子里，就連我爹也很見到，其他姨娘就更不用說了。”

丫頭仔細想了想，然后問道：“也就是說，你不知道秦姨娘的為人咯？那娘家的背景是什麼？”

“父親是京都頗有名的蘇老，寫得一手好字，曾被提攜為海南刺史，年老后就辭退了職在家休養，據說京都大為求他的書畫甚至不惜重金。”

“怪不得二爺也寫得一手好字。”

“你見過我二弟寫的字嗎？”

“嗯，我曾見他在帳房習字，估計是算賬算煩了，寫字轉換一下心。”

陸元風有些慨：“以前他在我們四兄弟當中是最聰明的，但論書法，五弟更勝一籌。他和我二弟都是秦姨娘的兒子，小時候曾被帶回蘇老家里小住過一段時間。五弟比較沉著冷靜，就跟你一樣，他從來不爭不搶，也從不過問府里的大小事。”

想起二爺在香茗居和說的那些話，丫頭心下了然。估計就是因為陸五爺與世無爭，現在的陸夫人才對他偏有加的吧。

“這麼說來，二爺的娘親也算有些背景，不過京都與蘇州離得太遠，所謂嫁出去的兒潑出去的水，蘇老會為一個遠嫁江南的小兒而用自己在京都的勢力嗎？”

“蘇老應該也不是那樣的人，以他的名，他也不會允許自己的兒做出買兇殺人的事。”

丫頭有點欣，大爺起碼不會被仇恨沖昏了頭腦，他還有基本的判斷能力，外人就算有心想要利用他和二爺之間敵對的關系進行挑撥，大概也過不了大爺這一關。

“所以，你現在已經不懷疑了，是嗎？”

“……”陸元風沉默片刻，最終點了點頭：“對，我娘的死確實與無關，當時的形勢，就算我娘死了，老夫人也不會同意扶正一個側室，沒必要冒著這麼大的風險殺死我娘。”

“就只有二爺的娘親嗎？”

“嗯，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其他人了。”

“陸夫人也許還有什麼事瞞著你吧。”

“怎麼會呢？”陸元風想要反駁，卻忽然意識到，那時他只有五歲，這麼小的年紀，就算他想替他娘分擔些什麼也力不從心啊。

“大爺，恕我直言，陸夫人一定瞞了些什麼事，我覺得這事兒和陸府有關系，如果非得找個突破口的話，陸老爺是最好的人選。”

陸元風雙眉鎖：“我爹？”

“對，因為除了你以外，唯一能夠和同床共枕的人就是陸老爺了。”

“我爹和我娘沒有什麼。”他拿起桌上的杯子，看了一眼漂浮水面的茶葉，眼神閃了閃：“他娶我娘不過就是父母之命，妁之言，年紀到了，又剛好門當戶對。這也是我不想接管陸府早早離家的原因，我不想隨隨便便娶一個我不喜歡的人，像我二弟一樣。”

“就算沒有，他們也有必須談的時候。”

陸元風嘆了口氣：“好，就按你說的，我去找我爹問個明白。”

午后下了一場小雨，干燥沉悶的空氣暫時被涼風取代，外面的天空一碧如洗，呼吸間盡是土壤翻新的氣息。

彩蝶收了油紙傘，順手甩走沾在傘面上的雨水，一路踩著泥濘，鞋子幾乎了。哀怨地看了一眼新買的繡花鞋，正要回屋給綠喜姑娘泡茶，對方忽然接過手中的傘，替抹掉額頭上滴落的汗水。

“謝謝綠喜姑娘。”

“謝什麼，要不是你只顧著為我打傘，也不會淋這個樣子。”

們今天陪同六夫人上山燒香，現在才回來。因為六夫人不喜歡招人耳目，所以沒有雇傭車夫，加上服侍的一名丫鬟，四人是徒步走上寒山寺的。

“綠喜姑娘，你說，二爺什麼時候回來看你啊。”

一提到這件事，綠喜立即拉下臉來：“彩蝶，以后你別問了，這里是他的府苑，他要不要回來是他的自由，與我無關，就算你問我，我也回答不了。”

彩蝶委屈地扁著：“上次三也說的那些話，難道綠喜姑娘沒有放在心上？”

別開臉，只留給彩蝶一個后腦勺。

“不說我，聽三爺的一面之詞，你信嗎？”

“我不信。”彩蝶搖了搖頭：“我不信二爺會喜歡上丫頭，丫頭比不上你，不論相貌還是才識。”

“男人要是變心了，那是無論如何也挽回不了的。”說完，暗自嘆了口氣。

“綠喜姑娘，不會的，二爺不會變心！他跟其他有錢的公子哥兒不一樣，他也不是不可一世的紈绔子弟，他既然能夠接管陸府，那就說明他有那個能力啊！”

“這和他是否變心有關系嗎？”

“那綠喜姑娘你覺得，如此明的二爺為什麼會喜歡上一個平凡的丫鬟？”

“誰知道呢。”背對著彩蝶坐了下來：“我從不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麼，他總給人一種若即若離的覺，你以為離他近了，他又忽然退到百米之遠，從不給你挖掘他心的機會。”

這話聽著玄乎，彩蝶也不知道自家主子想要表達什麼。只無奈地搖了搖頭，然后拿起桌上的茶壺向外走去。

“對了，彩蝶。”

“綠喜姑娘還有什麼吩咐？”轉過來，一臉不解。

“明天我還要再去一趟寒山寺。”

“為何？”

“我想修明大師替我解一簽文。”

“哦。”彩蝶也不做多想，聽話地點了點頭。

房間里只剩下綠喜一人，臉驟變，一張漂亮的臉蛋忽然變得十分扭曲，指尖深深陷進掌心之中，低垂的劉海恰好遮住的眼睛，讓人看不到此刻復雜的表。

過了一會兒，從椅子上站起來，一步步走向擺在床前的古箏。因為許久沒有撥弄，古箏上面積滿了灰塵，出右手輕輕拭，撣走灰塵之后，惜地著古箏的弦，食指勾彈出一聲低沉的樂音，的角微微銜笑，整個人向了古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