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狂風突然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錯誤,一個不可原諒的錯誤。
慕容風在自己臨行前,一再告誡自己,只要部隊達到了這次作戰的主要目的,也就等於掌握了戰場上的主權,部隊是進是退,完全不必要強行規定,視戰局的發展可以自由選擇。但有一個原則,就是不能為了一點局部戰場上的小利而損害了全局的利益,更不能為了爭取一點無關大局的勝利而讓部隊付出高昂的代價,進而影響整個部隊的實力和整個戰局的發展。
如果鮑丘河對岸的漢軍的確是來襲擊長青圍大營的,自己或可立上一功。但現在眼前的事實證明,自己的判斷是錯誤的。自己貪圖功勞,擅自分兵擊敵,上了漢人的敵計。如果因此導致棌塏的補給車隊遭到漢人的襲擊,後果將非常嚴重。大軍除了急撤退以外已經別無它途。更為可怕的是,戰馬缺乏草料,上萬匹戰馬的命運岌岌可危。
裂狂風現在只有祈禱棌塏的部隊不要出什麼意外了。
「大人……」刀疤看到裂狂風緒低落,失魂落魄的樣子,趕忙喊了一嗓子。
現在況已經非常危急,部隊的前後都有大量漢軍,一個理不當就有可能被敵人前後夾攻。本來是準備襲擊敵人的,現在反倒被敵人前後包圍了。
「我父親曾經說我不是帶兵打仗的料,我一直都很不服氣。現在看來他是對的。我急衝,做事輕率,的確不是帶兵的料。」裂狂風泄氣地說道。
「大人……」刀疤奇怪地了他一眼,輕聲說道:「戰場上的況瞬息萬變,判斷失誤也是很正常的。為了這麼點小事就耿耿於懷,好象沒有必要吧?」
裂狂風苦笑了一下。
「我父親能征善戰,名震天下。和他老人家比起來,我狗屁不如。如果說不灰心喪氣,那是假話。」
「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小小挫折而已,我見得多了。要不要和漢人打一場?」刀疤問道。
「算了。敵人有備而來,兵力已經超過我們,打起來損失太大。趁他們現在還沒有對我們形包圍,撤吧。」
「往什麼方向?」
「往東,到長青湖。然後趕回廣平。」裂狂風冷靜地說道。
刀疤睜大了眼睛,大聲說道:「我們不去長青圍?」
「去幹什麼?熊霸和慕容績已經從漁敗退,大帥的作戰目的也已經基本達到,長青圍的部隊只要得到給養,立即就會撤回廣平。」
「你這麼肯定?」刀疤用不相信的眼神著他,十分懷疑地問道。
裂狂風搖搖頭,輕蔑地一笑道:「慕容績,慕容侵的部隊已經基本上沒有了,慕容績這個主帥說話頂個屁用。現在熊霸說撤退,他敢言語半個不字?他和慕容侵現在不是想著去攻漁,而是在考慮如何慘淡收場,回到鮮卑后如何保住家族親人的命了。」
「可熊霸的口信是我們趕到長青圍的?不去,會不會違反軍令?」
裂狂風無奈地笑笑。
「熊霸執行大帥的指示從來都是一不茍,所以很出錯。他得到補給后就會立即撤軍。我們去不去並不是非常重要。」
「如果棌塏他們將補給安全送到,我們跑去無非增加食的消耗而已。如果……」
裂狂風臉非常難看地遲疑了一下,繼續說道:「如果棌塏他們被漢軍襲擊了,補給盡數被毀,長青圍的部隊就會陷困境。他們只有趁著草料尚能支撐數日,立即撤退。士兵沒有口糧可以殺馬解決。這個時候我們跑到長青圍去,熊霸不殺了我才怪。」
「殺馬?」刀疤心痛地說道,「回到廣平要走三天,七千多人,那要吃掉多馬?」
裂狂風用力地敲敲腦袋,非常懊悔地說道:「都怪我一時大腦發熱,只想著佔個便宜立個軍功,沒想到就上了漢人的當。」
「大人不必如此,雖然我們沒有接到棌塏的消息,但也不能因此就斷定他們被漢人襲擊了。」刀疤趕忙安道。
就在這時,一名斥候象箭一般從黑夜裡了出來。
裂狂風和刀疤張地著,心裡忐忑不安。
「大人,漢軍騎兵全部埋伏在一片小樹林里,暫時沒有出的跡象。」
「知道有多人馬?」裂狂風急切地問道。
「我們不敢靠得太近,不知道數目。」
「可看到敵人的戰旗?」
「紅的戰旗,旗子中間綉著一隻黑豹子。旁邊還有兩個漢人的字,不認識。」
裂狂風和刀疤同時面大變。
「你沒有看錯吧?」刀疤大聲問道。
那名斥候搖搖頭。
裂狂風立即轉對後不遠的傳令兵道:「命令各部,立即向東,往長青湖方向急速前進。」
黑夜裡,鮮卑騎兵在各自將的帶領下,非常安靜地離開了昌封屯,悄無聲息地沒了無邊的黑暗裡。
裂狂風毫不猶豫地撤退了。
東方的地平線上,一紅日緩緩升起。
鄭信帶著兩百名騎兵迎上李弘的大部隊。
「大人,襲擊功了嗎?」鄭信迫不及待地問道。
「了。鮮卑人要肚子了。」李弘停下戰馬,大聲笑著說道,「裂狂風給你嚇跑了嗎?」
「一個時辰之前,他往長青湖方向去了。」鄭信得意洋洋地說道。
「長憶的部隊已經到了什麼地方?」
「里大人的部隊已經全部返回鮑丘河對岸,他自己帶著幾十騎已經上岸趕來,估計現在到昌封屯了,距離我們大約四五里路。」
「命令部隊停下休息。」李弘回頭大聲對傳令兵喊道。
巨大的牛角號聲隨即響徹了空曠的原野。
熊霸的臉極度難看。
陂石山的戰場上一片狼藉。死去士兵的橫七豎八,鋪滿了車隊兩邊的路上和附近的小山坡上。許多士兵的被戰馬踩踏的模糊已經不人形。幾百輛大車被大火燒得一乾二淨,了一堆堆焦黑的木炭。還有十幾輛尚未燒盡的馬車依舊在冒著黑煙。刺鼻的腥味,難聞的焦炭味,嗆人的煙味混雜在一起,充斥了整個戰場。
現場已經找不到一隻羊,更不要說什麼草料了。
「大人,我們是不是立即撤軍?」烏豹站在熊霸後,小聲問道。
熊霸嘆了口氣。
「現在裂狂風沒有消息傳來,而羊沒有了,草料又被漢人一把火燒了,更糟糕的是我們至今還不知道有多漢軍藏在長青圍後面,如何撤?」
「據我們斥候的偵察估算,現在漁城漢軍應該在三四千人左右,加上鮑丘河對岸的援軍,他們的總兵力大約有七八千人馬。扣除留守漁城的部隊,他們至有五千左右的人馬可供調度。在這種況下如果劉虞和田楷傾盡全部兵力,分別從沽河和鮑丘河上游渡河,在長青湖附近包抄圍堵我們,切斷我們的退路,我們就很難全而退。」
「大人,我們今天已經斷糧了,草料也只剩下三天的存量。如果今天不撤,況會越來越糟糕。」騖梆站在旁邊,焦急地說道。
「在平原上我們鮮卑鐵騎無敵於天下,漢人即使在長青湖附近堵截我們,又能怎樣?我們一樣能殺過去。」宇文傷自信地說道。
熊霸點點頭,「你們說得也有道理。如其在長青圍困死,不如搏一搏,一路殺回去。」
「口糧怎麼辦?」烏豹問道。
「殺馬。」熊霸斬釘截鐵地道。
幾個人一時間沉默無語。馬對鮮卑人來說,是非常珍貴的財產,有時候甚至超過幾個普通奴隸的價值。殺馬充,對他們來說,是很難接,也不願意去做的事。
李弘躺在草叢裡,懶洋洋地曬著太。
里宋和章循,竇峭在鬍子,燕無畏幾個人的陪同下,有說有笑地走了過來。知道鮮卑人即將撤兵遠離漁城,大家都很興,興高采烈的就象遇上什麼喜事一樣。
李弘坐起來,招呼他們坐下。
「你們連續打了兩場勝戰,我們卻一場都沒有撈到,太不公平了。」里宋笑著說道。
「你們連續兩次敵,有效牽制了敵人的兵力,功勞很大。尤其這次,沒有你們在山口渡大張旗鼓的佯裝渡河,裂狂風怎麼會上當分兵前來堵截?這次我們能功襲擊裂狂風的補給部隊,毀盡敵人的食和馬草,你們的部隊當居首功。」李弘大笑起來,豎起大拇指在章循,竇峭兩人面前連連搖晃。
「一戰未打,卻立首功,大人太抬舉我們了。」竇峭既高興,又有點不好意思。
「這是事實嘛。」李弘說道,「功過賞罰要分明,士兵們才會心甘願的在戰場上勇殺敵。」
「大人,我們下一步幹什麼?」燕無畏問道。
「大家休息好以後,啟程往漁城方向行軍。騎兵在鮑丘河北岸,長憶和兩位大人帶著步兵在鮑丘河南岸和我們同步行軍,彼此都有照應。我們避開大路,小心不要被鮮卑人發現。」
「大人,你不是說還要狠狠打一下鮮卑人嗎?怎麼我們不打了,直接回漁?」一直站在他後的雷子忽然問道。
李弘笑著點點頭。
「況有了變化。從各種跡象來判斷,鮮卑人可能已經沒有食了。如果他們就在這一兩天撤退,我們很難找到什麼機會襲擊他們。鮮卑人實力強勁,沒有十足的把握,誰敢去老虎的屁?」
圍在周圍的人都笑了起來。
「大人不是每次都把這隻老虎打得滿地找牙嘛。」鬍子欽佩地說道。
「那都是小打小鬧,暗施詭計。如果有實力和他們騎兵對騎兵,在平原上進行一次決戰,那才夠痛快。」李弘揮揮手,非常憾地說道,「和鮮卑人比起來,我們的實力太弱了。」
「大人,你肯定鮮卑人馬上就會撤退嗎?」里宋問道。
「我認為是這樣。守言的斥候隊已經全部撒了出去,這兩天一定會有消息傳來。」
「原先我們都以為敵人的食和馬草還足夠支撐一段時間,總是認為在裂狂風到達長青圍后,他們可能還要再次發對漁的進攻。」
「現在看來我們的這個判斷是錯誤的。裂狂風看到自己中了圈套沒有便宜可占之後,立即溜之大吉。但他沒有去長青圍,卻直接回了廣平。裂狂風為什麼不去長青圍和主力會合?」
「我認為鮮卑人已經決定要撤回廣平了。繼續佔據廣平,同樣可以起到牽制漁郡兵力的作用,依舊可以有效掩護涿鹿,巨庸方向敵人的進攻。所以裂狂風才會毫不猶豫的往長青湖方向撤走。」
「敵人從漁城下撤離時丟棄了大量的牛羊,馬草和輜重,這次我們又燒了裂狂風送來的補給,即使他們在長青圍大營預留了一部分補給,估計也支撐不了多時間。所以鮮卑人的撤離就是這幾天的事。」
「也就是說,我們可能已經完了任務。」燕無畏輕鬆地笑起來,大聲說道。
「可能。」李弘說道,「我們沿河緩緩而行,一路監視敵人的行蹤。一旦發現有機會,我們就打他們一下。」
「如果鮮卑人不撤呢?」章循突然問道。
李弘雙手一攤,苦笑了一下說道:「那我們只好繼續待在長青湖一帶襲擊敵人的補給部隊,直到他們撤走為止。」
傍晚時分,鄭信的斥候隊終於傳回來消息,長青圍的敵人開始撤離了。
「知道他們已經到了什麼位置嗎?」李弘高興地問道。
「敵人的行軍速度非常快,估計已經越過陂石山,今晚他們可能在蒿子圍宿營。的消息天黑后就會傳來。」
熊霸帶著大部隊天黑后趕到蒿子圍停了下來。
先期到達的烏蒙和巍然急匆匆地飛馬趕來,神非常張。
熊霸遠遠見,心裡一,頓時覺得自己的頭皮有些發麻。不會又出了什麼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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