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冰山一角
俞筱晚聽到這話怔了怔,小麒兒不好了嗎?昨日在王妃的正院裏,明明還聽得下人稟報說什麼吃得好、玩得好什麼的,這不過一天,就算是著涼,也沒多大的事兒吧?
若是昨夜休息好了,可能還有心問一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可是昨夜一宿沒睡,還施了一夜針,真的是累得手指頭都抬不起來,微微側了側小臉,看著那名宮隨牛嬤嬤走遠,便讓宮們服侍著,到廂房休息。
師嬤嬤是個懂規矩的,親自帶著人到了正院,要向王妃稟報昨夜俞筱晚診治吳庶妃的事兒。可是張君瑤正帶著人在正院的堂屋裏哭鬧,師嬤嬤只能侍立在一旁,垂眸看地,當木樁子,聽了一會兒便將事弄明白了。
攝政王妃昨夜服了安胎藥,睡得極香,淩晨小公子發病的時候,是許嬤嬤代為應下,差人領了太醫去秋海堂。因王妃懷孕,攝政王特請了太醫院每日安排太醫在王府值夜,可是昨夜值夜的鄭太醫並不擅兒科,診了一個來時辰,藥也服下去兩劑,仍是不見好,可憐這麼點兒大的孩子,話都不會說,不能告訴太醫他是哪裡痛、哪裡不舒服,只知道哭。小麒兒哭得只有進氣沒有出氣了,都有些發青,張君瑤立時哭到了攝政王面前。
一大早兒的,攝政王還得上朝,斷沒得因兒子生病就將朝政荒廢了的道理,張君瑤苦求了許久,也只能讓王爺匆匆到秋海堂看了兒子一眼,讓侍衛立即拿了他的名帖,去請孟醫正,攝政王府雖然離皇宮不無,可是也得一段時間,孟醫正才能趕過來。王爺又讓大管家東方浩先帶人將秋海棠保護起來,等王妃醒來後理這是讓張君瑤最不滿的一點。
因為,張君瑤認為這事就是王妃幹的!跟蘭嬤嬤兩人的確是打算給兒子下點兒不礙大事的藥的,可還沒尋思好下什麼藥呢,而且還得想法子將禍水引到王妃的上,這事兒並不那麼好辦,因而八字還沒一撇,可兒子就開始犯病了。半夜裏忽然哇哇大哭,一開始還以為是驚夜,哪知小麒兒越哭越厲害,到了後面,上吐下瀉,最後,還拉出了水……
斷定這是中毒,向王爺哭訴,可是王爺卻不信是王妃所為,餵麒兒吃了一顆皇家制的解毒丸,麒兒就明顯好多了。這不是中毒是什麼?
張君瑤決定等孟醫正到來後,讓他將中毒的結論給診出來,別象昨夜那個庸醫一般,說不是中毒,是暑熱!於是便到王妃的正院裏來尋事,一來是真的心疼兒子,氣不過;二來,知道王妃的胎兒懷得不穩,想著用言語衝撞一下,最好讓王妃不住氣,了胎才好!
一會兒說兒子怎麼怎麼可憐,一會兒暗指是有人在暗害的兒子,要求王妃徹查。……只不過,還沒開始查呢,張君瑤話裏的意思,這個幕後指使人,怎麼聽都像是王妃。
可惜,張君瑤哭鬧了這麼久,都被許嬤嬤等人攔在堂屋裏,不讓進稍間打擾到王妃休息,王爺也說了同樣的話,再怎麼不忿,也不敢直闖進去慢慢的嗓子沙啞了,也漸漸熄了聲。
師嬤嬤真是想用手指頭掏掏耳朵,心中不屑地想,這還是大戶人家的嫡呢,跟個街坊上的潑婦一個德!無憑無據的,憑什麼暗指是王妃幹的?
堂屋裏不過安靜了小半盞茶的功夫,劉嬤嬤便從側門進到堂屋,向著張君瑤福了福道:“側妃,王妃起了,傳您進去問話。”
張君瑤一聽這話,火氣就蹭蹭地冒了出來,傳我進去問話!姓薑的還真是拿自己當個人了!等孟醫正找到你給我兒下藥的證據,我一定要讓你敗名裂,讓出這王妃的寶座!
張君瑤坐在椅子上,忍了幾十忍,才將氣息給調均了,儀態萬方地扶著蘭嬤嬤的手,從稍間進了室。
站在堂屋裏,自然是聽不到室裏的對話的,師嬤嬤只覺得自己等了一刻鐘左右,張君瑤才從室出來,一張俏臉沉得有如深潭,可見心中是極惱怒的,腳步也極重,似乎要將正院堂屋的地面給踏出幾個坑來,心才能舒緩一點似的。
張君瑤一走,師嬤嬤就被傳了進去,王妃已經起,正歪在竹榻上用早點,自己不必手,幾位嬤嬤流幫忙餵食。師嬤嬤一福到地,靜候片刻,王妃似乎才發現,抬起了眼眸,“起吧,一大早的,什麼事兒?”
師嬤嬤謝了嗯,站起來,垂視地面,小心地答道:“吳庶妃昨夜有些不妥當,俞小姐幫著照顧了一夜,累到剛剛才睡下,今日一早不能過來請安了,庶妃著奴婢過來向王妃告罪。”
聽說吳庶妃不妥當,王妃微蹙了眉,“怎麼個不妥當的?”
師嬤嬤的目向左右看了看,王妃便一揮手,幾名宮退了出去,幾名嬤嬤卻還都留了下來,“說吧,這些都是我得用的人。”
師嬤嬤這才將們幾人昨夜商量好的話說出來。雖然要著不放出消息,可是不可能連王妃也不告訴,吳庶妃沒有什麼勢力,一切都指著王妃給出頭呢。
王妃聽得秀眉蹙一團,先關心了一下吳麗絹的子,聽說無礙了,這才道:“的確是要查,暗查!正好借著查麒兒的事,將這事兒一併查了,你們做得對,不能打草驚蛇。”尋思了一刻後道:“俞小姐若是醒了,不拘什麼時辰,讓到我這兒來。”
師嬤嬤應承後,謝了王妃的賞退下。
俞筱晚的確是累了,直睡到快到晚膳時分才醒來,師嬤嬤立即將王妃的話兒傳達了,又將麒兒的事說了。
這事兒已經查了一整天,王爺仍在宮中理朝政,可也幾次差了人回府問訊兒。孟醫正給出的診斷結果,仍舊是暑熱,還多了一項腹絞,原是有些命之憂,現在卻好了些,只是還沒離危險,要繼續小心醫治。但不管是多種病,總之是病不是毒。張君瑤為了孟醫正的診斷大吵大鬧過,直言是被人收買了,直到王爺親自派了人來阻止,才不甘不願地住了口。
俞筱晚默不作聲地聽了,先用了晚膳,再給吳庶妃聽了脈,確認沒有大礙了,又開了一張方子,讓師嬤嬤給吳庶妃連續服用三天,這才到正院給王妃請安。
俞筱晚被許嬤嬤直接引到室,在王妃榻前三步站定,正要施禮,王妃就含笑出手,虛扶了一下,“快免禮!許嬤嬤給俞小姐搬張座兒。”
許嬤嬤立即吩咐宮搬來了錦凳,俞筱晚謝了座,才側著子搭著邊兒坐下。王妃揮退了所有的侍人,待室裏只有與俞筱晚兩個人時,卻沒問吳庶妃的子,也沒說麒兒的事,只幽幽歎了一聲。
俞筱晚忙關心道:“王妃可是子不適?是否需要臣請脈?”
王妃在用膳前才讓孟醫正請了脈走的,知道自己這還是宮弱的病,說白了,的子宮比一般的子要小也要脆弱,俞筱晚的方子將脆弱的這一部分給診好了,可是大小的問題卻是藥石無法作用的。所以這孩子懷上了,現在是不穩,日後,待胎兒大了,還有得的。已經不想去想這事兒了,剛知道自己無法生育的時候,連死都想過,可是王爺卻安說天下名醫醫何其多,或許有診好的一天,現在也算是如願了,只要能做一回母親,就覺得滿足了。
因而王妃只是笑了笑,“不必了,孟醫正剛剛請過脈,開了方子。”
宮中的養胎方子,自是最好的,俞筱晚便沒去強出頭,等著王妃的下文。王妃卻說起了當王妃的苦,“表面上風無兩,可是裏的辛苦有誰知道?每件事、每句話,我都得掰開了碾碎了,一字一句地放在裏嚼,嚼完了往肚子裏咽,咽完了還要反復地去想,直到把每一個字都品出其中的味兒來了,這才能開口說話,說出來的話,也才能安人心、安我自己的心。”
俞筱晚無法接話,垂首聆聽著。
王妃又幽幽地歎了一口氣,“我自問是個能容人的,就算是為了王爺,也要容了們。王爺每日忙政務要忙到半夜,這後宅裏更是要一團和氣,才能讓王爺安心在國事上。可是為什麼就總是有人想興風作浪呢?你瞧瞧,這個時辰了,王爺還未回府,或許忙到半夜才回,或許一會兒就回了。可就算是馬上能回府,難道我還要拿後宅子裏的這點齷齪事兒去麻煩王爺嗎?”
俞筱晚這算是聽出來,一定是張君瑤不服孟醫正的診斷,想要王爺替出頭,可是王妃說這個給自己聽是個什麼意思?難道要我去查麼?明明有了個大方向,卻因為是王爺親選,又生了庶長子的側妃,便不好拿來開刀了,於是要讓我當這柄刀麼?雖然除了張側妃,對我也有好,可是好更大的,應當是王妃您吧?您自己出面不是更好麼?這王府裏的渾水,我卻是不想淌了。
於是俞筱晚只當沒聽懂,接著話道:“何必麻煩王爺,這後院本就是王妃您掌管的,您如今子不適,手下的嬤嬤們卻是得力的,何況王爺還安排了東方大管家來幫襯,必能置好。”
王妃定定地看了一眼,也沒什麼,只笑著道:“算起來張側妃也是你的表姐,今日哭得嗓子都啞了,你且去安安吧。”然後讓退下了。
俞筱晚應了聲“諾”,便在許嬤嬤的帶領下去了秋海堂。張君瑤本是十分不待見的,可是一想到王妃那整個太醫院的太醫都治不好的不育癥,都讓俞筱晚給治好了,心中便又生出了些許希,一面過度熱地接著俞筱晚的手往室走,一面說著兒子的病,“竟是忽然病這樣,聽說俞妹妹會點醫,不得請妹妹幫忙扶個脈。”
俞筱晚本是要推拒的,可是一見到小麒兒可憐兮兮的小臉,心又了,將兩指搭在小腕上,聽了聽,眉心慢慢蹙起,問道:“太醫開的方子……
蘭嬤嬤忙將藥方拿過來,俞筱晚仔細看了,琢磨了一番,點頭道:“極好的方子,果然是醫正,醫已臻化境。”
便不開方了。張君瑤盯著問,“是病嗎?”
若是昨夜沒有給吳庶妃扶過脈,俞筱晚也會覺得是病,可是昨夜累了一夜,中途扶過幾次脈,知道吳庶妃還是被人下了催產的藥。只是這種藥,的確是霸道又辛,若不仔細分辨,就與腹痛產生腹絞、又因腹絞而導致宮、最終導致早產的癥狀,是一樣的。只是人分男、脈分,麒兒再小,也是純之,所以脈象裏不會有早產之兆,可是這腹中腸胃絞痛之狀,卻是一樣的……哪有同一天夜裏痛得一樣的事兒?
“孟醫正說是,應當便是了。”
俞筱晚卻不說實話,又虛言安了幾句,說道麒哥兒是福大的,必定不會有事,這便告辭了。
俞筱晚乘了馬車回曹府,跟著來服侍的初雲見似乎有心事,小聲問道:“小姐,吳庶妃的形不好嗎?”
“不是。我只是在想,這是誰幹的。”俞筱晚搖了搖頭,在想著這事兒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原還懷疑是張君瑤,再讓自己兒子吃點虧,摘清嫌疑,也不是沒有的,可是方才看了麒兒的形,那不可能是張君瑤幹的,腹絞痛就是大人都忍不住,都能生生痛暈了去,這麼小的孩子,真的是九死一生啊。
東方浩能當王府的大管事,必不是什麼簡單的人,可是查了一整天,什麼東西都沒查出來,張側妃那院子裏,這幾天連只可疑的蒼蠅都沒飛進去過。而且也問了吳麗絹,自上回催產藥一事後,水風景的人就特別張。這幾個月來,吳麗絹除了有兩回陪王爺去花園子裏散心,就再沒出過院子,平時丫頭們也被拘著,不許離開院子一步,去廚房領飯食,也是師嬤嬤、牛嬤嬤或者喜兒親自帶了人去,接待過的客人們,除了小武氏,就是俞筱晚了,整個王府裏,到過水風景的,也就是王爺和王妃了,張君瑤的人本不往吳麗絹跟前湊,王爺和王妃的僕從,也多在院子裏候著,只有心腹的幾個能跟進稍間和室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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