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狹路總相逢
俞筱晚倒是能理解芍藥為什麼不願意,印媽媽所住的黃桃巷裏的街坊,也就是一般的小康之家,一家人共用一兩個下人的那種,許多家務都得要親手持。
小康之家的人過的日子麼,吃穿用度頂多相當於曹府中的三等丫頭,可芍藥卻是老太太屋裏的一等丫頭,極有面,就是舅父都不能隨意喝斥,出有兩名小丫頭跟著的,除了給老太太斟杯茶、捶個,十指不用沾春水,比許多小員家的千金還貴。再說那位秀才兄,天底下考中了進士當不了的都不知道有多,等他仕,不知道是哪一年,芍藥怎麼會願意?
俞筱晚前世的時候便知道,芍藥這丫頭十分機靈,跟在老太太邊歷練出來的,人通達、從容不迫,有些攀高枝的心思,但也不算太過分,沒想過攀舅父,只想著年紀相當的敏表哥,留在曹家安富貴而已。
原本老太太院子裏的事,俞筱晚是不好手的,不過一來前世的時候芍藥對十分照拂,二來經過剛才那一場對話,芍藥肯定對舅母不滿了,正好可用,就不如順手幫上一把。
輕靠在老太太懷裏,拉著老太太的袖,地道:“老太太,芍藥姐姐年紀還不大嘛。”丫頭一般二十歲配人,芍藥才只十七而已,“老太太若真捨得芍藥姐姐,還不如先賞給晚兒使喚幾年吶。”
老太太就凝神去看,俞筱晚仰著小臉,一派天真爛漫又求的樣子,老太太尋思了一番,初雲初雪兩個不過十二三歲,幹不到哪裡去,趙媽媽雖然還算壯年,但卻又隔了代,跟晚兒說不上話,的確都不合用,只是……
俞筱晚知道老太太顧慮芍藥跟張氏走得近,怕自己吃虧,便含笑道:“晚兒相信老太太調、教出來的人,必定是最得用的,才厚著臉皮來求老太太。若是讓芍藥姐姐去了府外,便是想將咱們曹府的規矩全數教給旁人,旁人沒這個家底呀。”
老太太眼神一沉,的確。冷了芍藥一陣子,就老實多了,反正是在曹府之中,就是有什麼事兒也能隨時置了。可若是出府,將府裏頭的事說給旁人聽,對曹府的名譽可就不好了。老太太便看向印媽媽,印媽媽忙笑道:“老太太您拿主意便是,那邊也只是求我來問個意思,給不給是您一句話的事兒。”
老太太就笑道:“晚兒若真要人服侍,就給你了,你好好管束著,若是有什麼差池,只管來回了我。”又讓包了五十兩銀子給印媽媽做跑費,“辛苦你上門說項,只是沒法子應允了。”
印媽媽推了幾推,才勉為其難地收下,坐了坐便告辭走了。
俞筱晚一迭聲地向老太太道謝,又圍著老太太說笑了許久,盡天倫之樂,就到了小姐們來請安的時候。
曹氏三姐妹進了次間給老太太行禮,老太太讓坐下,杜鵑帶著兩個二等丫頭奉了茶,總不見芍藥,老太太就有些不高興,居然拿起了架子。
俞筱晚原想勸上幾句,只一想,芍藥若是恃寵生,自己以後也難管,不如讓老太太先幫著約束一下,就沒吱聲。
曹中雅看不得俞筱晚倚在老太太的懷裏的樣子,那原本應當是的位置,當下就笑道:“表姐昨晚可風了呢,被晉王妃到旁坐下,跟君二公子和晉王府的君公子一塊兒陪晉王妃聽戲,那麼多千金,只有表姐有這個面。”
這話聽沒什麼問題,卻經不起細究,比如兩位公子坐在晉王妃邊你為什麼不回避呀,比如陪著聽戲是不是興高采烈忘了自己是在孝期呀?俞母到底是老太太最疼的兒,對晚兒只是屋及烏,若是晚兒顯出對母親不孝的樣子,很可能會引得老太太的不喜。
俞筱晚就做出的小兒狀,“難得晉王妃不棄,我當然要為曹家出點力,跟晉王妃拉攏關係,其實只是因為我記得幾出戲文罷了。”
曹家的子孫若想發達上進,自努力不可或缺,但權貴的幫襯也是極為重要的,聽得晚兒是為了幫曹家出力,老太太的眸和,“聽說晉王妃脾氣最是古怪的,難得你能老人家的眼,也是福分。”
老太太再沒說別的,曹中雅覺萬分失。
杜鵑進來,稟報說又開始下雪了,老太太便道:“走來走去容易摔,晚上就在這裏用飯。”
俞筱晚了個空讓初雪回屋拿樣東西,待舅父過來請安,一家人用過晚飯,又回東次間喝茶閒聊。
曹清儒和老太太說,“陳大人一家過了新年就,古洪興已經答應賣給兒子了,只是要等離京的時候再放人。”然後又陪著笑接著道:“睿兒已經國子監一年了,是時候開始為仕途鋪路了,您看……正好又是年節,是不是先讓古洪興幫忙睿兒打理一下年節禮?”
各府之間會互送年節禮,但有特殊關係或者有求於人的,會再以個人的名義私下送一份。曹中睿若想仕途走得順,此時的確就得開始建立際網了。古洪興原本是陳大人手中的將,跟朝中許多員相,讓他幫忙送禮,一是可以幫曹中睿與朝中大員建立,二是免去曹中睿親自登門顯得太過急切的尷尬。
只是古洪興原是打算給俞筱晚當陪房的,因為事大致定下來了,老太太這陣子在的面前也出了些口風。舅父明明是知道的,這會子卻又提出借人,恐怕是舅母提出來的主意,就怕一借就沒得還……俞筱晚就好奇地問道:“不是說年後才人嗎?還是陳大人願意這幾天先借給咱們?”
過了時節還送禮,就太痕跡。
老太太聽出晚兒不願意,沉了一下,淡淡地道:“既然是年後才人,只怕也沒法子送年禮了,先讓他去晚兒店裏幫手,待明年過年之前,再讓他來幫忙吧。”
在晚兒那兒打了一年下手,也算是定下了份,那個時候,說借就是借了。
曹清儒覺得有些微難堪,張氏心中又惱又急,就不停地悄悄扯爵爺的角,曹清儒只作不知。
作幅度雖然不大,但老太太也沒老眼昏花到那個地步,心裏微歎,說起曹中睿的事,“可以多去何家走一下,何大人不可能不拉撥準婿,若還有合適的人,我也會留心。”
何侍郎也是高,而且是戶部的,年節的時候,往來的員必定多。何侍郎跟曹清儒不同,前妻故世,娶了續弦,兩任妻子都賢慧,家中妾室不,嫡子庶子滿屋跑,兒卻只有何語芳一個,不然也不會如珠如寶地捧著,高不低不就。所以對曹中睿這個婿,肯定是看重的,只要曹中睿肯待何語芳好。當然,這話還有另外一層意思,曹中睿還有許多路子,不必非跟晚兒搶一個下人。
但張氏一心撲在兒子上,況且只要一想到日後要帶著個脖子的媳婦出門赴宴,就心裏頭堵得慌,不鹹不淡地道:“還沒正式下聘,就上趕著登門,也太掉份了。老太太心疼晚兒,留給當陪房的人,不借就不借吧,睿兒年紀小,仕途可以慢慢鋪。我這當舅母的心疼也是白白心疼,也不知你喜歡什麼樣的人,若是我屋裏哪個丫頭你看得上眼,就只管挑吧。”
說得俞筱晚是強搶了曹中睿的下人似的,而且也明指著老太太偏心。
俞筱晚惶惶然地不知所措,“不用不用,我屋裏頭不缺人。”
還想再說,老太太就按了按的手。
到底是嫡親的孫子,忘了給他添個得力助手,老太太不是不慚愧,但聽了張氏的話卻仍是十分不滿,為什麼要給晚兒添個有場路子的陪房?還不是因為張氏害得晚兒差點吃上司?若不是張氏歪主意打得太狠,欺負孤欺負到令人心寒,也不至於這麼偏心。試想想,這還是健健康康的,晚兒有護著的時候,若是哪天兩一蹬上了天,張氏會怎麼對待晚兒?
老太太便哼了一聲,“你這個當舅母的,口口聲聲說心疼晚兒,快一整年了,居然連晚兒喜歡什麼樣的丫頭、屋裏缺什麼人手都不知道,還好意思在這說話?旨意都下了,何家的親事還不去談,我提醒你兩句,你就回了一大串,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婆婆。”
這話說得重,張氏再嗆聲就是不孝了,兩眼就汪了兩泡淚水。曹清儒也覺得難堪,忙打圓場,“母親別怒,都是苑兒不會說話,大節下的,還是要開開心心才好,不過一個下人,哪值當一家人失了和氣。”說著看向俞筱晚,暗示若能主讓出古洪興,兩廂都能賣了好。
這種能獨當一面的僕人求都求不來,哪還會往外推?俞筱晚只當看不懂舅父的眼,幫老太太順著背,地勸道:“老太太別生氣了。舅母讓晚兒隨便挑人,是心疼晚兒呢。睿表哥的聘禮聽說都已經備下了,舅母哪會抗旨不遵,拖累曹家呢?”
張氏的臉一白,狠狠盯了俞筱晚一眼,故意拖遝,何家那邊不是沒有微詞,不過尚且能忍,這臭丫頭卻說出抗旨的話來,這不是生生馬上去提親麼?
俞筱晚卻回著張氏的一笑,目平和,可看在張氏的眼裏,總覺得帶了幾分挑釁的意味,角的笑也是譏誚的,彷彿在說,你真的敢抗旨麼?
張氏就忽然短了氣勢,閃躲了目,不與對視。
老太太聽到抗旨二字,果然要立即跟兒子媳婦商量到何家下聘的事,打發了小輩們先回去。
走到東次間門口,大家披斗篷的當兒,曹中睿神痛苦地凝視著俞筱晚,曹中雅則恨恨地瞪了俞筱晚一眼。俞筱晚卻朝曹中雅笑了笑,從初雪手中接過一個匣子,打開來遞到曹中雅的眼前:“我送妹妹一隻花瓶,不要嫌棄
曹中雅看了一眼,隨都有買的藍釉聳肩瓶,心裏就十分鄙棄,“不用,我自己有花瓶。”
俞筱晚解釋道,“這配白的花最好看。”
曹中雅就冷笑道,“我自己有瓶子盛白梅!君二公子摘的梅花,你的瓶子不配盛。”說罷揚長而去。
曹中敏悄悄朝俞筱晚豎起大拇指,施一禮跟弟弟一同走了。
這番話被屋裏的人聽到了,老太太便問,“什麼白梅?”聽到君二公子幾個字,老太太就驚異。
張氏的眼皮就是一跳,想岔開話題,武氏卻快說了,“聽說是昨日君二公子為雅兒摘的白梅,晉王府的白梅林很有名氣。”
幫雅兒摘和為雅兒摘,一字之差,謬以千里。
曹中燕的生母難產而亡,一直寄養在武氏的名下,昨日回到府中,武氏不得要問一問赴宴的形,就知道了這麼回事,也怪張氏小氣,若是讓兩個庶一同出去了,君逸之大抵也會幫二人摘一枝梅花,武氏自然就不會拿這個來說。
摘支梅花贈佳人,對男人而言是件風流韻事,但子得有自己的矜持,收下已然不對,還拿回家中珍藏,簡直就等同於私相授!老太太的臉就有些不好看,張氏便發作道:“武氏你仔細說話!君二公子也為張家的小姐摘了梅花,可不是獨獨為雅兒摘的。”
還不知悔改,要縱得兒追在男人後跑才甘心麼。老太太對張氏的言辭十分不滿,“君二公子風流的名聲滿京城誰不知道?以後讓雅兒遠著點!
進了曹府三進的花園,就是幾位小姐的閨樓,曹中雅的翡翠居在最中央,兩位庶的左右相陪,俞筱晚的墨玉居在曹中貞的明璫樓後頭,畔著小花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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