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就是那個人

俞筱晚喜歡賞梅，卻不大賞瓶中的梅，所以並沒請君逸之幫忙採摘花枝，而是自己貪看一路景，與眾人漸行漸遠。在梅林裏轉著轉著，幾位千金就跟不上君逸之的腳步了，回頭看時，早不見了君逸之的影。

俞筱晚忽然發現一株梅樹下竟長著一顆忍冬，忍不住趨前幾步，蹲下來細細地看，剛剛生出的忍冬，還著地面，但已有細小的枝蔓向了一旁的梅樹。忍冬是藤蔓植，全年蔥綠，最長可達數丈……仔細回想著醫書上對忍冬的描述，輕著綠的枝葉。

“就這麼點小綠芽，你也有興趣？”君逸之徐緩聽的聲音在腦後響起，他不知何時站在的後，好奇地打量這株小忍冬。

他今日穿著一天水碧的宮緞立領長衫，頭上髮髻用金冠束著，兩條各串了六顆大東珠的殷紅絛自金冠兩旁垂到前，迎風而立，英姿颯颯，再加上他目瀲灩，角含笑，難怪張家和曹家的姐妹都看他看得直了眼。

想起曹中雅又要花癡又要故作端莊的傻樣，俞筱晚不彎起角。

君逸之有些期待、又有些莫名張地半轉了子，一手背負後，一手輕拈前的絛，擺了個玉樹臨風的姿勢，得意地挑眉問道：“我這裳怎麼樣？這可是我贏回來的。”

俞筱晚有些莫名其妙，一件裳而已，就是贏回來的又如何？眸隨意一瞥，才發覺這料的確有些不同，剛看是天水碧的，可他側過子，半擋了線之後，竟顯現絳紫，而且深淺不一，華流轉。就真心地贊道：“不錯，會變。”

君逸之啐道：“人就是只會看，你沒注意到我今日穿得極嗎？

俞筱晚一愣，這才發現他的確穿得不多，難怪怎麼看，都比旁人拔俊逸一些。

君逸之轉了個圈，這才得意洋洋地道：“你不知道吧？這可是天蠶織的料子，冬暖夏涼，全天下大約也就我這一件。我用了一整晚才贏回來的。”

俞筱晚眨了眨眼睛，“哦”了一聲，就轉往小亭子走。

君逸之不滿地跟上，“你怎麼不問問我是怎麼贏的？”

歎氣，“請問您是怎麼贏的？”

君逸之得意極了，“跟人打牌九，他輸了我九十三萬兩銀子，我不用他付現銀，就要這料子，他心疼死了，可是沒辦法，願賭服輸，只能給我。”

“恭喜。”俞筱晚腳步不停，想找到張家或曹家的姐妹，免得被人說孤男寡。

君逸之氣死了，“你聽懂沒有？”

俞筱晚這才回過勁來，忙從袖袋裏掏出早準備好的另外半份藥方，遞給他道：“吶，願賭服輸是吧。”

君逸之眸一閃，接了過來，嘀咕了一句，“算你識趣。”

俞筱晚鄙視他，“我才不會賴帳。”

“你們在幹什麼？”曹中雅清脆的聲音突兀地響起，影立在兩人右側不遠的梅樹下，俏生生的，只是眼裏的鷙怎麼掩飾都掩飾不住。

君逸之眸一冷，“怎麼說話的？我們兩人站得這麼遠，能幹什麼？”

曹中雅被他突如其來的狠嚇得不由自主往後退了一步，從前見到的君逸之，總是邊帶一點玩世不恭的笑，有時說話沖一點，但從來不曾這般狠，眼神象利刀一樣直刺心房，得的心劇痛不已，雙膝都在發抖。

吶吶地道：“我……我的意思是……你們在……聊什麼。”

君逸之不屑地瞥一眼，用眼神告訴“不關你的事”，就瀟灑地邁開步子揚長而去。

連話都不願意與多說。曹中雅狠狠地攥拳頭，暗含恨意地瞪向俞筱晚，偏還要以為俞筱晚看不出來，端著假笑道：“表姐跟君二公子聊得真歡，都聊了些什麼。”

俞筱晚角含笑，“沒有之前你們聊得歡。”說完也嫋嫋婷婷地走了，把曹中雅一人丟在梅林裏，想怎麼跺腳大吼就怎麼跺腳大吼。

曹中雅狠狠地碾了幾腳地上草皮，才恢復了淑狀，提小步兒地回了小亭。

許嬤嬤正在說著，“外頭風大，還是回屋暖和。”

攝政王妃見人到齊了，便道，“回吧。”

眾人便又回了雪海的暖閣。張君瑤的妝重新畫過，想是之前哭了一場的，攝政王妃只當不知。許嬤嬤指揮小丫頭們搬了張榻過來，放在主位上，給王妃倚著。

曹中貞和曹中燕都好奇地看著妹妹和表姐妹們手中的梅花，“真漂亮。

張家的姐妹臉兒紅紅，“君二公子幫忙摘的。”

若沒之前梅林中那一幕，曹中雅也要高興的，可是現在卻看著這梅花就刺眼，若真要摘，就應當只給一人摘，若是人人有份的，就不如象表姐那樣，陪著他說說話兒。想到這兒，斜了眼睛去看俞筱晚，仔細地看，仔細地比較，只覺得除了比自己好看一點之外，真沒有別的長了。論到家世，就算姑父還健在，地方，總是不如京的。

張君瑤主坐到王妃邊，小聲聊些風花雪月的閒話，倒也顯得妻妾和睦。

有一名晉王府的小丫頭挑了簾進來，蹲福了福，稟報道：“幾位世子要來給王妃請安，不知王妃意下如何？”

攝政王妃便道：“此不方便，去正院吧。”

說著便站了起來，眾人躬送其出了門，君逸之也一同去了。

沒了能制自己的人，張君瑤便兇相畢，瞪著俞筱晚道：“你給我跪下！”

俞筱晚坐著不，邊含著淡淡的嘲笑，“為什麼要我跪？”

張夫人和張氏都然大怒，“要你跪還要理由？”

俞筱晚慢條斯理地道：“當然要理由，我已經行過禮了。縱使表姐是王爺的寵妃，也不能無故發落我的。”

張君瑤尖聲說道，“你這樣說話就是頂撞本妃，就得下跪賠罪。”

俞筱晚面冷聲更冷，“按制，只有六妃和親王正妻才能自稱本妃，就是郡王的正妻，也不能這般自稱。表姐，你逾制了。”逾制，就等同於謀逆。

張夫人、張氏和張君瑤的臉瞬間蒼白，張君瑤不過是覺得這樣自稱有威懾力，可以嚇唬住俞筱晚，況且屋子裏外都是的人，才敢這樣隨口自稱，卻不承想這丫頭居然懂得這麼多，隨即反握住了的把柄。

張氏乾地道：“你休想恐嚇誰，去告狀呀，去呀！”

俞筱晚看著恭順地一笑，“舅母多慮了，這屋子裏裏外外都是您們的人，晚兒哪敢去告狀，沒有證人，反倒了誣告，還得過堂子滾釘板，多不劃算。”

張氏等人就得意地笑了。俞筱晚將話峰一轉，表萬分真誠地道：“晚兒有句肺腑之言想說給表姐聽。您這心計和手段，還是老實安分一些為好，我真怕您萬一生下個兒，日後的日子會很難熬呢，畢竟這一回，一同府的，有五位貴人呢。”

張君瑤的俏臉立時白了一張紙，哆嗦著，長長的護指幾乎要指到俞筱晚的鼻尖上，“你、你敢咒我？”

俞筱晚誇張地歎氣，“忠言逆耳！”

“真是缺教養！你舅母不教你，我來教你！”張夫人走過來就揚手要給俞筱晚一個耳，哪知才走了兩步，腳下就絆到了的地，撲通朝著俞筱晚的方向跪了下來。

俞筱晚忙半側了子，謙虛道：“張夫人請起，晚兒只是說幾句肺腑之言，不敢當您的大禮。”

“你！”張夫人和張君瑤都氣岔了，“你搗了什麼鬼？”

俞筱晚咬著紅潤的下，一臉無辜的表，“我哪裡搗了鬼。原來張夫人不是來謝我的？”心中卻暗笑，難怪那時蔣大娘會說，你現在這點本事，在宅裏可以橫著走了，原來真的管用。

張夫人狼狽不堪地讓蘭嬤嬤扶了起來，指著俞筱晚就想罵，正巧有晉王府的小丫頭進來傳話，晉王妃現在得空了，請張曹兩家的人過去見一見。

眾人只得拾掇拾掇，隨著小丫頭到了正院中廳。晉王妃還是那般嚴肅，就是俞筱晚給見禮時，也沒出什麼歡喜的表來，張氏和張夫人便定下了心。請過安，便坐到大偏廳裏，跟貴婦人們閒話家常，順道推銷自己的兒，俞筱晚被打發去了角落坐著，理由是不適合這種熱鬧的場合。

貴族際圈也分上中下三等，曹家以前只能算是中等，張長蔚早就是正二品大員，張夫人自然早與上流貴婦們混了，幫著小姑介紹了幾位侯夫人和國公夫人，曹中雅俏麗端莊，贏得讚譽一片。便有人好奇地問坐在角落的俞筱晚，“那個小姑娘是你家什麼人，生得真是俊，怎麼不過來坐。”

張氏就是微微一歎，出幾分一言難盡之態，勾起了諸人的好奇心，張夫人幫著說道：“是我這位小姑夫家的外甥，托孤寄養的，怎麼教都……唉，可憐舅母難當，說重了怕婆婆說苛刻，說輕了又不聽。就比如早晨的點心，雅兒有的一定要有，不吃也要廢著。”

雖然是很小的事，但也說明瞭霸道的本，幾位夫人就出了瞭解的神，“真是難為你了。”投親的孤就應當如庶一般，懂得看人臉，這個小姑娘居然還敢挑剔，“恐怕是模樣生得好，慣大的，輕狂了。”

張氏一臉為難的樣子，“我妹妹妹夫只有這麼一個兒……不說這些了，聽說剛才幾位世子都來請安了？”雖然是不說，可是也側面坐實了們的猜測，獨，必然是寵慣著長大的，以至於到了親戚家裏，還擺不正自己的位置。

幾位夫人就不再說讓俞筱晚過來坐的話了，“是，幾位世子和君二公子

曹中雅就“啊”了一聲，“君二公子也過來了嗎？”張氏問道：“怎麼

曹中雅支吾道：“沒、沒什麼。”

幾位夫人看了一眼，沒當回事，張夫人就悄悄拉著問，“到底怎麼了？”

曹中雅很為難的樣子，小小聲地道：“方才來之前，看見表姐跟君二公子在梅林那邊……聊天，沒想到君二公子就過來了。”

聲音很小的，可是也讓幾位夫人聽到了，臉上就有點鄙棄的意思瞥了俞筱晚一眼，象君逸之那樣的名聲，想攀權貴的人家，送個庶當側妃或者侍妾都沒問題，但若是嫁嫡，真正的豪門是不願的，偏還有人上趕著結，怎不人鄙視。

張氏萬分得意，期待地看向俞筱晚，見依然是淡然恬靜著端坐著，心裏就有些疑，難道沒聽見？明明特意沒低聲音啊！

是多麼盼俞筱晚能象剛才在雪海的暖閣裏那樣張牙舞爪，好讓大傢夥都來瞧一瞧這丫頭的張狂樣兒，看老太太還敢放出來見人不！可惜盼了好一會兒，俞筱晚都沒靜，也只得專心與夫人們寒暄了。

俞筱晚其實聽到了，只是在心裏笑笑，你說只管去說，謊言累積得越多，破的時候，反噬的威力才越大！不過，也不喜歡這樣窩囊氣，自有辦法回敬。

說話間到了宴時，晉王妃請諸人落坐，賓們在院開席，男子則在外院。酒至酣時，小輩們便到院裏來給晉王妃敬酒，由一眾丫頭小廝們陪著，浩浩地行了過來。雖然們在坐，不過邊長輩眾多，也沒必要特意回避，都微低了頭。年們也不敢眼睛轉，恭恭敬敬地給晉王妃敬了酒，便是要離開的。

剛巧張曹兩家人和之前聊天的幾位夫人坐在一桌，幾位夫人就有意無意地觀察有沒有與君逸之眉目傳。俞筱晚被看得煩躁，抬眼看向瞧瞧得最多的陳國公莫夫人，“夫人，我臉上有飯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