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不死心的張氏

張氏用兇狠冷厲的目，一個一個掃過屋中諸人的臉，玉姨娘膽心驚，石姨娘平靜中帶著一驚訝，曹中睿和曹中雅顯得義憤填膺，武姨娘和曹中敏半低著頭，本看不清表，俞筱晚則是驚訝中帶著一點關切，明明兩人之間的關係已經是水火不容，還這樣關切地看著自己，張氏真覺得牙。

目轉向老太太和曹爵爺，張氏瞬間調整了面部表，悲悲戚戚地道：“請老太太、爵爺明查，我是被人陷害的，若靈芝真是我的，我哪敢這般大張旗鼓地要求查帳？就算要查，難道我不會藏到府外去，再來質問此事嗎

曹清儒威嚴地贊同道：“的確，沒人會這麼蠢，夫人你放心……”

曹清儒說到一半，“咯嗒”一聲響，將他的話給打斷了，是老太太將茶杯放到兩人之間的小榻幾上。曹老太太素來舉止端方，萬不可能放個茶杯還弄出這麼大的聲響來，必定是有話要說，曹清儒忙住了，恭敬地請教，“母親有何訓示？”

兒子這般恭順，曹老太太出一滿足的笑，和藹地道：“不是什麼訓示，就是想問一問媳婦，你說你是被人陷害的，那是誰陷害你，你可有計較

張氏恨不能直接說是武姨娘，但也知道這樣太著痕跡，而且是正室，須得有正室的寬宏和氣度，便佯作思索了片刻後，才緩緩地道：“應當是真正了這靈芝之人。失竊一事是今日忽然揪出來的，措手不及，聽說要搜屋了，怕被我們抓住，才出此下策，想嫁禍於我。”

老太太聽得一笑，“可是，曹管家不是已經封住了後院中的每個小院了麼？誰這麼有本事，將靈芝藏到夫人的房間裏去？難道是曹管家幫的忙麼？

曹管家聞言並不驚惶，只無奈地道：“老太太真會打趣人。”

武姨娘以袖掩，輕笑湊趣道：“不是老太太會打趣人，是夫人會打趣人。……若是在旁人的屋裏搜出了靈芝，那個人必定是賊，可在夫人屋裏搜了出來，就與夫人沒有半點幹係。”

張氏大怒，這個賤婢！以前哪裡敢這般同我說話，現在不過是有了一個要嫁王府的姨侄，老太太想將抬為平妻而已，便這般囂張了起來！

張氏與曹清儒親二十餘年，對丈夫的喜好十分瞭解，知道他最喜歡弱可憐的子，當下也不強辯，只悲憤地看了武姨娘一眼，眼眶一紅，豆大的淚水就緩緩流了出來。

曹清儒果然將心偏向了張氏，微微蹙眉道：“武姨娘，你怎麼說話的？

話不算重，但語氣卻很嚴厲，武姨娘臉未變，只低頭吶吶道，“請爵爺息怒，妾只是想開個玩笑。”

曹清儒蹙眉道：“玩笑怎能開？”

武姨娘一慣地伏低做小，今日會這般夾槍帶地說話，也是有原因的。一是知道了張氏的謀，若讓張氏得逞，們姐妹和吳麗絹都只有死路一條，而且爵爺也難免因此而厭惡敏兒，因而對張氏恨骨髓;二是之前曹中敏不住向打眼，拋來驚惶求助的眼神，想找到一旁商議一下，可張氏盯人盯得，母子倆沒法子單獨去一旁聊天。但與兒子心意相通，差不多猜到了個中原由，自是心中發涼，忽聽得曹管家稟報說在張氏的屋中發現了靈芝，母子倆都是莫名驚喜，當然想將這罪名落實在張氏的頭上。

因此，才會在察覺出老太太似乎不大信任張氏時，一時急，了句，以側室的份來說，的確是有些僭越了。

張氏含得意地看了武姨娘一眼，神和語氣卻顯得忍又可憐，“爵爺息怒，我知道武姨娘只是有些累了，希早點將家賊定下來，好回屋歇息而已，並非刻意針對我。”

曹清儒的眉頭皺得更，已經約有了怒氣，“急什麼？總得查清楚，難不你想就這樣將罪名加在夫人頭上？”

武姨娘駭了一跳，慌得從錦墩上到地面跪下，“妾不是這個意思！

曹清儒道：“那就閉！”

武姨娘連忙應下，曹中敏不忍心看姨娘指責，為兒子又不能駁斥父親，眼只盯著腳前的地面，雙拳在袖中握得的。

曹老太太不便在眾人面前打斷兒子教訓妾室，待他說完了，才慢聲道：“的確是要查清楚，那就按著規矩來。靈芝是在夫人的屋裏搜出來的，就得由夫人來證明不是你做的。你之前說的那些算不得證據，你得先指出你院子裏今日出的人中，有哪個可能嫁禍於你。就象你說的，事出突然，要嫁禍給你，也只可能是今日行事。”

因為在曹管家召集外院小廝的這段時間裏，各院的管事媽媽已經把今日各院人員的出況都彙報了，雅年堂裏只有張氏和曲媽媽中途回去過，院子裏的丫頭們，除了紫兒、碧兒跟著張氏出去了，其他人中只有兩個婆子去廚房取過飯。所以“今日出的人中”，沒一個是能嫁禍的。

張氏一聽就沒詞兒了，原本想豁出去說是武姨娘，這會子也說不出口了，因為老太太把路給堵死了。心裏把老太太翻來複去罵了幾千遍，臉上擺出副了天大委曲般的悲傷戚容，淚眼地看向爵爺，哽咽道：“老太太、爵爺，我實在是不知是誰幹的，若是我張苑的靈芝，我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老太太幾不可聞地哼了一聲，“若是在別人屋裏搜出了靈芝，也這樣賭咒發誓一番，難道也就清白了嗎？”

張氏無話反駁，為媳婦也不能反駁婆婆的話，只能弱弱地說一句“媳婦真是冤枉的”，然後就用帕子捂著搭搭地哭。

曹中雅這會兒也聽出來了，老太太本就不相信母親，忙站起來，深深一福，“祖母請息怒，雅兒相信不會是母親做的。母親打理後宅這麼多年，要銀子多的是辦法，何必非要當家賊？況且雅兒聽說，公堂之上，也是由老爺查案審案，咱們家的老爺就是老太太您呀，雅兒求老太太審問清楚，還母親一個公道。”

曹中睿也長而起，一揖到地，“請老太太、父親聽睿兒一言，此事實在蹊蹺，的確要一查到底，可母親今日一整天都在延年堂陪客人，怎麼會知道院子裏發生了什麼事呢？但老太太睿智，您一定能查出來的。”

老太太雖然不滿意張氏，但對這對嫡出的孫兒孫的表現卻是很滿意，神恭敬，語氣誠懇，就事論事，顯得聰慧又孝順孝順張氏，不論怎樣，都比不孝父母的混帳子孫要強。只是要說這事與張氏完全無關，卻也不相信，總覺得張氏是想擺武姨娘一道，所以才會拿話頂著張氏，可兩個孫兒都這樣拿話捧著，讓有點騎虎難下了……

在曹家，老太太是長輩，不發話，旁人也不好接著辦事，屋裏頓時靜得可以聽到繡花針落地的聲音。俞筱晚看看曹中睿又看看曹中雅，讓吃驚的尤其是曹中雅，居然能說出明捧暗沖的話來，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不過想為張氏解憂，卻是不可能的！

俞筱晚示意杜鵑將茶盤端到自己跟前，端起一杯，捧到老太太的面前，輕笑道：“老太太先喝茶。”老太太接過茶後，又端起一杯，嫋嫋婷婷地走到張氏面前，“舅母切莫悲傷，只要您是冤枉的，老太太和舅父一定會還您一個公道。”

雙眸清澈見底，盛滿關心與安，神真誠無偽，卻看得張氏脊背一寒，垂下睫躲開的目，隨即又氣翻騰，什麼只要我的是冤枉的？難道你還想證明我不是冤枉的不！

張氏卻也實在是不出眼淚了，順勢抹了抹眼角，接過了茶杯，拍拍的手道：“好孩子。”

俞筱晚地笑道：“晚兒扶您坐下？”說著真的扶住張氏的手臂，送到靠上坐下，這才向著老太太和舅父深深一福，笑盈盈地道：“不知晚兒可否說上幾句？”

老太太笑道：“晚兒只管說。”曹清儒也道：“有何見解，說來聽聽。

俞筱晚道了謝，用憐憫的目看向張氏，“晚兒相信那些靈芝不是舅母放在屋子裏的。”張氏聽得心中一鬆，旋即心又一提，這丫頭會幫我說話？

又聽俞筱晚道：“若是想查清楚家賊是誰，晚兒覺得還是應當從源頭查起。”

轉過，看向王嫂子。王嫂子還在廳中的地板上跪著，察覺到的目，微微抬頭一看，俞筱晚那雙清澈見底的杏眼，不知怎的幽暗起來，卻又亮得驚人，眼底彷彿有什麼能悉人心的東西，不由得渾一哆嗦，連忙低下了頭。

俞筱晚聲音輕：“之前舅母和武姨娘都已經對過帳冊，靈芝沒有人領用，可的確是在倉庫裏丟失的，而王嫂子又說不出有什麼可疑之人出過倉庫，那麼嫌疑最大的就是王嫂子，按說，應當是要打板子，打到招認為止

王嫂子是曹府的家生子，管倉庫已經有好些年頭了，婆婆還是曹爵爺的娘，算是個可信的人，老太太一是給婆婆臉面，二是的確相信，覺得丟失了品，只是失職，才沒有刻意去審。

可俞筱晚不是曹家人，沒有那些對每個僕人深固的印象，剛才王嫂子回話之時，目閃躲，一看就是有問題，自然不相信王嫂子，頭一個就將矛頭指向。

王嫂子原是按張氏的指示，先支吾搪塞、吞吞吐吐說記不清了，只等老太太再嚴厲追問一次，才說出某人的名字，可是老太太卻不問了，害的供詞到邊吐不出來，現在一聽俞筱晚要直接打板子，慌得立即哭了起來。

俞筱晚輕地道：“王嫂子你先莫哭，老太太和舅父都是仁慈的人，不會真的打你板子，不過你說你記不清這幾個月有誰出過倉庫，可就不大妙了，這會讓老太太和爵爺無法查清真相。正巧，晚兒最近在研究針灸之法，得知一位，針紮之後，能令人頭腦極是清明，也許能令王嫂子你想得起有何曾出過倉庫來。”

老太太聞言眼睛一亮，“真有這麼神奇麼？”

俞筱晚地一笑，“晚兒是從書上看的，不會有錯，不過，會有一點點疼。”

老太太便道：“那你就試試吧。”

張氏本想說“你又不是大夫，萬一紮錯了怎麼辦”，現在只好讓俞筱晚紮一通了。暗暗朝王嫂子使了個眼，要覺得疼就只管大聲嚎。

這眼波暗轉，可沒能逃過俞筱晚銳利的雙眸，若說原來還只是猜測王嫂子被張氏收買了的話，現在就是篤定了。這樣也好，下手時就不必顧忌輕重，俞筱晚一面接過初雪遞來的銀針，一面暗忖道。

失職也得挨板子，一點點疼是應當的。王嫂子做足了心理準備，可當俞筱晚的銀針紮後頸的位之時，還是痛得想尖、想撓牆、想殺人，可是，一瞬間，驚恐地發現，自己不出聲，甚至邊都張不開，渾的每一塊都痛得在抖，可是得輕微，穿著厚厚的棉襖，外表上是半分也看不出來。唯有用眼神向夫人求助，可惜張氏卻無法領會的意思，因為的臉如常，臉部的也不僵，只是小瞇眼睜得比平時大了幾分，好象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事，眼睛一亮時的表。

老太太和曹清儒都頷首微笑，“看來真是有用。”

俞筱晚氣定神閑地用手撚著針尾，間或輕輕轉上一圈，痛得王嫂子的五臟六腑都絞到了一塊兒，偏偏還是發不出半點聲音，只覺得痛苦了一生一世一般，才聽到俞筱晚輕糯的聲音問，“可想起了些什麼？”